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咿芽
梁夙年扯了扯嘴角,抱上书:“先走了,一会儿看情况拉兄弟一把,成了回头请你吃饭。”
说完便趁着老师回头板书的功夫,躬身快速溜出了教室。
他们有打印课表贴墙上的习惯,谢嘉然走到梁夙年位置看了一眼他的课表,对照一下时间,他现在应该正在上政法专业课,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
他低头打量自己,刚摔过一跤,总觉得身上都是灰尘,脏得实在难以忍受。
这时还记着医生的叮嘱不能沾水。
然而当他带上帕子和干净的换洗衣物去卫生间准备不碰伤口擦一擦,却总觉得擦不干净不上不下吊着更难受时,这条叮嘱就被抛到了脑后。
反正一会儿也要上药的。
他打开淋浴将自己从头到尾浇湿,心想,就当再清洁一遍伤口了。
伤口沾了水,刺痛更甚。
谢嘉然细细抽气,只能加快速度洗完,关掉水,小心翼翼先擦掉伤口上的水珠,再擦干身上,套上衣服正要穿裤子,宿舍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不可能是梁夙年。
这是谢嘉然的第一反应,他还在上课,没可能这么快回来。
但是紧接着,他就听见了梁夙年在叫他的名字。
动作立即顿住,脑袋里飞快闪过两个念头:
梁夙年为他逃课了。
黎塘和沈学豪还在上课没回来,现在宿舍里就他们两个在。
抉择不过转瞬。
他扬手将干净的裤子一并扔进了脏衣篓。
拿上擦头发的毛色棉毛巾,仅穿着一件宽大到衣摆足以盖过腿根的宽松上衣,慢吞吞走出了卫生间。
第33章 晋江独家发表
梁夙年没看见人, 正想掏出手机打电话,阳台处人影一晃,谢嘉然清清瘦瘦一个站在那里, 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应声:“我在。”
梁夙年目光第一时间扫向他膝盖的伤,嘶了一声, 眉头狠狠皱了下:“你洗澡了?”
谢嘉然不及点头, 对方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 矮身蹲下仔细查看他的伤处。
不错, 很新鲜, 一点要结疤的趋势也没有, 还因为刚刚来了一场热水浴, 色泽更鲜红欲滴了。
梁夙年仰头看谢嘉然,谢嘉然也低着头正在看他, 眼神干干净净的, 还挺无辜。
“……”
梁夙年忽然产生了一种高度类似哭心老父亲的心情。
深吸了一口气:“药呢?”
谢嘉然指了指桌子。
梁夙年转身去拿药, 谢嘉然在原地顿了几秒,慢吞吞跟着走过去,刚站定, 就被回身的梁夙年像提溜小孩儿一样抱起来坐在桌上。
又矮了一大截, 谢嘉然得把头仰起来才能看见他了。
手里抱着白毛巾, 湿漉漉的额发伏在额前,小脸透白,就这么目不转睛看着他,像个脆瓷娃娃, 容色清冷,却连眉梢眼尾都透着一股乖巧。
梁夙年好不容易对他攒起的一点儿火气也一下散了。
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
凶又舍不得凶,只能认命拿过帕子开始帮他擦头发:“谢嘉然, 你是傻的吗?新伤口不能碰水是常识,沾了不知道疼啊?”
“知道疼。”谢嘉然低着头,顺从地把脑袋交给他:“但是不洗很脏,我不舒服。”
“脏什么脏,你就是一个月不洗澡也比谁都干净。”
梁夙年心累地原来发现小朋友太爱干净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放下毛巾拉开凳子在谢嘉然面前坐下,让他将受伤的那只脚踩在自己腿上,用棉签沾了药水,一掌轻松握着男生细瘦的脚踝,专心致志帮他上药。
药水一沾上伤口,刺痛传来,谢嘉然从嘴角溢出一声轻哼,下意识想要缩腿,却被梁夙年及时制止。
那只手顺势往上握住他的小腿,力气加重了些,轻而易举制住不让他躲,尾音上扬:“某人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洗澡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能忍?”
谢嘉然无从辩驳,抿着嘴角不说话。
梁夙年原本还想说什么,掀起眼皮目光从他微红的眼尾扫过,立马又心软了。
打算趁机教育的话说不出口,只能顺毛哄着:“好了好了,没事,忍过这阵就不疼了,我再轻点,别怕。”
重新沾了药水,小心翼翼涂往伤口表面。
刺痛刚起,谢嘉然还没来得及皱眉,一阵清凉拂过,痛感从六分骤降至三分。
梁夙年一边上药一边帮他轻轻吹着伤口,全神贯注,手劲轻了又轻,生怕弄疼他。
谢嘉然从俯视的角度将他低头的模样尽收眼底。
长睫低掩,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好似连光也立不住,狭长漂亮的双眼皮一直延伸到眼尾,在末端坠着漫不经心的温柔。
这个人还真是,连头发丝都让他喜欢得不行。
梁夙年绷紧了神经,给自己上药都没这么紧张过。
重新再换一根棉签,托着小腿的手腕忽地被轻轻握住,他抬起头问:“怎么了,还是疼吗?”
