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一淮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一闭上眼,又看见被海水浸着的靳融,隔着淡蓝色的水,蒋易望见他清澈的眼眸,纯洁无暇之中还透露着万千欲望,迫切地盯着他、凝视他,想要把他食之入腹。
“蒋易!”陈淮在外面猛敲他的门,“小伙子醒了吗?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醒了!”蒋易掀开被子,他无心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忧心忡忡地去洗漱。
他边刷牙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大早醒来还很狼狈,头发像鸡窝,眼睛也皱巴着睁不开,总之是哪儿都不佳。他习惯出门前洗个头,吹完头发再吃个早饭。
洗头时看见流动的水,蒋易又想起那个梦了,呼吸急促。
“今天要吃水煮蛋吗?”陈淮问。
“随便!”
蒋易裹着头发去吹,边吹边拿着手机看。早上刷一下昨夜的朋友圈,是他对微信列表的尊重。
他快速浏览着,一下划过一整页,忽然瞄到什么,往上翻了翻,说怎么就看到靳融的名字了呢,因为他昨天晚上发朋友圈了。
“可乐其实挺好喝的,就是开罐子太麻烦了。”他说。
蒋易笑了一声,他心说,开罐子麻烦,我可以帮你开呀。想完毕,觉得自己又开始犯糊涂了:关我啥事!我为什么要给他开可乐罐!
他没好气地吃早饭、出门,晃悠到路口,再慢慢去自动售货机的长椅上。他和靳融约定好七点十五在路口见面,现在七点钟。
他想早一点、再早一点。
蒋易瞧着那个自动售货机,上面红色的可乐罐瞩目。
——可乐其实挺好喝的。
蒋易咬着牙,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罐可乐,买完又觉得自己疯了,赶忙藏进书包里去。他坐长椅上仰头等待靳融,用左脚不停打拍子,从七十的速度到一百三的速度,再到一百六。他不断拿出手机看时间,七点零五分,明明已经等了那么久,却只才过了五分钟。
约好了七点十五见面,他从很早就开始期待了。
“蒋易?”
不远处传来了靳融的声音。
靳融看起来格外惊喜:“你这么早?”
蒋易迫不及待想要看他,但此刻竭力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他假装不经意地转头,本想着不笑的,可是在对视的那一刹那,还是有笑意从嘴角溢出来。
“嗯。”蒋易说。
接下来的话是他没有经过大脑任何思考说出来的:“我给你买了可乐。”
“大早上喝可乐?”靳融走到他面前,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仍旧是拿着餐巾纸团着的,十分寒酸。
“这是什么?”
“鸡蛋。”
靳融低头,拆开外头包着的纸,很不好意思地说:“给你的,怕它脏了,所以拿纸包着。”
真可爱。蒋易这样想。
“我帮你剥开吧?”靳融眨着灵动的眼睛。
……蒋易想他应该是要完蛋了。
他支支吾吾说:“好……好啊。”
蒋易和靳融一起坐在长椅上。
一个看,一个剥。
靳融的手指很长,不过手指头有点圆润,剥鸡蛋时特别可爱。蒋易沉默着看他的手,好像比鸡蛋白还要白嫩,真奇怪啊,明明都是弹钢琴的,为什么他的手那么好看呢?
不只是他的手,还有别的很多地方。
“你吃蛋黄吗?”靳融轻轻问。
“不爱吃,但是也可以吃。”
靳融剥开一半蛋白,先递到蒋易手心里:“喏。”他看着蒋易把蛋白吃进嘴里,随后他捏出蛋黄,很认真地说,“你不爱吃蛋黄就不要勉强,我帮你吃。”
“你爱吃蛋黄吗?”
“我也不爱。”靳融把蛋黄吞进口中,狠狠咽下去,“我不想你勉强做不想做的事,所以我替你吃掉。”
“只是一个蛋黄而已啊……”蒋易低咛。
靳融把另一半蛋白再给他:“有关你的所有事情,我都认真。”
蒋易又耳朵红了。蛋白在他嘴里,他甚至都忘了嚼,光顾着看靳融了。看靳融的眼睛、鼻子,看他的嘴巴。
一时刻移不开脸,也说不了话。
被定住了。
他赶紧把脸掉过去,努力嚼碎蛋白,再用力咽下。鸡蛋落到肚子里了,可是他的心却跳到肚子外了,打着鼓唱着歌,好不热闹。
“明天我再给你带啊。”靳融笑着说。
蒋易没头脑地点头,此刻他真想问问靳融,为什么要给他带鸡蛋?为什么还要亲手剥了给他?为什么说那些暧昧的、模棱两可的话?难道说昨天的梦是他给自己托的吗?蛊惑人心?还是……
“走吧?”
