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堵
反正……反正自己总是在的。
想通此节,颜幼卿不再拦着安裕容,坐在旁边专心斟酒相陪,间或自己也喝两口。
安裕容唱了一阵,忽地抬眼,瞧着颜幼卿直乐。与他碰杯饮罢,嘴里曲调一转,换了新词:“你星星措与,种种生成。有许多娇,许多韵,许多情。咳,咱弄梅心事,那折柳情人,梦淹渐暗老残春。正好簟烟香午,枕扇风清。知为谁颦,为谁瘦,为谁疼?……”
一面唱,一面眉飞眼动,手舞足蹈。方才还是伤心家国的忠臣,霎时变作二八思春少女。
颜幼卿叫那双含水多情的眼睛看得两颊酡然,心惊胆颤。一只手腕被牢牢攥在对方掌心里,无论如何抽不出来。心想这可当真是醉了,醉得还不轻。又想醉了也好,撒撒酒疯,总比憋在心里难受强。
仔细回想,其实自从进京以来,峻轩兄与在海津时候就有些不同。仿佛更恣意,又仿佛更警惕。表面上西洋做派日益浓重,私下里旧日习性却渐显端倪。只是相处时日有限,自己又未曾留意,才没能察觉这些微妙的异常。到今日自然悉数有了解释,颜幼卿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他不禁懊恼非常,自己太过疏忽大意……当初若非因为自己,峻轩兄怎会主动回到这是非之地来?
他这厢正想得出神,不提防那边安裕容独自将酒坛喝见了底。颜幼卿吓得将软趴在桌上的人扶起来:“峻轩兄,怎么喝这么多?难受么?我扶你去屋里躺着。”
安裕容挂在他肩膀上哧哧笑:“哪那么容易醉?这点酒算什么?想当年……”
怔怔然住了嘴,任凭颜幼卿把自己连抱带拖弄到床上,伸手拉住他:“幼卿,陪我说说话。”
“好。”颜幼卿端坐在床边,用心等他倾诉,然而许久没等来下文。正要发问,那昏昏欲睡的人却陡然睁开眼,目光迷蒙。
“幼卿,我和你说……”顿住。过得一会,安裕容才继续道,“我只和你说……这些年,我不说,也不想……但是现在,我想和你说说。”
颜幼卿心都揪起来,只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一片冰凉。索性把另一床被子也扯过来给他盖上,双手交握塞进去。
“嗯,我听着。”
“叔父过世时,未及不惑,正当壮年,身子一向健朗,如何能……恶疾暴崩?十日之内,新帝即位,分明早有安排。潜伏京畿那些天,我日日夜夜,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想,也没想明白。他们……怎么能这般狠?怎么能……这般狠?
“当日我又恨又怕,仓惶南下。途中眼见生灵涂炭,触目所及无不凋敝,方才有些明白。可笑那些人身处朝堂宫廷,自诩翻云覆雨,却对民不聊生山河破碎视若无睹。大厦将倾,回天无力,此之谓也。丧家之犬,亡命之徒,说的……就是我自己哪……”
被子下的手依旧冰凉。颜幼卿蹬了鞋子上炕,钻进被窝:“峻轩兄,我给你暖暖,一会儿就不冷了。”
安裕容伸胳膊揽住他:“有幼卿在,自然不冷。幼卿,哥哥给你唱个小曲儿啊。”嗓音微哑,缓慢开腔,“哪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一命……独殉了社稷苍生……独殉了社稷苍生……”
“峻轩兄,你若实在难过,就……就哭一场罢。”
“幼卿,你难过时,会哭么?”
颜幼卿摇头:“小时候哭过。大了之后……哭不出来,哭也无用。”
安裕容笑着抱紧他:“峻轩兄比你大,更哭不出来了。再说,有幼卿给我暖被窝,还有什么可哭的?”
