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一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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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精心雕琢的绝世好木头
靳融又骗人了,怎么可能睡不好。他们都分手五年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给他打电话说“睡不好”。蒋易深知从他嘴里出来的话都是骗人的话!
“我想听你讲故事,我好想你。”靳融不停地说,“我好想你啊……蒋易,我好想你。”他的声音轻轻微微的,跟羽毛挠在心尖儿,真的好痒。
蒋易说:“从前有个座山,山里有个庙。”他停顿好久,让靳融等不及了来问:“然后呢?”
“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蒋易从卫生间里的窗户往外看,屋外还在下雨,淋漓的水雾迷漫,室外朦胧的黑夜好似忘不清的深渊巨海。楼底下的树好像珊瑚,楼对面偶尔还亮着的灯就是大鱼的眼睛。
他想起了好几年前做的梦,他跟靳融都在海里面,靳融被海草缠绕,窒息着向他求救。蒋易游过去,给他松绑,却毫无防备地被他缠住。
——我本来是想救你,可到最后我自己也深陷其中。
“讲的什么故事?”靳融再问。
蒋易无奈道:“老和尚跟小和尚说,天很晚了,我很困,你能不能自己想个小故事,自己编了自己哄自己睡觉!”
靳融咯咯笑起来:“我没有故事。”
“我没说你是小和尚。”
“那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好不好?”
蒋易说不好,靳融又哼唧着撒娇:“听我说说吧,蒋老师,我说完就睡!”
“你说吧。”
靳融想了一会儿,半带着气声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山里没有泉水,所以他们每天都要去山下挑水喝。今天是你,明天是我,定好了就不许反悔。可是有一天,小和尚在庙里摔了一跤,不能下去挑水了,所以就没挑。大和尚听了很生气,问他为什么不挑水,但是小和尚不肯解释。他们就吵起来了,越吵越凶。小和尚气不过就说,那我们分家吧,你再也不是我的师兄了!他背起包袱远行,后来过了好多好多年,他们又见面了。”
蒋易有些触动,也没打断他的话。
靳融继续说:“他们见面啦,其实小和尚特别后悔!他想和大和尚重归于好,可是大和尚好凶,也不理他。你说,小和尚该怎么办?”
蒋易轻笑:“我很凶吗?”
“我没说你是大和尚。”
“我没理你吗?”
“理了。”
蒋易哭笑不得:“那你要我怎么样?我看小和尚就干脆不要和好,反正他们都吵得要分家,就说明他俩合不来!干吗非要和好呢?你说对不对?”
靳融呜呜说:“不对!他们得和好,他们一定要和好。”
“大和尚不肯,那就别和好了。”
“蒋易……”靳融不愿了,“我特别想和你和好的嘛……对不起,蒋老师,这五年我一直都很后悔,我不该冲动和你说分手的,现在我也意识到我的错误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其实是我离不开你的,没有你我根本就不行。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蒋易发现靳融这人也幼稚,分手要在电话里说,道歉也要在电话里说,好歹见面再鱼死网破,这样让蒋易很为难。
反正说不通了就挂电话,想解释也不行。
蒋易不想听他在电话里找他和好,太儿戏:“我要睡了。”
“蒋老师!”
“你别叫我蒋老师。”
靳融那里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作罢:“那你……你答应我的,要一起出来吃饭,不会爽约吧?”
“不会。”蒋易开始气不过了,这人怎么这样,说要和好却不执着,问了一下不同意,那就立刻转移话题,什么意思?看来也不是真心诚意和好。
“那、那吃完饭能一起去看个电影吗?”
外头又打雷了,跟蒋易心里那面鼓一样咚咚响,热烈欢快。蒋易不情愿陷入他的陷阱,找个理由要拒绝,怎奈靳融又开始恳求:“蒋老师,我求求你了!最近新出的电影我特别想看!你就当作闲来无事,陪我看一场电影,不行吗?”
“……别叫我蒋老师。”
“蒋易!”
蒋易在心里骂了一句娘,勉为其难:“好吧。”
靳融开心了,连呼吸都舒畅起来。蒋易不知道他在那头做什么,安静良久,他又说:“晚安,蒋老师。”
蒋易不跟他说晚安,太暧昧。网上不都说“晚安”就代表“我爱你”吗?蒋易避开他的话,干巴巴“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你……”靳融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你在等我跟你说晚安吗?我就不说,你赶紧挂了吧,我要睡了,明天早上我还要去实验室。”
“好吧。”靳融应该是皱起可怜的眉头了,语气也委屈,“晚安,蒋易。”
他挂了电话,蒋易才如释重负,瞧了一眼,说不打电话,还打了快半个小时。
造孽!
蒋易故意板着脸出去,宿舍两个人翘首盼望,问道:“钢琴小哥打来的?”