谢嘉然摇了摇头,小声说:“肩膀酸。”
梁夙年表情一哂,真是无奈又好笑:“行,那我快点。”
目光往下还没落回伤处,就蓦地于某处凝顿。
他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谢嘉然没有穿裤子。
从衣摆延出的一双腿又细又长,一只任意垂在桌边,一只曲着踩在他大腿上。
小腿笔直,脚弯细瘦,皮肤冷白,有种说不出的脆弱美感。
梁夙年眼神几闪,忽然觉得掌心与之贴合的地方有些发烫。
“又忘记带衣服进浴室了吗?”
隔过两秒,他收回目光专注上药,语气随意。
“没有。”谢嘉然说:“我怕布料会磨到伤口,就没穿。”
梁夙年:“医生没提过包扎?”
谢嘉然:“没有,说是这种程度用不着,让伤口透气会好得快些。”
他坐在桌上躬着腰背,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撑着梁夙年手腕。
两人距离被拉近,他一说话,清泠柔软的音调便以最快速度撞进梁夙年耳膜。
仿佛含着未散的热气,拂过耳朵里千万根细软的毛。
梁夙年手不明显地颤了一下,棉签扫过伤口,谢嘉然急促吸了一口气,手指条件反射收紧,抓着大腿的指尖都陷进了皮肤。
梁夙年只用余光看见,一股奇异的情绪迅速漫上胸膛,他忽然觉得嗓子有些莫名的发干。
连忙用力闭了闭眼驱散这奇怪的情绪,快速切断余光专注把药上完,扔掉棉签最后吹一下,轻松道:“好了,这会儿应该不疼了吧?”
他一抬头,不偏不倚与谢嘉然视线相撞。
距离不知何时被拉得这样近,近可以数清对方睫毛的程度,他看见谢嘉然眼底氤氲的柔软湿气,黝黑清澈的瞳孔装的全是他的倒影。
哑然失语。
眼睁睁看着谢嘉然轻颤着睫毛无声靠近,直至额头抵上他的,彼此交换了对方的温度。
“哥。”
谢嘉然声音低软,悄悄夹带稍藏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谢谢你。”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他梁夙年,这一声“哥”,直接让他大脑都宕机了一瞬。
这个称呼只有肖池和黎塘在有求于他的时候会鬼哭狼嚎地叫两声,大多时候也是带上名字叫他梁哥。
他原本觉得都行,叫什么都好,左右只是一个称呼,没差。
但是谢嘉然仅用一个字就打破了他的想法。
好像跟肖池黎塘这么叫他时的感觉不一样。
不对,是跟所有这么叫他的人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包括他家隔壁三岁的邻居小妹妹。
这是第一次,他清楚地感受到谢嘉然对他几乎完全放任的信任和依赖。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仿佛被什么从心脏尖端轻轻划过,轻飘飘的,又如植株萌芽破土一般,柔软酥麻。
耳朵尖轻微发烫。
谢嘉然的呼吸变得静而缓慢,他默数到第五下,微微后撤,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客气。”
他将掌心压上男生柔软的发顶揉了一把,也学谢嘉然寻了一个新称呼,尾调低而轻快:“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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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梁夙年做了一个很岂有此理的梦。
梦里,依旧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依旧在只有他和谢嘉然在的宿舍,依旧是他在为他仔细上药。
不一样的是上完药之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起身逼近,双手撑在谢嘉然身侧桌沿,耍流氓一样把人圈禁在自己身前不放人走。
谢嘉然眼神带着湿漉漉的祈求,讨好似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然这样的姿态非但没有重获自由,反而被他勾住腰身拥得更紧。
他得寸进尺地从谢嘉然的颈侧亲到耳垂,再到眼角,脸颊,鼻尖……
指腹压在形状漂亮的唇瓣上,看着对方绯红挂着湿意的眼尾,呼吸急促,好像喜欢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然然”“宝贝”轮番地换称呼,只为诱哄对方叫他一声“哥哥”。
把人哄骗得眼里只看得见他了,才终于急不可耐把人吻住,勾着他的纤瘦的腿弯让他环住自己腰,就着这个姿势压上去——
猛地从床上坐起。
宿舍另外三人还在熟睡,从窗帘缝隙漏进的光昭示着外面已经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