第44章 一朝红鸾动
年后,兄弟三人皆愈发忙碌起来。
颜幼卿自升任小队长便等于过了考察期,进京以来,小半年过去,如今除去日常站岗巡逻,又添了巡夜值守的任务。范围亦从大门、庭院扩展至办公楼内。已然算不得新兵,是大总统贴身亲卫之一员了。
安裕容与杜召棠的合伙生意渐上轨道。杜大公子专管从旧贵族手里收货,安裕容只负责向洋买主推销,口碑蒸蒸日上,信誉节节高升,也就尽量不在卖主那里抛头露面,只在圈内留下一个伊恩?安先生不夏不洋的名头。颜幼卿与徐文约对此均感欣慰。不必常与故人照面,既减少身份暴露的风险,也免去睹人思旧的烦恼。
只是帮忙打理花旗国公使威廉姆斯的私人生意常需出差,生活上难免有些影响。威廉姆斯在冀州几处矿山有股份,另外又开拓了向夏人工厂售卖花旗国机器的生意,地点基本都在京师之外。安裕容每隔三五日便要往外跑,颜幼卿一旬才得一日轮休,陡然间两人连见个面都变得甚为艰难。原本因为过年期间同床共被闹出的尴尬事,颜幼卿立定主意要把书房收拾出住人的地儿来,结果元宵节得知峻轩兄伤心往事,光顾着安慰陪伴,把这一茬彻底忘在脑后。紧接着两人忙得一个月里难得见上一回,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最后往往被峻轩兄哄着倒头睡在一块儿,哪里想得起另买床褥。
徐文约的婚期定在八月,圣西女高放暑假时候。徐社长比黎小姐大了整一轮,在杜府老太爷看来倒是正好,反而着急外孙女年满十八,再不嫁怕误了花期。虽说瞧着日历婚礼还有几个月,真准备起来却是千头万绪,手忙脚乱。
双方商议的结果,仪式共办两场。海津一场西式婚礼,京师一场旧式回门宴。女方从外祖家出门,母亲与两个兄弟将提前自南边赶来送嫁。而徐文约双亲俱亡,虽有兄弟,然早已分家,感情淡薄,只在父母牌位前烧柱香便罢了,顺便捎个信回乡告知一声。看着双方都没什么大排场,实则不然。杜府几代经营,根基深厚,交游广阔。黎映秋颇得外祖父母欢心。其父属于最早支持革命的旧官僚之一,在南边地位不低,杜大公子因而对这位表妹亦有几分看重。在京师办的这场盛宴,比杜府嫡孙小姐回门逊色不了多少。
而海津的西式婚礼,虽无男方亲戚,以徐文约今时今日在报界之地位,其婚礼可说一大盛事,必是群贤荟萃,友僚云集,欲低调朴素亦不可能。
两场仪式办下来,花费甚巨。即便回门宴由杜府承担,开销仍然是个大数目。幸亏近两年报社利润日丰,徐文约颇有积蓄。他又跟随安裕容投资了几处生意,收入亦可观。否则还真吃不消。经济方面不成问题,人手方面愈见局促。这时候就见出人丁单薄的坏处来,纵然有安裕容寻机帮忙四处搜罗采买,有颜幼卿抽空出力跑腿搬运寄送,还专门从报社下属中抽出几人凑了个婚事筹备委员会,也还缺个细致周到的内总管。
最后却是颜幼卿嫂嫂颜郑氏挑了这个大梁。年前徐文约上门探望,颜郑氏得知他预备往杜府提亲,便开始准备贺礼。花了足足两个月,绣出一套龙凤呈祥花样缎面被单枕套帐帘,为表郑重,难得地亲自登门送过去,恰遇上徐大社长为下聘礼节焦头烂额。颜郑氏出身名门世家,嫁给颜伯卿之后,还操持过庶弟的婚事,对旧时规矩知之甚详,不免出言指点,当即便叫徐文约视为救星,以男方嫂嫂身份,做了婚事筹备委员会的内总管。
