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风不见
室内依旧很安静,只是那微微抖动的肩膀,让人明白,他的心绪并不如这漫漫长夜来得平和。
翌日清晨,傅关在卧室床上醒来。
阳光透过着窗帘缝隙照进,形成一道明亮的光线映射在傅关对面的墙上,与昨晚漆黑的长夜想比,这光亮得刺眼。
傅关微眯着眼看了会儿,又重新闭了眼,他在想今早能收到一张写着什么的信,能触碰到一支什么颜色的花朵。
这是傅关每日清晨醒来,想的第一件事。
“醒了怎么还不起床?”
原本寂静的房间内,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
傅关猛地睁开眼,看着正对面的那道光,全身僵硬着没动。
“今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身旁那声音又传入傅关耳朵,这声音柔和,低沉,熟悉,平常,让傅关觉得,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闻浪西离开了他两年。
傅关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上衣衣摆,不敢转头看向身旁,这一刻的他分不清哪个才是梦。
是离开他两年的闻浪西,还是清晨在他身旁说着话的闻浪西。
两年前,闻浪西在傅关入睡时悄然离开,两年后,闻浪西又在傅关醒来时悄然归家。
这不能责备傅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因一切刚刚好,可以无缝地衔接。
突然,傅关感受到他身旁那人动了一下,紧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
熟悉是因为闻浪西。
陌生是因为这面容更为英俊,眼里泛着傅关从未见到过的神采。
闻浪西将肌肉线条凌厉的手臂撑在傅关脑袋两侧,定定地看了人许久,才轻声道:“你瘦了。”
“你……也瘦了。”傅关哑声回了一句,但依旧没动。
这句话后,室内恢复了寂静。
闻浪西撑在傅关身上,傅关安静地躺在闻浪西身下,四目相对,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傅关感觉到眼睛酸涩,闻浪西这才放下撑着身体的手臂,失力般趴在了对方身上。
被这一压,傅关才真正感受到闻浪西的气息。
那人身体很重,傅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再重点,再重点,再重点……这样就能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你的重量,你的体温,你的存在。
闻浪西将头埋在傅关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特有的香味。
跟以往一样,还是那么的清冽。
“傅关……”
闻浪西沙哑着嗓音低喊了一声。
傅关没应,他所有的思念,都被堵在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想,好想你……”
闻浪西压在傅关身上,竭力忍耐着哭腔,一字一字地说着。
傅关隔着薄被,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闻浪西跳动的心脏和轻轻颤抖的身体。
“还……爱我吗?”
这句话,语调平和,声音沉静,但又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地惶恐与不安。
闻言,傅关的心脏有瞬间的静止,随即鼻腔就涌上了难以遏止的酸涩与委屈。
他将每封信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将每朵花都珍藏着,将那人的姓名纹在身上,将那永无止境的想念积压着……
而这人竟在问他是否还爱着……
这憋闷与委屈一时间冲上傅关的大脑,不知是何缘故,傅关突然气冲冲地哑声说了句:“早不爱了。”
这话一出,闻浪西身形倏地僵了僵,但转瞬即逝,将手伸进被窝,摸上傅关细窄的腰,紧紧地搂住,接着偏头,将嘴唇凑到傅关颈侧,轻轻吻了吻。
“没关系。”闻浪西低沉着嗓音,“那,我能重新追你吗,为你做早餐,送你上学,带你去旅行……可以吗?”
闻声,傅关眼眶立马红了,他实在是太委屈,这委屈将重逢的喜悦都冲淡了些。
“这么容易吗?”傅关哽着嗓子问。
闻浪西埋在傅关颈窝处嘴角扬了扬,回话说:“当然不止,我还会按摩,会说好听的,会陪伴,会追随,会挣钱,会……爱你。”说完停顿片刻,又接着问:“所以,愿意吗……让我重新追你,傅哥哥……”
最后一句,使傅关心脏猛地一震,他已很长时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两人许久未见,今日清晨于卧室床上的重逢对傅关的震撼太大,他一时表达不出欣喜与愉悦,表达不出日久积淀下的思念,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点点头。
但就是这轻轻点头的动作,却让闻浪西嘴边的笑意无限扩大,心底的忻悦已然无法用普通的言语表达,只剩下眼中浓烈的爱意。
闻浪西不愿在刚重逢就对傅关承诺什么,他想用他长久的后半生去弥补对方这两年来缺失的陪伴,想用后半生去感谢傅关,去无微不至地照顾傅关,坚定不移地爱傅关。
心底极致的欢喜促使闻浪西搂着傅关腰的手放肆了起来,但刚一动,两人身体顷刻间就僵住。
不知沉默了多久,卧室内才传出闻浪西暗哑的嗓音。
“傅哥哥,你怎么,不穿短裤睡觉……”
第三十九章 (完结)
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令傅关有些措手不及。
昨晚是闻浪西生日,所以他尤其想念那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左右磨蹭间,身体竟有了反应。
纵然房里只有傅关一人,但他仍有些难堪,本想着不管,但奈何身体仿佛着了火,越烧越旺,最终只得像做贼一般,偷偷在被窝里将睡裤拽掉。
昨夜傅关本是想快速解决掉,但手在刚触碰到他自己的臀部时,脑海中倏地涌现出一个想法,迟疑片刻后,指尖转了一个方向,移到了他的后方……
弄完后已经很累,所以用湿巾擦掉白浊后就阖了眼,再睁开已是现在。
“我……”傅关不知该怎么解释,嘴唇动了动,硬是没挤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刚回家的闻浪西也较为善解人意,没揪着这件事不放,用手揉了揉傅关光着的屁股蛋后,在其耳畔低声问:“想我吗?”
