作者:高台树色
快到门口,郑以坤的步子停了停,易辙看到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他坦坦荡荡地回视,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好一会儿,郑以坤才笑笑,走了。
再后来,每到上课铃打响的时候,郑以坤都会从后门晃晃悠悠地进来,一屁股坐到易辙旁边。
即便这样,易辙也没主动搭理过他。也不是觉得这个人有多不好,只是总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那会儿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才突然发现,郑以坤那副吊儿郎当、谁也不在乎的样子,竟然和向西荑有几分像,只不过向西荑的不在乎要更锋利,郑以坤则多半维持着和平的表面。
那天碰到他和成絮在一起,易辙是非常意外的。两个人的身边倒着一辆自行车,书本散了一地,郑以坤正半弯着腰,自下而上瞧着成絮的脸,而成絮则红着一张脸躲他。
易辙对于郑以坤脸上那副逗人看戏的表情再熟悉不过,毕竟隔三差五,隔壁宿舍就要上演一出摔凳子掀桌子的闹剧。他叫了他一声,赶紧跑过去。
“你干吗呢?”把成絮挡在身后,易辙拧着眉看着他。
他突然的出现让郑以坤惊讶了片刻,向后一闪脑袋,脱口而出一句:“你什么时候管起闲事来了?”
易辙没搭理他,转身问成絮:“学长,你没事吧?”
“还真是学长啊?”郑以坤愣过之后,突然一乐,歪着头,越过易辙的身体去望成絮。
成絮躲过他的目光,同易辙说:“没事。”
易辙瞥了郑以坤一眼,弯下`身去帮成絮扶起自行车,接着又去收拾地上的书。成絮这才随着他,慢半拍地蹲下来。
“学长,我帮你啊。”
这声“学长”叫得成絮怪不自在,最终,和易辙说了一声之后,落荒而逃。
成絮仓皇离开,易辙才面色不善地问郑以坤:“你干吗了?”
“我没干吗啊,路上撞到他,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笑,“他真是学长啊?也太小了吧。”
不知为什么,郑以坤这表现,让易辙突然有点不舒服。他是见过许唐成护小鸡一般护着成絮的,自然,也就把这种行为带到了自己身上。
转身离开前,他忍不住再揪住身边的人,警告:“你别找他麻烦。”
这话有些突兀,说得郑以坤一愣。他看看易辙,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也不是他啊。”
很快,易辙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那张作为桌面的照片,郑以坤并不是没看出什么,只是心里含着,一直没提而已。
“你,”易辙停住脚步,顿了片刻,淡淡说,“别去胡说八道。”
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郑以坤看着易辙,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轻轻一声嗤笑。
“我又不是我们宿舍那个嘴碎的。”他拍了拍易辙的肩膀,挑着眼睛往周围溜了一圈,还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过,兄弟,我提醒你,你最好还是换掉。”
郑以坤说完就走了,易辙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成絮的那摞书里有一本颇具些年代的数学书,那一摔,竟然摔散了几页。他坐在宿舍对着泛黄的书页发愁,许唐成进来,奇怪地看了一眼。
“怎么这样了?”
“骑车摔了一跤,”成絮抬头,因为熬夜而红肿的眼睛有些可怜地看着许唐成,“这是跟别人借的,怎么办啊。”
“摔了一跤?”许唐成立刻问,“你没事吧?”
成絮摇摇头,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许唐成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小心地托起那本书,翻了几页。
书脊处为锁线订,本是比较牢固的工艺,但到底架不住时间的熨烫,纸张脆弱,书体略显松散。
“贴回去行不行啊?”成絮仰着头问。
“不太好贴。”许唐成摇摇头。看到成絮黯下来的眼睛,又想想说:“我帮你试试吧,虽然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但起码比现在好很多,到时候你再跟人家道个歉。”
成絮立即点头。
要想尽量复原得好,这操作难度可不小。许唐成洗漱完,把要用的工具准备好,便赶成絮去睡觉,成絮哪好意思,连连说自己要帮他。
“我需要安静的环境,你在旁边会打扰到我。”许唐成推推他,“行了,你快睡去吧,看看你这眼,什么样了都。”
对于许唐成,成絮向来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他这样说,他只好又挠着脑袋,说了声“那辛苦你了”。
爬上床,躺在台灯波及不到的黑暗里,成絮翻了个身,忽然又想到下午的事情。
“对了,”他支起身子,看着斜下方淹没在灯光中的人,“我今天看见易辙了。”
许唐成很快回过头:“是吗?”
“嗯。”成絮撑着脑袋,咂了一声嘴,“我怎么觉得他又长个了。”
下面的人笑了一声,反问:“有吗?”
“我觉得有。”成絮很肯定地说。
“也没准,他上学早,现在也还是长个的时候。”
“嫉妒。”
悉簌的声响停住,望着破旧的书脊,许唐成忽然记起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易辙的爸爸常年在外工作,妈妈又无论如何都不管他,小孩子早早就被扔进了学校,甚至连第一次去上学,都是易辙自己背着小书包去的。
他一年级,他六年级。半大的小伙子刚刚买了一辆单车,路上碰上跑着的小孩儿,便扬声叫他。
小孩儿停下看他,鼻尖上的汗都闪着光。
那时他买的是辆不甚标准的山地,同样也没有后座。他摘下小孩儿明显过大的书包,挎到自己的胳膊上,把他拎上了车梁。
车梁。
这个遥远的,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场景,忽然触动了他那片感慨时间飞逝的思想。那时的小短腿已经比他高出半个脑袋,而坐在车梁的人,竟也换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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