安裕容得知此事,多少觉得有些不妥,细想一番,却又再没有第二个合适之人。与颜幼卿说起,颜幼卿道:“嫂嫂平素最是谨慎不过,大约看徐兄实在着急,方出面相帮。婚礼乃终身大事,务须尽善尽美。想来嫂嫂也是为了报答徐兄长久照应之恩德。”
兄弟三人俱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有过多关注新春过后吵得热热闹闹的“国体之辩”。
说起“国体之辩”,并非什么新话题。早在前朝维新派上台之前,就曾经吵得沸反盈天。此后维新派与守旧派吵,立宪派与保皇派吵,革命党与复辟党吵,几十年间,断断续续,未曾真正停歇。这一回,大约是祁大总统新春祭天之后,激起了遗老遗少们抚今追昔之思,想起有皇帝时候许多好处,忍不住再次蠢蠢欲动。这些年因与洋人接触,长了见识,才听说列强中不少亦是皇权当道,譬如东瀛之天皇,盎格鲁之女皇,琉息国之教皇……可见国力之强弱,文明之先进或落后,与有无皇帝并无干系。大夏泱泱数千年,过去历来有皇帝,如何今日不能继续有皇帝?
这场“国体之辩”毫不意外上了各大报纸,安裕容、颜幼卿看过便罢,徐文约关心得多些,但也没有格外往心里去,与大多数看客一样,只以为是前朝保皇派今朝复辟党的最后一场狂欢,等着看多少时日会落幕收场。
三月最后一个轮休日,颜幼卿头天巡夜,清早交接,没吃早饭便回了吉安胡同。心里想着下个月便可以申请在不必值守的日子外宿,然而须上报住址及同住者。此事还须与峻轩兄仔细商量。若有妨碍,还是一旬出来一趟,较为保险。西苑门外早点铺物美价廉,颜幼卿大半夜没合眼,正饥肠辘辘,喝了两碗浆子,吃了三个夹肉烧饼,方才住手。临出门又要了一个糖火烧、一碗馄饨带走。盛馄饨的大海碗专门押了五文钱。他想,若峻轩兄碰巧在家,还能吃上热早点。若不在家,就当给自己加个晌午点心。
尚未进门,便听得院中有动静,不由得心头一喜。推门进去,看见峻轩兄趿拉着布鞋,批件长夹衣,正拎着瓦壶浇花。
刚开春时,安裕容从杜召棠的花园里剪回来十余枝月季苗,忙里偷闲照料,长势喜人。颜幼卿旬日未归,定睛一看,有几株枝叶甚是繁茂,顶上已然显出好些红红黄黄的花骨朵,眼见就要开花了。
“峻轩兄,早。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傍晚回来的。幼卿,昨儿又是你值夜?”安裕容看他这个点儿进门,便知是夜班刚结束。正要问是否吃了早饭,颜幼卿已经将手里东西放在厨房窗台上:“我吃过早点了,给你带了两样。就在院子里吃?”
“如此甚好。”
安裕容把瓦壶里的水浇完,颜幼卿已经搬了板凳,小几放在月季丛旁,将糖火烧与馄饨连同筷子汤匙摆妥当。看峻轩兄一副喜孜孜袖手等吃模样,忍不住揶揄道:“赏花吃火烧,堪称雅事。”
安裕容哈哈笑,瞅着他接道:“对花看美人,岂不乐哉?”
“我不与你瞎扯,我去扫院子。”颜幼卿脸一红,转身去杂屋里拖出一根大笤帚。
安裕容嘴里含着一只馄饨,匆忙咽下去:“哎,把地上槐蕊给我留着,好看。”
“回头下点雨就不好看了,和着泥浆专黏鞋底。”
“无妨,那泥浆也是带着清香的。”
“香不了半日,就该臭了。况且洗刷起来多麻烦。”
“那你轻点儿扫,拢到筛子里,叫白大娘蒸槐花糕吃。”
颜幼卿乐了:“不是要留着好看么?”