傅关在被那人一番揉捏后,耳根不由得发烫,强忍着羞赧,嗯了一声。
却不曾想,闻浪西在得到对方肯定后,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吻了吻傅关可以滴血的耳垂,才用气音说:“我说的是,这儿想不想……”
说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傅关的臀缝。
傅关在他这24年的经历中,从未有过这般尴尬和羞愤。
这人一声不吭地走,现在刚回来又这般调笑他,不由心生怨念,冷着声音道:“不想,从我身上下去。”
闻浪西听到这话,没再出声,只是唇角弯了弯,依言道:“好了,不想就不想,别生气了,快起床,我去给你做饭。”
直到闻浪西走,卧室内恢复以往的平静后,傅关这才抬手捂住眼睛,紧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无声地哭了出来。
没人能体会到傅关当下复杂的心情,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莫名的委屈,有羞赧,有怨恨,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凝聚成了傅关眼尾的一滴泪。
虽然在哭,但傅关心底却是轻盈的,这两年积攒下来的沉重惦念,仿佛因为闻浪西的归来顿时烟消云散,重获新生。
傅关松开捂着眼睛的手,露出泛红的眼睛,起身,穿上裤子,拉开窗帘,明媚的光线顷刻间如瀑布般涌了进来,阳台木架上的花瓶因为阳光的渲染而光彩照人,九月份阵阵舒适的凉风轻抚过他的脸庞,吹散乌黑柔软的发丝,这一刻,傅关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唇边带着笑,清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美好而动人。
闻浪西回家了。
是原本的他,依旧爱着自己;
但又不是原本的那位,现在的他可以坚定地说出心之所爱,不再自卑,不再惶恐。
傅关相信,从今往后,他的后半生,有了着落。
……
时间飞逝,转眼间,傅关在精神医学界的造诣越来越高,其学术论文获得无数奖项,在边缘性人格障碍的治疗领域中提出自己全新的疗法,特别是近几年,他的疗法在国内外医学界都有了大批支持者。
在傅关一步一步前行的过程中,闻浪西的发展更为迅猛,大学未曾毕业,便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初涉商圈,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曲折坎坷,但这些并不足以成为阻碍他前进的绊脚石,这不仅是因为他有着精明的头脑,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着一个人的陪伴,这个人给予了他强大而沉重的信念。
就是这信念促使闻浪西在每次受挫后都能快速重振旗鼓,继续向前。
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这天下午,傅华升打来电话,让傅关回趟家。
就在这打电话间隙,傅关正被闻浪西压在身下重重地冲撞着,幸好通话时那人力度有所收敛,才不至于被傅华升听见。
可电话刚挂掉,闻浪西胯部又开始用力,比刚才的力道还要重,而这时傅关能做的,就只是紧紧咬着牙关,尽全力承受着那人凶猛的攻势。
闻浪西之所以天还没黑就将人压在身下狠狠地做,是因为两人已有五天未曾见面,他去外地出差,傅关又忙于参加学术研讨会,这五天内两人连电话都没怎么打,是以这刚一见面就双双滚上了床。
待两人难舍难分的一番纠缠后,到傅华升的公寓已是晚上六点钟。
两人刚到玄关,便听到房内传来一道老人雄浑的声音,中气十足。
待走进客厅后,看到沙发正中央坐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精神焕发的老人。
两人面上都有些微愣,他们从未见过这老人,但同时又觉得似曾相识。
这时,傅华升转头,看向两人,含笑道:“关啊,还认识这位叔叔吗?”
傅关仍旧有些迷茫,问过好后,对着傅华升摇了摇头。
未待傅华升介绍,老人突然笑了两声,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傅关道:“小郎郎,不认识郝院长我了吗?”
闻言,傅关周身一顿。
连同傅关身旁的闻浪西也怔松了一瞬。
傅关认真地看着老人,就是这一刻,他倏地回忆起,老人像极了他小时候待过两个月的福利院院长,郝叔叔。
郝义这次拜访傅华升,主要是为了感谢这位医生每年都会往他们福利院捐助物品和资金,改善福利院众多孩子们的生活质量。
没待傅关回过神来,老人那神采奕奕的眼睛又看向他身旁西装革履的闻浪西,在短暂地思索后,眯了眯眼,语气中带着些试探:“你是……小气包?”
闻浪西垂放在身侧的手蜷了蜷,那双早已成熟稳重的脸庞有些许动容,定定地看着老人,哑着声音,“……是。”
其实,闻浪西在老人出声说第一句话时,便立刻认了出来,这人是他待过六年的福利院院长。
反应过来后,闻浪西突然望向傅关,嘴唇动了动,眼里含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光,声音沙哑,“你是……”
与闻浪西一般,傅关也是一脸震惊,定定地站在原地,视线与闻浪西相撞,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出声道:“所以……我刚去的那晚发冷,是你,给我端的热水……”
两人四目相对,记忆中模糊的脸与如今面前之人的脸逐渐重叠,勾起了那段早已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