蒋易沉浸在迷惑里,还无法自拔。
“再不走上学迟到了。”靳融又说。
“走啊。”
蒋易反应过来,他站起身,魂丢了一半。
纵使他万般不想承认,他确实是对靳融面红心跳。
会期待相见,会想要送给他东西,会梦到他。会渴望触碰,会情不自禁地盯他的嘴唇。
蒋易迷茫起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是gay吧?
蒋易上课睡觉时猛地蹬腿,惊醒了,脑子一片混乱。
“干吗?”姚雪被他吓一跳,“准备起来掀桌子吗?”
“没!”蒋易语塞,“刚差点睡着了。”
他趴在桌子上缓神,一闭眼又想到梦里的靳融了,真漂亮啊,像海洋馆里最美丽的鱼,漂啊荡啊,转身时留给他一个迷人窒息的笑容。
完了。蒋易想着,他一定完蛋了。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可是仔细想来,他好像也没对哪个女的动心过,目前他的性取向还是个谜。
“你怎么了?这几天心神不宁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
蒋易震惊:“你也看出来我心神不宁?你还看出来什么?”
“啊?”姚雪不解,“还看出来你……为情所困?”
“啪——”蒋易一拍手掌:“为情所困。”
“你不是吧?”姚雪八卦之魂燃起,“为情所困?被谁困住了?”
“我怎么可能为情所困,只是我有一个朋友……”算了,蒋易不想多解释了。
从上课起,蒋易就开始期待靳融会不会给送巧克力。从上午第一节 到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上空电风扇呼呼地吹,他的校服脱了又穿、穿了又脱,到下课铃响起,没等到一颗包裹着餐巾纸的巧克力。
他不甘心什么,又不知道为什么不甘心,收拾好书包出教学楼,装作不经意地乱晃,到琴房楼底下去。蒋易听见二楼又传来好似印象派的伴奏曲,有甜润的男声唱起:“胡桃开呀花吊吊长……”
靳融的琴声越来越温柔了,也比以前流畅许多。一个人的心境如何,会从琴声中体会出来。蒋易觉得靳融的心情应该不错,所以才没想起来给他送巧克力。
他已经会替靳融找借口了。
蒋易很好奇,他给靳融的那罐可乐,不知道靳融有没有喝呢?就这样想着,又盼到几遍钢伴结束,靳融推开了二楼的窗,吱呀一声。
他们的目光隔着空气相遇,只见一眼,蒋易已然忘记呼吸了。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不知道是哪里的声乐声在唱歌了。《越人歌》。蒋易分辨不出方向,他的眼里仅剩一个人。
“坐下面干吗呢?”靳融问道,“要上来吗?”
蒋易后知后觉地回答:“好啊。”
从琴房大门到靳融的琴房不过一分钟,可是蒋易却觉得这一分钟漫长至极。他一步跨三层台阶,心怦怦跳地走到206门口,停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奇幻的梦
第22章 还真是晴天霹雳
靳融的琴房很安静,凑近听了,没有琴声,也没有脚步声。蒋易与他隔着一扇门,有了这扇门,他看不见靳融,靳融也看不见他。
他在门外等了很久,里面的人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想必是门根本没锁,要自己在外面开。
蒋易的手搭上门把手,他始终没有按下去,也不敢越过去。
正当他恍惚着要不要开门,眼下的手一顿,那扇门往里转,悄然露出靳融的半张脸。靳融躲掩着,有疑惑与欢喜交杂的表情:“你怎么不进来?”
“怕你忙着。”蒋易随口说。
“我没在忙。”
靳融转过身,还是虚掩着门。蒋易推开它,从窗户那儿打来光,这是最后的夕阳了,都映在蒋易的脸上,无处躲闪。他听见指甲剪蹦擦的声音,走进去看,原来是靳融在剪指甲。
钢琴生须经常剪指甲,剪得秃秃的,否则就会影响触键,所以很多学钢琴的都没有甲床,短短的很难看。蒋易手长,所以甲床也长。要是他手短,估计也不会有这么长的甲床了。
靳融的甲床不短,手指头看起来也不粗,是很难得见的漂亮的钢琴手。
“你在剪指甲啊。”蒋易明知故问。
“是啊,长了,要剪剪。”他伸手展示了一下新剪的指甲,只剪了两只手指头,干干净净的。
蒋易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无奈地提醒他:“不要剪那么秃,手指头都不好看了。”
“没事儿,本来就不好看。”他拿着指甲剪要继续随便乱剪,蒋易实在是太心疼这样漂亮的手了,所以主动提起:“我帮你剪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无缘无故帮别人剪指甲,还是帮gay剪指甲,会不会让对方觉得有什么?会不会太冒昧了?会不会……
他愣在那里,手伸过去,又收回来,进退两难。
有点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