安裕容正色道:“还是好吃比较要紧。”
颜幼卿一面扫,一面哧哧笑。
安裕容慢条斯理吃着火烧馄饨,问:“幼卿,你自己早间吃的什么?”
“豆浆和烧饼。”
“没肉?”
“烧饼里夹了肉。”
“烧饼夹的是猪头肉——猪头肉能算肉么?”安裕容拿汤匙舀起一个馄饨,“来,吃一个。”
颜幼卿瞥一眼,装作不经意道:“我吃太撑,吃不下了,你赶紧趁热吃罢。”
安裕容把汤匙放下,故意大声叹气:“烧饼夹的猪头肉,馄饨包的精瘦肉。你自己吃烧饼,给我吃馄饨。幼卿,你这样,叫哥哥怎么还吃得下去?”将碗一推,“我不吃了,我心里难受。”
除去借酒撒疯时候,颜幼卿头回看见峻轩兄这副无奈撒泼模样,不觉呆愣。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偏生无可奈何。
“过来。”安裕容拍拍板凳另一端。见他站着不动,起身端起碗,几步走近,舀起一只馄饨递到唇边:“张嘴。”
颜幼卿眼见着那张笑脸愈靠愈近,简直能数清眉睫几何,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听见峻轩兄说:“乖,张嘴。”便直愣愣张了嘴,一只馄饨带着鲜香滋味塞进嘴里,连咀嚼都忘了,木然下咽。
“唉,真傻。”安裕容叹息,又舀起一只,“再来一个。”
颜幼卿猛然醒神,伸手推拒。馄饨掉落碗中,溅起几滴汤汁,洒在另一人前襟。
“幸亏吃见底了。幸亏是件旧衣裳。你说你,叫你吃,老老实实吃就是了,非弄出场事故来……”安裕容抱着碗絮叨,将剩下两只馄饨捞出来一口吞下去。
“我、我真的吃饱了……”颜幼卿面似火烧,匆忙放下笤帚,“峻轩兄,我给你洗衣裳。”
“不用你洗,白大娘会收拾。你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咱们出门吃午饭。昨日带回来不少东西,都搁在报馆了,伙计不知轻重,得咱们自己去收拾。收拾好了,再给你徐兄把清单寄过去。”
见他犹然一副浑浑噩噩样子,安裕容揽住肩膀往卧室带:“当了一晚上班,你不困么?”
“嗯,困。”
“可不是,困了就该睡。”
“我、我先去洗个脸。”
“躺下,我给你拿进来。”
颜幼卿不知怎么回事,就被按着躺在了被子里。峻轩兄拧了热毛巾过来给自己擦脸擦手,擦得舒服惬意,困极了。总觉得有什么要紧事忘了交代,看峻轩兄往门外走,终于想起来:“一会儿出门记得还碗。我押了五文钱的。”
安裕容肩头直抖,拼命忍住笑:“一定记得,睡罢。”
颜幼卿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两人换衣裳出门,还了馄饨碗,顺便随意吃个午饭,直奔《时闻尽览》京师分部。
安裕容经常在外走动,替徐文约上心留意,采买了许多婚礼用品,样数十分繁杂。东西通常直接扔在报馆,交给相关伙计登记保存。攒到一定数量,再抽空清点。有一些须提前交给杜府,有一些留待下聘日取用,也有少数当寄回海津。颜幼卿帮忙往杜府送过几次东西,交到管家手里便罢,没正式露过面。虽未曾明言,颜幼卿心知峻轩兄并无意叫杜府的人认得自己。他刻意收敛锋芒时,活脱脱便是哪家小跟班,毫不起眼。颜幼卿打算八月争取回一趟海津,探望家人并参加徐兄婚礼。闻说阿克曼还有一年便任满到期,按照洋人惯例,大约会调往盎格鲁其他属地任职。想来夏天回去,只要小心些,不至有失。
