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宁
庄子竹摸了摸庄子松的头发,轻抚了一下又一下:“四弟信中告诉你这件事,父皇和母后有给你信吗?信里有透露什么吗?”
庄子松抽噎道:“没有,他们都说一切安好,六弟先被接去章国帝都荣养了,父皇和母后大哥他们随后就去。”
“嗯,”庄子竹安慰道:“你看,母后信中什么都不透露,是不想你知道这件事,不想你为他们伤心。而且,我想,母后之所以撑着,没有像父皇其他妃嫔一样自尽,是想看到你以后都好好的。你是母后的支柱,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庄子松一下子大哭出来,揪着庄子竹的衣领问道:“三哥,你是章国那皇帝的妃子,能说服皇帝铲平镜国,为母后报仇吗?”
“我不是妃子,你从哪里听说的?”庄子竹问道。
庄子松回答说:“父皇的信里写的,说把你献给章国皇帝和亲了,让我多多亲近你。”
庄子竹深深地叹了口气,用非常痛心悲切的语气说道:“没有这回事,不过章国皇帝封我做官研制武器了。报仇的事,他们镜国如此欺人,我会寻机会的。”
“是那次在问天楼上的武器吗?要是章国起兵攻打镜国,我也要像六弟那样随军,带上母后,哪个欺负他的打哪个!”庄子松带着满腔怨愤,说得咬牙切齿的,顿了顿,又问道:“可是章国什么时候才能打镜国呢?很快就要过冬了,过冬章国还打仗吗?”
庄子竹推测道:“以皇帝的野心,应该会出手的,只是据闻章国年年大旱,谷粒无收,于是秋收时节才打我们。镜国山林遍布,地势险峻,障毒繁多易守难攻——”
庄子松把头枕在庄子竹的怀里,闷闷地开口:“我明白了。三哥哥,你一定要加紧研制厉害的武器!”
“嗯,我会的。”庄子竹承诺道。
……
第二天,庄子竹受了官职,带着墨书锦书他们收拾行李,准备坐马车随宣恒毅的亲军一起先行上京。而庄子松则出发前往行宫,现在局势安定,庄子松想与他的父皇母后会面。
连日不见,城降、国破,庄子松的父皇清减了许多。行宫里许多华美的装饰都被抠走了,姿色不再的宫人们打扫着秋瑟空荡的院落。庄子松的父皇康景帝满脸哀容,见到他的五儿子来看他之后,终于现出一抹喜色。
庄子松与父皇相拥着大哭一番,庄子松问道:“母后和哥哥们呢?”
康景帝扯起一个难看的苦笑,说道:“你的母后和哥哥们,都去道观里清修祈福了。”
庄子松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我收到了四哥哥的信,他说宫中几乎所有哥儿都——这是真的吗?”
亡国了的康景帝终于控制不了的放声恸哭了起来:“都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啊!幸亏小松你偷跑回去了,不然……本来你的大哥会有一个好姻缘,本来瑜妃宋妃他们都不用自尽……都是我没用……小松,你现在不能叫我做父皇,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你能依靠的,只有你三哥。他去当了章国皇帝的妃子,给你赐婚,赐段好姻缘。你爹靠不住了,以后去了章国,我也得依仗他。”
庄子松戳破了康景帝的畅想,说道:“三哥说没有这回事,他当不上章国皇帝的妃子。”
康景帝一愣,说道:“怎么会,那梁将军亲自到我这儿来,要了你三哥的庚帖,还让我写家书劝婚。他有妃子都不当,怎么给你赐婚?不行,不能这样。”
第12章 立后
出发进京的前一天,墨书一大早起来,背着个小铲铲,跟庄子竹申请外出:“主子,既然要去章国了,那我今天就去把那天埋的金银挖出来。”
庄子竹打了个哈欠,自己洗脸,说道:“不用,哪天我突然命丧黄泉了,你才去把那些财宝挖出来,把小锦书养大。”
墨书连忙说道:“呸呸呸,主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重新说一次。”
庄子竹平静地绞毛巾,语调平稳又不失严肃:“我是说真的。狡兔死,走狗烹。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要是哪天我遭遇不幸了,你就带着埋藏起来的金子,带着小锦书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吗?看到有好笑的话本,就在我坟前烧了,和锦书一起笑着把世上的所见所闻告诉我。”
墨书放下了小铲铲,关切地问道:“主子为什么这么说,前几天不是还说,去章国做大官享福的吗?”
