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风不见
“嗯,我回头跟他说。”
傅华升没再接话,只是眯着眼看着傅关。
“爸,看我做什么啊……”
傅华升突然毫无预兆道:“你喜欢闻浪西是不是。”
闻言,傅关心头大震,连忙道:“没有!”
“真的?但我怎么……”
“爸,没有,您放心,不会的。”傅关压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接连说道。
闻言,傅华升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傅关道:“希望没有吧,关,想必你老师也说过,跟病人相处,定要守好那一根线,若那根线断了……你们可能都将分不清自己的情感了,懂吗?”
第二十章
傅关送走傅华升后,便回了房间。
闻浪西依旧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手里握着一杯水。
“怎么不上楼去睡?”傅关边走边道。
闻浪西转头看了傅关一眼,静了一瞬,才低声道:“在等你。”
闻言,傅关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坐到闻浪西身边轻声道:“等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闻浪西突然起身,将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淡淡道:“我去睡了,门给你开着。”
说完,没待傅关回答便转身大步走了。
傅关坐在沙发上,看着闻浪西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他的眼前,才慢慢靠在沙发背上,捂着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糟心和憋闷萦绕在他心底。
他刚骗了他的父亲。
他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了闻浪西,但这喜欢中又仿佛参杂着更多的同情和心疼,正如父亲刚才所说,他是真的越线了,且更重要的是,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喜欢还是同情。
傅关推开闻浪西房间的黑色木门,没发出丝毫声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如往常一般,这人又背对着他睡了。
心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燥郁的情绪,闻浪西肯定有事,他以前那么黏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抱着他的被子来自己房里睡,可如今又为何对自己这么淡漠。
傅关在床边坐下,将自己的银色眼镜取下放到闻浪西专门为他搬进来的一个小木桌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道:“浪西,睡了没?”
五秒钟后,傅关才听到那人低声说:“没有。”
两人这时都背对着对方,只是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室内又安静了几秒,接着才响起傅关清冷的声音:“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说吧。”闻浪西依旧是那种语调,像回应,却又像是逃避。
傅关静坐在床沿,一直没出声。
良久,闻浪西低声问:“怎么不说?”
“算了,睡吧。”傅关很快回话,接着便躺下了身,看着闻浪西的后背,小声道:“晚安。”
“嗯。”
傅关又道:“可以转过身睡觉吗?”我想看着你的脸。
最后这句话没说出声,仅仅在心底说给了自己听。
闻浪西半晌才回话:“不了吧,这样睡习惯了。”
听到这番话,傅关放在心口处的手蜷了蜷,紧抿着唇,看着闻浪西的后背不再出声。
想比于傅关起伏的情绪,闻浪西却平静地闭着眼,只是他右眼角有一滴泪,顺着鼻梁划过左眼的睫毛,最终落在了他的枕头上。
他不是不想转过身,他是怕傅关看见他在哭,看见他的无能……
翌日清晨,傅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看了看床那侧,又没人。
接着便听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傅关立刻起身,打开手机看了看表,才七点钟,怎么这个点还有人来。
傅关没再像以往那样躺十分钟再起床,而是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后换上衣服快速下了楼。
刚下楼梯,便从拐角处看到正坐在沙发上的闻云和刘凤阳。
闻浪西的父母都回来了。
傅关又快速后退了几步,隐在楼梯间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这才快步走到客厅,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道:“闻伯父,刘阿姨,早上好。”
闻云见傅关过来,立刻和善地笑了笑,指了指沙发道:“小傅啊,快坐这儿,我们没吵到你吧。”
“怎么会呢,没有。”傅关往正看着窗外的闻浪西身上看了一眼,坐到沙发上,“这么早回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言,刘凤阳轻笑了声,“没什么事,就是有段时间没回了,趁今早有空,就回来看看,你们两个人在家可以吗?能吃好吗?”