安裕容与颜幼卿一面整理,一面誊写清单,预备寄去海津给徐文约过目。两人顺便商量一番送什么贺礼。徐文约一直与下属混居在报馆里,按说婚礼之后,当另外置宅安家。只是办完仪式,买房子的钱便不够了。最后安裕容托朋友关系,帮他在仁爱医院附近单租了一栋小洋楼的一层,小两口带两名仆佣,正好够住。
颜幼卿捏着长长的物品清单,由衷叹道:“成个家好贵。”
安裕容笑道:“成家未必贵。富人有富人的成法,穷人有穷人的成法。要面子才贵。”
颜幼卿道:“徐兄不是虚要面子的人,还是女方要求多罢。”
安裕容抽出单子轻拍他脑袋:“你徐兄如今也算半只脚迈入富人行列,你就别替他操这份闲心了。”左近无人,正好说几句私心话,接着道,“你徐兄这场婚事,虽说是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毕竟还是高攀了,这面子可不能不要。再说,往长远了看,总归利大于弊。”
颜幼卿反驳:“徐兄不是计较利弊之人。”
安裕容不拿纸单子拍了,上手轻抽:“我难道不知道么?不过说个实情罢了,还跟哥哥犟上了。”
颜幼卿不支声了,默默干活。过一会儿,问:“峻轩兄,咱们到底送什么?”
安裕容听见咱们两字,高兴起来,道:“定一座西洋钟罢,婚礼前直接送到新居去。”
“送钟合适么?”
“无妨,你徐兄不忌讳这个。西洋钟气派大方且实用,将来万一缺钱了还能卖个高价,挺合适。”
颜幼卿被他逗乐了,从里衣兜里掏出当初安裕容送的二手怀表:“怪不得你要送我这个。”
安裕容也乐了:“这个是无价之宝,不能卖。”
颜幼卿无端有些脸热,问:“西洋钟从哪里定?要我问问广源胡老板么?”
“不用。人家正愁巴不上你呢,你倒送上门去。我另外找人。”
“哦。”
两人干了个多时辰,才整理完毕,又交代伙计等邮差上门寄出信件。正要离开,分部经理递个信封过来:“前些日子登了‘蜚声茶社’的广告,送给报馆一些戏票。就在东安大街上,新装的电声喇叭,名角出场。留了两张一等位,安先生自娱也好,送朋友也好,都不错的。”
安裕容接过信封,喜上眉梢:“这个好。多长日子没喘口气了。多谢多谢。”
票是下午场,不耽误吃晚饭,闲杂人少,还清静。安裕容甚是满意,领着颜幼卿,叫上车直奔东安大街。
蜚声茶社本是个新式茶社,奈何潮流变化太快,开张数年渐渐落伍,停业修整一个月,重张之日面貌焕然一新,走的洋夏合璧的路子。最先进的电声喇叭,请名角清唱南曲,配西式点心,夏式茶水。又在最紧俏的几家大报连日广告,果然大有起色。
颜幼卿头一回在茶社听戏,十分新奇。他一向喜欢西式点心,许久不曾尝到,不觉吃得甚欢。安裕容索性在一等位免费赠送之外,又添了几样。丈余见方的台上仅有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手里一把弦子,站着的简单扮了个旦角装束,正翘起兰花指唱“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安裕容翘着二郎腿打拍子,心说还得是京里头,才听得着这一耳朵。蜚声茶社这番改革,清新别致,大有可为。
颜幼卿吃到半饱,也觉出好听来,目光转向台上。看得一阵,忍不住想要说话。可惜峻轩兄正眯眼听得入神。好不容易唱完一大段,趁着台上换人的工夫,凑近安裕容耳边,问:“峻轩兄,刚才那个,真的是男人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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