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风不见
“浪字笔画太多,怕你疼。”
……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天是九月一日。
闻浪西生日。
也是他第二任养父,杨睿的忌日。
大清早,闻浪西就带着傅关去了城郊东面的一条河边,两人穿着一身黑,并肩站立在河边,沉默地看着漂浮在河面上的树叶。
傅关其实很难受,“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对着闻浪西永远无法说出口,这人的生日,从他16岁开始,就没了意义。
“傅关。”闻浪西突然出声,用着低沉的语调。
傅关偏头,视线触及那人沉静的侧脸,抿唇,“嗯。”
“没事,就想叫叫你。”说着转身,拉起傅关的手往车的方向走去,“回吧。”
“等等!”傅关道。
闻浪西回头,挑了挑眉。
“今天的晚餐,跟我爸一起吃吧?”傅关试探着问。
闻浪西扬起了唇,“好啊,虽然一直跟傅叔叔见面,但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见对方情绪一直很稳定,傅关眼里也泛起了笑,往前一步抱住闻浪西的腰,将下巴搭在他肩上轻声道:“浪西,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知道吗?”
“知道。”闻浪西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稍纵即逝,伸手揽住傅关的脊背,轻轻抚了抚,又补充道:“你已经刻在了我的心上,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多远,我都会觉得,你一直在陪在我身边。”
不料,傅关在听到闻浪西这些话后,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抬起头,与其四目相对,眼里带着一丝探求,“我们的距离不会远,不是吗?”
说完,停顿片刻,又皱眉道:“浪西,最近你都在想着什么?”
听见这一句,闻浪西面色如常,嘴边挂着笑意,抬手将傅关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别到他耳后,语气暧昧道:“我脑子里都是你,还能想什么?”
这语气并没有让傅关放下心,“有什么话一定要讲出来,好不好?”
闻浪西笑着点点头,低头轻吻了傅关的嘴角,含笑道:“好,听傅哥哥的。”
……
家常菜馆,包厢内坐着三人。
傅华升依旧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轻啜了口茶水,放松地看着他身侧的两人,语调舒缓,含笑道:“小浪西,就这么黏我家关?”
包厢内的餐桌是圆面,傅关在两人中间坐着。
本应是傅华升坐在中间,但闻浪西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拉着傅关的手,从未放开,因而两人顺带着坐到了一起,不过都是自家人,讲究不多。
“是的。”闻浪西自然而然地回道。
这中间,傅华升与闻浪西对视片刻,两人眼里都闪过一抹只有对方才懂的光芒。
“哈!”傅华升突然笑了,语气有些怅然,“行行行,小浪西啊,你真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
闻浪西低了低头,认真道,“傅叔叔治得好。”
不料,傅华升在听见这句话后,脸上立即闪过隐晦的笑意,瞥了眼傅关后,才道:“我看不是我的功劳,是关的吧。”
傅关偏头,看了眼傅华升,抿了抿唇,没说话。
“对,傅叔叔和傅关都是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贵人。”
闻言,傅华升笑笑,道:“那你的闻爸爸和刘妈妈呢,他们不是?”
闻浪西有一瞬怔愣,立即又缓过来,在桌下拉了拉傅关的手,看着傅华升道:“他们当然也是。”
这事还要从闻浪西刚搬出来说起,两人搬家后第一次去医院,傅关一人在休息室等,闻浪西与傅华升在咨询室。
两人在交流的过程中,傅华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闻浪西。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信纸。
卡是闻浪西搬离闻家时刘凤阳给的,他当时没拿,却不曾想,几天后卡又到了他的手里。
信纸上的字是刘凤阳写的,其中意思很明确,闻浪西需要拿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且表明公司里的股份也有他一份,即使他们不接受同性恋,但家还是那个家。
当时闻浪西看完整封信,没多说什么,只是眼里流动着波光,动作缓慢地将银行卡和信封都放进了包里。
“好了逗你的。”傅华升笑着说,“吃饭吧,趁热。”
这顿饭吃的很舒服,三个人,彼此熟悉,彼此接受。
饭后,傅关去停车场取车的间隙,傅华升眼里的笑意淡了淡,偏头看向视线正黏在傅关背影上的闻浪西,道:“真决定了?”