“浪西他跟我都会做饭,当然可以吃好。”傅关含笑道。
这时闻云接话说:“西西他八岁就开始做饭了,厨艺特别好,不过我跟你阿姨公司忙,很少回来,只吃过一次。”
傅关听到这番话,不由顿了顿,问道:“八岁?”说完又往闻浪西身上看了一眼。
“是啊,唉,这孩子小时候太苦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完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张纸条。
闻云将纸递给傅关,道:“这是家里一套公寓的门禁密码,里面有个游泳池,但那房一直空着没人住,你俩如果觉得闷就去那边玩玩,只是那里人啊车啊的比较多,没这儿清净。”
傅关接住,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数字,将纸条收好,对着闻云笑道:“谢谢伯父了,我们以后会经常去那里散心的,您放心。”
“当然放心了,你这么优秀的孩子,能跟西西待在一起我高兴。”说完又看了看表,起身道:“行那就这,我跟你阿姨就先回公司了,我们闲了再聊。”
说完,闻云又看向闻浪西,语气比刚才能温柔些,“西西,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闻浪西这时也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淡,“嗯。”
就在这时,刘凤阳突然转身抱了抱闻浪西,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愧疚,“西西啊,照顾好自己。”
闻浪西嘴唇扬了扬,抬手抚了抚刘凤阳的肩膀,低声说道:“妈,您放心。”
待闻云夫妇走后,两人简单吃了点早餐,便去到了后院,花圃里的花很漂亮,两人便坐在一旁的藤条椅上,闭眼感受着清晨的阳光。
“浪西。”
傅关闭眼靠在椅背上,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
闻浪西坐在傅关身旁,也靠在他的椅背上,闻言挑了挑眉头,睁眼看向傅关,“嗯?”
“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好吗?我想听。”
此话一出,过了有好长时间,闻浪西才开口,语气很淡,“会脏了你的耳朵。”
闻言,傅关睁开眼,转头看向闻浪西,皱着眉头,“别这么说。”
“是真的。”
傅关有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在心底叹了口气,接着道:“可以说的话就说说吧,不可以也没关系。”
闻浪西转头看向花圃,不再看傅关。
半晌才面无表情道:“很穷,爸妈死后,我就被送去了福利院,很简单。”
“你……爸妈……”
闻浪西打断傅关,淡淡道:“齐康平杀了江小柳,然后齐康平自杀。”
齐康平是闻浪西的亲生父亲,江小柳是他的生身母亲。
闻浪西不想以爸妈的称呼叙述这件事,太难看了。
他对着傅关说不出口。
齐浪西,秦浪西,杨浪西,闻浪西,这便是他这短短十九年的光阴。
第二十一章
傅关坐在藤条椅上,定定地看着闻浪西淡然的侧脸,仿佛刚才那令人震撼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他很想起身去抱抱他,但又觉得突兀,只得紧紧地攥着藤条椅扶手,以此来发泄心底对闻浪西遭遇的同情与愤慨。
此刻,任何语言都已变得苍白不堪,失去了任何颜色,闻浪西被以往的那些经历折磨得遍体鳞伤,这无法通过一言半语去抚平,而是需要用他的整个后半生去治愈。
这时,闻浪西蓦地偏头,望向傅关那充满同情的眼睛,狭长的眸子闪烁了一下,随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傅关稍稍收敛了自己眼神里的心疼,声音被压得很低,半晌才哑着声道:“上天待你太薄情了。”
闻浪西听到番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天有什么关系,你听过前世今生的说法吗?”
“听过,但不信。”傅关不明白闻浪西为何突然笑。
“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算命的老人,他说我前世造了孽,若是不想被厄运缠身,就得买他的避凶止厄符,说那符可以帮我挡灾。”
傅关闻言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算命人的话,问道:“你买了?”
“当然没有。”
“嗯,没被……”
“只是因为家里没钱而已。”闻浪西笑道:“那算命的人要50,但我家那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道符花这么多钱,所以没买成。”
说完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傅关,半晌才缓缓地低声道:“傅哥哥,如果我当时有50块钱,把那道符买下,你说……我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子了?”
这话就像一把刺,顷刻间便穿透了傅关的心脏,始料未及。
傅关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说那道符不可信?说他就算没买符都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难道表示遗憾,可惜他当时没有用50块钱买下那道符?
傅关讲不出来,不管是以上哪种答案,对闻浪西来讲都会是一种深深打击和伤害。
前者会将闻浪西的命运钉死在板上,让其认为他命该如此;后者更为荒诞,50块钱便可为他买下一个好命,但却仍是错过了。
闻浪西见傅关不说话,也没再等,很快便回过头,重新看向花圃,良久,才不带任何情绪地出声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闻言,傅关有些微愣,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思绪跳脱得如此之快。
“吃我自创的炒菜吗?”
傅关知道这人在转移话题,但还是依了他,轻声道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