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横江 第14章

作者:黄花九梨 标签: 近代现代

  姚医生三十出头,这几年一直照顾傅白露的健康,是炎灼专门雇来看护儿子的。彼此知根知底,他自然也清楚江溯陪着傅白露长大,两人关系不一般。

  “没有,就是......拉扯了一下。”傅白露盯着江溯的手掌,看姚医生帮他清理伤口,然后上药,“你慢一点,你看他疼的都流汗了。”

  姚医生白了他一眼:“流这么多血,能不疼吗。”说完,医生从箱子里拿出免缝合创可贴,又道:“这几天伤口不要见水,不要吃刺激性食物,不要喝酒。我留点药。”

  傅白露点头,一本正经追问,“给他吃的?”

  姚医生又白他一眼:“给伤口换的。你要是不怕他死,就给他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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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姚医生,傅白露点的外卖到了。

  麻辣香锅,辣子鸡,以及酸辣土豆丝。

  “你不能吃刺激的。”傅白露终是有了点照顾江溯的意识,“老姚应该一进门就说,他提的时候我都点好了。”

  江溯摇头,闹腾一晚上也没什么胃口,“你吃吧,我去洗澡。”

  “我帮你。”傅白露连忙放下筷子,随着江溯起身,跟得很紧,“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洗。”

  “没事,我自己......”江溯话还没说完,已经诚惶诚恐的被傅白露拉着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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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蓬之下,温热的水划过两人的肌肤。

  傅白露先是帮江溯脱衣服,接着又帮他打沐浴乳,帮他洗头发。

  “你不必——”

  江溯的话没说完,傅白露以指腹轻轻挡住他的嘴唇:“我说有必要,就有。”

  从小到大,这些伺候人的活儿都是江溯在做。此时两人位置颠倒,彼此间的气场也有了些许不同。江溯的目光中多了些柔情,而傅白露则是沉默与感伤。他全身湿透,白色衬衣贴在皮肤上,而头发则一绺一绺,被剪断的那处分外明显。“你还是我的。”傅白露凑上去轻咬江溯的嘴唇,而后以鼻尖蹭着对方的脸颊,“算你对得起我,喝醉了也没乱性。”

  江溯举着受伤的手,承受着傅白露的吻,动作有些狼狈滑稽,“我完全不记得了,否则也不会闹——”

  “算了,不提了。”傅白露道不清心中的感受,于是叹气:“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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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洗之后,傅白露放了水,两人一起泡在浴缸里。

  江溯受伤的手掌搭在浴缸外,指尖夹着烟,而他以另一只手缠绕傅白露的头发,指腹处正好是被剪短的位置,“你以后别这么冲动。”

  “头发本就是给你留的。”傅白露趴在江溯身上嘟着嘴巴,而后顺势亲吻江溯的脖子与胸肌,视线里则是翻腾的情绪,“要是没了你,头发我也不要了。”说完,他抓住江溯的手腕,凑着手指抽了一口烟。鼻息间有点血腥味,还有阵阵的烟草刺激。

  江溯的肩膀宽阔,倒三角身材与小麦色肌肤相衬,而浑身的肌肉又紧实健硕,处处散发着荷尔蒙。他微微抬起手,躲开傅白露粉嫩的唇珠:“慢点,小心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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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之前,傅白露收回了吵架时意气用事的那句话,“你还是我的。我要你。”

  除此之外,他靠在江溯的怀里,闭着眼睛嘟囔,“你好久没叫过我‘小崽’了。”

  江溯忽而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嗯,有......一段时间了。”

  “三年。”傅白露不打算说起苏羽口中的那些话,权当是一个小秘密收藏在自己心里:“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发现?还有梳子也是。要不是现在用的那把几个月之前断了齿,你也不会再送我。”傅白露蹭在江溯的怀里,哼着鼻音,越来越小声:“我都知道,全是三年前开始的。我只是不说而已。还有,我故意把梳子的齿弄断,就是想看你会不会送我新的。”

  江溯来回揉捏傅白露那几缕断发,“那么密的齿,你怎么弄断的。”

  “不想说,我累了。睡了。”

  “好,那就不说了。”江溯以手掌轻轻拂过傅白露的嘴唇,让他放心,让他安静,“休息吧。”

  傅白露“嗯”了一声,也感到困了:“你小心点手,怕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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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的,江溯想起第一次哄着小少爷入睡,是在捉迷藏将他丢了的那天。

  江溯皮肉受苦,而傅白露晚上溜到他的房间,问他疼不疼。

  小少爷看了看江溯的伤口,接着坐在床边帮他“吹吹”。傅白露说,“妈妈以前生病,可疼了。每次我吹吹,她就不疼了。”

  江溯看着傅白露,看他问自己,是不是不疼了?