“说不准,我昨晚拒绝了进宫为妃,要是那暴君是心胸狭窄之人,当我火器一旦制作完成,就到了没用的时候了。”庄子竹叹了口气,又展开一个微笑,说道:“墨书,珍惜活着的时光,我要吃好吃的,上次的桂花糕还有嘛?那家豆腐花再来三份,我在道观上时你买的糖人也挺好看,去找找,捏三个,我们和锦书一人一个……嗯,还有,明天启程,各样糕点都备着。”
看着故作高兴的庄子竹,墨书的眼泪都快要哭出来了。庄子竹“啧”了一声,说道:“那只是最坏的打算,对明天有个不好的预想,可实际上却比预想的好,这样明天是不是就会更开心了呢?去吧,把糕点买回来,去到章国不可能再吃到萧国风味的糕点了。”
庄子竹才支使墨书去准备糕点,还没用早点,锦书就进来通传,说宣将军来了,宣将军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庄子竹一听,穿好衣裳,带上昨晚挑灯夜战写的火炮制作计划书,在开阔的院落中接见了他。
一抹白色的身影缓步而来,乍一看像个书生,完全不像宣恒毅往日那虎虎生威走路带风的风格。宣恒毅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衣摆、袖口、领口处,都绣着繁复的祥云纹,提着棕色的三层食盒,文质彬彬,又礼贤下士。在秋日的晨光照耀之下,宣恒毅扯起嘴角僵硬地笑,眉眼还是那样威严英挺,乃是皮笑肉不笑的最佳典范,明明应该是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却又这样古怪。
宣恒毅才不会告诉庄子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这么凶,回去以后对着镜子练了一个晚上的微笑,笑得脸部肌肉都僵硬了。今天早上再对镜笑,感觉勉强可以。
庄子竹还未向宣恒毅行跪礼,宣恒毅就柔声说了句“免礼”,在院落中的石桌上放置食盒,一碟一碟的糕点摆了出来,红枣糕、桂花糕、马蹄糕……都是庄子竹往日在问天楼上吃过的糕点。
宣恒毅虽然往日也有命人带过鱼肉给他,可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热切过。庄子竹狐疑地把宣恒毅从头到脚扫了几眼,说道:“陛下来得正好,臣刚睡醒不久,还没用早点。”
“好,爱卿请用。”宣恒毅见庄子竹还站着,就自己先坐下,对庄子竹做了个请的姿势。庄子竹实在被宣恒毅这句“爱卿请用”吓了一小跳,在宣恒毅的对面忐忑地坐下,总感觉今天的暴君像是个假的。
“朕与传闻差别大吧。”宣恒毅殷勤地给庄子竹递了筷子。
这下庄子竹更狐疑了,犹豫着接了筷子,又接了宣恒毅递过来的热茶,抿了半口,说道:“传闻不可尽信,今天陛下礼贤下士,实在让臣受宠若惊。”
宣恒毅僵硬地微笑,作文质彬彬状,十分和蔼地说道:“今天朕早来叨扰了,爱卿请用早点。”
在一旁暂替墨书伺候的小锦书,他的活都被宣恒毅抢着干了,心里惊讶不已,甚至觉得这宣将军与那位几乎每天都来找他主子聊天的赵将军非常相像。
庄子竹把连夜写好的火器制作计划书递给宣恒毅看,才夹了一块桂花糕,用了半口。
宣恒毅还没细看,就点评道:“朕往日寻得青竹舍人的画作,看到上面的题词,狂放豪迈,苍劲有力,还以为是铁血将士所作,没想到竟然出自爱卿之手。爱卿今日字比往日更加洒脱清隽,自成一派,煞是好看,不知师从何人?”
庄子竹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漱口,才回答道:“皇上过誉了,是宫里的启蒙师父教我识字,后来道观清修,就看书上的字跟着练的。”
其实就是穿越前练的行楷。
庄子竹没觉得自己写的字有多好看,就是萧国的文臣,特别是年老的,字写得比他好看的一抓一大把,这古怪的皇帝今天太能吹了。
又咬了半口桂花糕,庄子竹把话题转到重点上,说出了呈上计划书的目的:“火器营的建立,得向陛下要人,首先,应该是我章国的机密,需要陛下的亲信要员镇守边界;其次,要寻一隐秘的地点;再者,需要能工巧匠……”
宣恒毅一一听完,批准道:“可。西边的肃国可是朕的心腹大患,火器营一事,爱卿要财有财,要人有人。然则,现下爱卿正在用早点,不必挂心朝堂之事,安心吃完。”
庄子竹吃完清香飘逸的桂花糕,又把筷子伸向了百合糕,被当今皇上盯着他用早点,让庄子竹又两分不自在,问道:“陛下可用了早点,不如同吃?”
宣恒毅脱口而出道:“爱卿喂朕如何。”
庄子竹:“……”
宣恒毅坐直了身体,表现出一派正襟危坐的模样,丢出了一个惊天大雷:“昨夜被爱卿拒绝之后,朕思前想后,爱卿说过不愿为妾,那,朕欲立你为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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