“嗯。”闻浪西淡淡一声,视线依旧跟着傅关。
“舍得?”
待傅关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后,闻浪西才转头看向傅华升,眼里发着光,“我跟他是要过一辈子的。”
听到这今天刚满20岁的人说出这样坚定不移的话,傅华升竟有种被成功说服的感觉。
闻浪西一点都不像20岁,他比这更成熟。
就这一会儿,傅关已经开着车过来,傅华升低头轻叹一口气,抬手重重拍了拍闻浪西宽厚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以后我可以帮助你,但前提是,安抚好我家关。”
两人到家后已是深夜,刚锁上门就吻得不可开交,闻浪西拖着傅关的屁股将人抱着抵在墙上,傅关双腿紧紧圈着闻浪西劲瘦的腰腹,两人抱得很紧,不断地传出因为急切的亲吻而发出的水啧声。
“唔嗯浪西……”傅关仰着头,眼里含着欲望,大敞着胸膛,任闻浪西的唇舌一一亲吻过他的脖颈。
“傅关……傅关……傅关……”闻浪西一边动情地亲吻着,一边喃喃低语,仿佛这个名字他永远也叫不够。
待情绪达到一定高度,傅关红着眼尾,咬着下唇,低声道:“去卧室……”
卧室里,两人再一次坦诚相见,闻浪西将傅关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那人后颈上,方方正正的“西”字。
……
对傅关来讲,真正的变故发生在九月十日。
他清晨起床后,身边没人了。
拖着昨晚被折腾得发软的身体,下了床,哑着声音喊了句,“浪西……”
没人应。
再喊了声,“浪西……”
依旧没人。
傅关赤着身子坐在床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仿佛不知疲累。
不知过了多久,傅关沙哑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直到禁声。
没有去厨房找,也没有去客厅找,只是重新躺回到床上,枕上闻浪西的枕头,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他知道,闻浪西走了。
傅关早就预感到了,那人肯定会走。
也隐隐约约明白那人走的原因,但……就……
就是好难过……
心脏仿佛瞬间变得空荡,没了支柱,傅关将眼睛埋在闻浪西的枕头上,由最初的悲伤变为小声啜泣,再由小声啜泣转为阵阵嘶吼。
眼泪就是来的这么快,傅关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流这么多泪,直到枕头被浸湿一大片,才逐渐停止了哭声。
他闭眼躺在闻浪西睡过的床上,待情绪缓和,这才起身,红肿着眼睛从衣柜取出闻浪西的睡袍穿上,走出了卧室。
仿佛是有目标般开始找东西。
傅关确信,闻浪西不可能一声不吭地突然消失,他肯定留了东西。
路过餐厅,傅关看见饭桌上保温盒里的稀粥,路过阳台,傅关看见晾衣架上新挂起的衣物,路过客厅,傅关看见了用深蓝与暗红调色的信封,信封旁放着一支蒲公英。
想都没想,傅关直接跪坐在地毯上,轻轻拿起那做工精致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张白色信纸,上面有一段字,用的蓝色墨水,字迹工整。
致我最爱的人:
原谅我无法看着你的眼睛说再见。
别难过,
我一直在你身边。
每天会写信送你,
会摘一朵花送你。
就只离开一段时间,
或许几月,或许几年。
我不想做需要被你照顾的病人,
只想做你纯粹的爱人。
可以冲我撒娇,冲我使性子的那种爱人。
而现在你眼里的我,只是易碎品。
我也理所应当地将你看做守护神。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做你的男人。
你给了我新生,
将我从阴曹地府里拉了出来。
所以我很像你的孩子。
依赖你,独占你,爱你。
你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念,
让我明白世间还有这等美好。
我的家在你的心里,
那是我永远的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