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一淮
靳融很久没有回家了。
今天他没见到楼底下的车,想必是方意辙太忙了,还没空过来。是啊,今天是新生报道,方意辙要忙亲儿子方卓见的事儿,当然没空来。
没空也正好,靳融有事情要和靳时苑说,来了反而添乱。
靳融开了门进去,家里放着歌,歌声远远从靳时苑卧室飘进来,不用听,一定就是那首《吴哥窟》。靳时苑太喜欢这首歌了,听了好多年,每天都要听。
“原谅你太理性与我在一起要守秘密……”
靳融轻手轻脚走近靳时苑的房间,发现她歪在小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脚上穿着棉袜,那双粉色的棉拖鞋很瞩目。
九月初,天还热着,靳时苑却已经套上了棉袜棉鞋。
靳融只在门外看,他见靳时苑还怀抱着一本相册。靳融从来没见过这本相册,米白色的封面,已经泛黄了。
他不忍心叫醒靳时苑,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走到卫生间先洗了一把手。
靳时苑一个人在家时,总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就连淋浴间的灯也要开,靳融不喜欢夜里太亮,伸手把灯关掉,无意间低头时,他看见厕所垃圾桶里有一个非常显眼的东西。
靳融盯着看,怕自己眼睛看错了,不顾垃圾桶里的脏东西,直接伸手把它拿出来。
他的手抖起来,生生看着这个东西——上面显示两道杠。
靳融的心骤然急促跳动,他用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试纸还是两道杠。
他听见靳时苑的脚步声近了,从卧室里出来,迷迷糊糊地望他:“你回来了?”
靳融转头,他和靳时苑隔着卫生间的门对视,短短几秒,却如同过了很多个光阴。
“这是……”靳融把这张用过的试纸拿起来,“你怀孕了吗?”
靳时苑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辩解。
“你怎么突然回来,为什么不叫醒我呢?”靳时苑却来说这个。
“我问你是不是怀孕了?”靳融难以置信地拿着这张试纸,“两道杠,是不是就代表着怀孕了?”
靳时苑仍旧不回答。
那就是默认了。
“好啊。”靳融笑着深呼吸,“好妈妈,你给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靳时苑摸着她的小腹,理直气壮地说道:“妈妈怀孕了,不想和你吵架。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去你租的房子也好,睡在这儿也好,都随你。”
“所以这么久你都不和我联系,就是想着再生一个是吗?”
“你这么不听话,我生一个听话的怎么了?”
靳融一口气差点没咽上来。他丢掉试纸,还是非常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除了你方叔叔,还能有谁的孩子?”
“哈哈!”靳融冷笑,“你是疯了吗?你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吗?他儿子都上高一了!”
“那又怎样?!”靳时苑咬牙切齿地瞪他,“你方叔叔说了,会和他老婆离婚的。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和他……你干什么?!”
靳融上前紧握着她的手腕,用力很大,连她周围的一圈都红了:“把孩子打掉。”
“你放开我!”靳时苑用力挣扎,可她再怎么用力,也挣扎不过靳融。她只好低头去咬靳融的手,一个狠咬,一个死死不放,到最后都咬出血来,模糊了一片。
“你还是我的儿子吗?!”靳时苑情绪激动起来,“我怀的是你弟弟!”
靳融拽着她就要出门,快走到沙发处,又被靳时苑甩开。靳时苑的鞋子也掉了,只穿了一双袜子就到处跑,躲到角落里骂他:“你一年不回家,有想过我这个妈吗?!你有想过吗!!”
“我为什么不回家,你心里没数吗?”
“我有什么数?!没有方意辙,你靳融连个屁都不是!你还有这么好的日子吗?你还能上学吗?你还有琴可以学吗?!”
“我他妈不要上学了!也不要学琴,也不想过日子了,没了方意辙我一样能活!”
靳时苑拿枕头砸他:“白眼狼的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作者有话说:
评论拜托拜托~
爱你们~
第45章 会有新的来取代我
靳时苑疯了,靳融也疯了。他手上被靳时苑咬过的地方已经破了,现在正洇出血来。
靳融过了好久才觉得手痛,低头去看,已经全是血了。
弹钢琴的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他的手。手受伤了,也弹不了琴了。
“你是真的没把我当一回事。”靳融觉得有点难过,“你怀孕了,这样就会有一个新的小孩,来取代我。你想把以前那些过去都翻页,那个人可以消失,我也可以消失,对吗?”
靳时苑也后悔的,她望着靳融血肉模糊的手,突然好想打自己一巴掌。可是她还不肯低头,顺着他的话就噎:“你一点都不像我的儿子,你的胳膊肘往外拐。”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支持你做别人的第三者吗?你不知道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下贱的事情吗?”
“我知道。”
靳融握紧拳头:“那你还要做!方意辙到底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有点钱吗?!”