  伤口就在身上,怎么可能不疼?可江溯见他满眼期待,竟不忍坏了他的性质,“不疼了。很管用。”

  那晚,傅白露在江溯的床上睡着了。满是安全感。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傅白露要求江溯每晚都陪着自己,只认哥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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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江溯对傅白露撒谎,也是早有前科。

  而在江溯眼中,所谓的“开始”也决不止三年。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因果。

第21章 不是说好,一直看着我吗。

  江溯被炎灼从福利院中带出来,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亦或者,是他此生最不幸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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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江溯不是炎灼的第一人选。

  那时傅白露不到六岁,炎灼想为他选个“哥哥”,照顾他,陪他长大。

  炎灼去了福利院,要求是八到十岁之间的男孩子。院长把年龄符合的孩子集中在一起,炎灼一眼便相中其中一个九岁男孩,叫杨子霖。对方聪明伶俐,学习成绩极好,只是说话做事有些小心思,还需观察。炎灼去了福利院几次,暗暗看着那个男孩。

  谁知,在这过程中,他却意外发现了江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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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孤儿院几个孩子一齐闯了祸,惹得老师生气。老师命令孩子们排排站,非要找出罪魁祸首、承担责任。

  主谋不愿意承认,场面僵持,而就在此刻,江溯主动站了出来。他说自己年纪大,无论是谁做错了事,都有他的责任。江溯护着年纪小的弟弟妹妹,眼中十分有担当。

  炎灼在院长办公室里坐着,随即询问,那个出头的孩子叫什么,多大了。

  江溯,快十一岁。

  炎灼听完,视线又打量一圈,说了几个字:名字不错,有水。

  炎灼决定将江溯一并收养,他需要的,是可以无条件护着傅白露的人。至于杨子霖,炎灼喜欢他机警世故,于是送他去上学,成为日后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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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去世,傅白露见到炎灼时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局促连一声“爸爸”都不愿开口。

  炎灼与儿子毫无交流,见他那样警惕,也只好带着傅白露走进“空园”。好在院子里站着比白露大几岁的江溯,两人手拉着手缓解了炎灼的沮丧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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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溯第一眼看到傅白露,只觉小少爷出身好,连长相都水灵招人疼。

  原以为小少爷比孤儿院的孩子幸福得多,然而相处几天江溯便发现:别看傅白露小小年纪,但他戒备心极重,抓着母亲的梳子谁都不让碰。

  孤儿院的孩子缺少亲情关怀与家的温暖,可他们从不缺陪伴,他们拥有彼此、懂得珍惜与分享。傅白露衣食不愁,能让他抓在手中的东西却少之又少。他的占有欲,来自于从小与母亲相依而后失去她的无助,来自于独自成长的孤寂,来自自始至终刻在骨子里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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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白露第一次展现出对江溯的占有欲,是因为“哥哥”这个称呼。

  炎灼从孤儿院领养了两个孩子,他将江溯放在傅白露身边,同时将杨子霖放在自己的秘书身边。

  炎灼来“空园”看儿子,顺便也带了杨子霖过来。

  “哥,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杨子霖与江溯一起长大,见了他十分高兴,一边笑,一边开口说:“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傅白露站在江溯身边,盯着这不知哪里冒出的人撅起嘴巴,“你是谁啊。”

  江溯拉着傅白露的小手,笑着为他介绍:“他叫杨子霖,和我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傅白露点头,而后速度摇头,看着杨子霖皱眉说:“他不是你哥哥。”

  随即,杨子霖一愣。他知道傅白露是小少爷,因此警惕的看着江溯,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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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你哥哥。”傅白露抬高声音又强调了一遍,接着与杨子霖对视,一字一句说:“他是我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你不能这么叫他。”说完,傅白露更是看向炎灼,嘟囔着问,“你不是说,哥哥是我的吗?”

  “可我和......”杨子霖想解释,奈何不好与小少爷争论,只好侧头望着炎灼。

  江溯这些日子照顾着傅白露,知晓他性子拗,于是来回揉捏他的小手,哄着他道:“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哥哥。”

  “真的?”傅白露眨眨眼睛,一下就高兴了,笑得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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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起,杨子霖改掉了从小到大的称呼,唤江溯为“溯哥”。多这一个字,生分了太多。

  从那天起,孤儿院里所有被江溯照看过的弟弟妹妹,都不再叫他哥哥。

  这个称呼,成为了傅白露的专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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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溯眼中,小小年纪的傅白露鬼点子极多,时常让人措手不及。

  不提为了他挨打的那些事,单说傅白露非要去做演员,就没少让江溯吃苦受累。

  傅白露最初不适应剧组的生活,总是打电话哭诉“想哥哥”。江溯那时十三四岁,只能飞去傅白露身边,一陪就是好几天。江溯不敢耽误学校的课程,经常在傅白露睡着之后起来熬夜自学。

  傅白露入行第一部 电影,是知名导演的冲击奖项之作。故事以小孩子视角,讲述在与父母走失之后,落入人贩子手中所经历的苦难与绝望。类似题材大多以父母为视角,而这部电影则更考验小演员的演技。

  傅白露站在镜头前,声泪俱下呼唤妈妈,从喃喃自语到失声大哭,再到绝望想念。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感动了无数在场工作人员。江溯站在片场的角落处,内心情绪浮动,很是心疼小少爷。

  “哥哥,我演的.....呜呜......怎么样。好不好看。”傅白露沉浸在情绪中,一边哽咽,一边往江溯的怀里钻,搂着哥哥就开始抹眼泪。

  “我们小崽演得最好了。”江溯揉着傅白露的头发,安慰他,同时心中思索,这辈子,一定护着他。

  得到了表扬,傅白露破涕为笑,“那你就一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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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看着”四个字,本就是句玩笑话,哪里能当真?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一直”?

  孩童时期许下的承诺,应如浮萍,如云烟,如承载美好记忆的碎片。奈何傅白露从小执拗,认死理。既然江溯说了这话,那就要当真,而且还必须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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