“他爱我!”靳时苑吼起来,“我想有个人爱我,不行吗?哪怕他结了婚,哪怕他有儿子!我不在乎。”
“我也很爱你的,那么多人都爱你,我外婆、我外公,难道他们都不爱你吗?你为什么非要搞的鱼死网破?”
“我想要的爱,不是这样的爱。”靳时苑没了支撑,脆弱地坐在沙发上。她眼望客厅里的水晶灯,一闪一闪的亮,像忽明忽灭的灯光。
水晶灯,真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人站在底下时,灯打过去,聚成一团;人走了,灯就灭了。
靳时苑看得太久了,就有眼泪水落下:“我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靳融不知道该怎么和靳时苑交流,他问道:“方意辙知道你怀孕了吗?”
靳时苑摇头。
“那好啊。”靳融说着就闯进靳时苑的卧房,令靳时苑在后面不断尖叫:“你想干什么?!”
靳融在她床上找手机,不顾靳时苑的阻拦,轻而易举解开了密码。
“你到底要干什么!”靳时苑哭了,“别告诉他!不要告诉他……靳融……”
“你怀了他的孩子不告诉他?像当年你怀我一样吗?你又要重蹈覆辙了是吧?未婚先孕,然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过不下去了又找下家?”
“你个小畜生!”靳时苑一巴掌打在靳融脸上,“你知道怎么样伤我最深,就拼命要这样说!”
手机被靳时苑夺回来,她再三确认靳融没有给方意辙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心中一块石头就落下来。
“把孩子打掉。”
“我是你妈!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打掉孩子?!”
靳融无言,他四处去望,看见刚才靳时苑小憩时抱着的一本相册。
泛黄的相册,封面上还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苑。
靳融没见过这本相册,不过靳时苑今天想起来缅怀,那就证明相册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拿起相册,果然靳时苑又在旁边骂他。
相册第一张照片,也泛着旧意。里面的人靳融认识,所以看见时靳融当真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
“你拿过来!”在抢夺中,年久脆弱的相册被他们撕毁,那些照片纷纷扬扬都落在地板上。
靳融看清了,这一本相册全都是靳时苑和那个人的,从高中时代一直到大学,靳时苑和他的笑容深深的被相机映刻下来,定格住瞬间。
有一张小纸条飘出来,靳融怔怔地捡起来,一字一句念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
靳融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念头:“宋念远……”
那张纸条飘飘落在地上,连靳时苑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爸爸吗?”靳融问道,“宋念远,是不是那个人?”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姓宋,“满目山河空念远”,会弹钢琴,除了那个宋念远,这世界上还能有另一个会弹钢琴的宋念远吗?
难怪他还觉得宋念远熟悉,难怪宋念远那样希望自己跟着他学琴。这一切的一切,只有靳融被蒙在鼓里!
“宋念远是不是和你联系过?!”靳时苑抓住他的袖子,“他回来了对不对?他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靳融脑子已经懵了,他听不见周围的所有声音,也看不见明晃晃的灯光。他好像有点快崩溃,这一晚上有太多消息需要消化——靳时苑怀了方意辙的孩子;热情又负责地督促他学琴的宋老师是抛弃他们母子的负心人。
他想起来上网课时宋念远轻柔的话语,他想起来宋念远送给他的那一套李斯特,他想起来过年时宋念远给他发的红包,他想起来……
宋念远对他那样好,不计较任何成本的对他那样好,完全是因为他们是亲生父子。
靳融不停地深呼吸,可他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宋念远在哪?你肯定还是和他有联系的对不对?”
“是啊。”靳融无神地说,“他想带我走,永远的离开你。”
“他休想!他在哪里?!”
“所以你现在又看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你怀了方意辙的孩子,又要缅怀前任?你心这么大,能装这么多人?”
“混账东西!”靳时苑情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就是不懂你!”靳融狠狠说,“我完全不懂你!所以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不懂的事情多着去了,你懂什么?”
靳融想走了。
如果再在靳时苑身边多待一秒,也许会把他给逼疯。
出门的时候靳时苑还是质问他去哪里,但靳融没有回答。他轻轻带上了大门,出单元楼的时候,外头月亮正好,夜间有淡淡凉风袭来。
景色真美啊,有风有月,还有晚上出来遛狗的小情侣。这些美好的生活,似乎都跟靳融无关。他好像很久都没有为家里这些破事焦虑了,现在算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无数的事情堆在他的心里,比原先还要糟糕。
靳融像被掏空了灵魂,都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了。总之一到家,他连灯都不知道开,坐在沙发上沉思。
不知道沉思什么,但他透过月光看见茶几上放了一把水果刀,盯久了,他就萌生出一点心思。
靳融想伸手拿刀,可他听见了门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