“嗯。”蒋易漫不经心地点头。
“他说啥啦?是不是求复合?!”
“关你们屁事,不看看几点了,别问我的事!”蒋易瞪他们一眼,关了厕所灯就要上床睡觉。
灯一黑了,他也不必再装作摆脸色,干脆扬起嘴角,可得意。他两步上床,躺在床上就想事情,两面感受。
他不想轻易让靳融得逞。
其他一面的感受,他不想承认。
*
靳融一整天没见到蒋易,他听陈演说,蒋易平时很忙,爱泡实验室。
陈演是自来熟,加上他们都认识蒋易,话就更多了。他和靳融在琴房楼门口碰见,正好想起来周健说的“私密相册”的事情。问蒋易肯定问不出来的,他把靳融抓过来探究一下。
“你高中在哪里念的?”陈演问。
靳融有些纳闷:“高中?在N市念的。”
N市,果然没错了!
“哪个高中?我也是N市人呢,看来真巧!”
靳融说“三中”,这下好了,对上了。
陈演一拍手,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认识我大外甥?他也是三中的,你们不可能不认识吧?”
靳融沉默着微笑,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认识了!你是蒋易那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对不对?”
“念念不忘?”靳融挑眉,“他说的念念不忘?”
陈演卖关子,非逼得他先承认,不然不说。靳融无奈道:“算是初恋吧。”
“哪算不算呢,初恋就初恋!你既然是我大外甥初恋,那我必须得跟你好好说叨说叨!”
他们钢琴系有专门的琴房,很大一间,容得下一架三角钢琴。琴房里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陈演把椅子拖来和钢琴凳排在一起,又把靳融按过来坐下,是长谈的意思了。
“说什么呢?”靳融的表情淡淡的,说好听点那叫“淡然”,不好听那就是木头。不过他长得好,就算是木头,那也叫“漂亮木头”、“精心雕琢的绝世好木头”。
“我问你呢,你当初为什么要和蒋易分手?”
一开头就问这种问题,靳融答不上来。这是他的秘密,当年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说他有病,也不想让别人同情。抑郁症,听起来“天花乱坠”,不少人饱受“抑郁症”困扰,也有人为了特立独行说自己有病。靳融不想让别人觉得他“特立独行”,不想让别人说他“矫情”,所以干脆就隐瞒自己的病。
为什么要分手呢?第一次分手是靳时苑逼的,那会儿已经犯病了,觉得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心爱的蒋易。他不想害的蒋易和蒋诚添生活破碎,所以提了分手。后来又打电话给蒋易说分手,那时候是真的想死了,也付之于行动,所以说这些话来道别。
如果让他回到当年,他还是会提分手的,没有人会希望带着一个累赘生活,蒋易那样轻快的人,也不会想有什么拖累他吧。或者再往前一点,靳融未必会让蒋易来拯救他,带他脱离苦恼,一定远远地看。
现在为什么又想和好呢?因为靳融不犯病了,也没觉得日子多难过。他还是喜欢蒋易。
抑郁症患者也可以追求幸福吧?
如果有人和他说“不行”,那他就不打扰蒋易了。
“我当时脑子犯糊涂。”靳融说。
陈演一拍大腿,是十分的叹惋与恨铁不成钢:“你真是犯糊涂!我大外甥吧,虽然人傻了点,脑子笨了点,可是性子还是很好的!我是他小舅,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很明白他!他犟,执着得很,喜欢什么东西就不放了,你知道他因为你堕落多久吗?”
“多久?”
“五年了都!到现在!排练第一天他还和我说想出家呢!”
靳融笑起来:“他怎么可能会出家啊。”
陈演觉得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呀,师弟!我本科在国外上的,没见识到他哭泣的模样!我听我姐,哦,也就是他妈说,当时他在家里哭,不肯上学,也不肯吃饭!后来我姐夫问他到底咋回事,他哭哭歪歪出柜!”
“出柜?”
“嗯!”陈演不知道当时的场景,反正陈淮事后才和他说。听完,他也觉得极其震惊。
“那他没有被蒋老师打一顿吧?”
“打了。不过是因为他旷课才打的,谈恋爱嘛,没打。”陈演摸鼻子,“我姐和我姐夫当年也是早恋来的,没资格打我外甥。反正后来蒋易赖在家里不上学,赖了一个多月,快期中才回去。”还考了个年级第一,不知道是怎么考的。
陈演又开始形容蒋易的惨,且一惨就惨了五年,直到现在。
“可是,他和我说他还恋爱了呢,人家太缠着他,他觉得腻才……”
“屁!”陈演澄清,“事情是这样的!确实是一个小学弟追他,他那时候也打算同意了,大下雪天跟人家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就提分手了。啥也没干!我问他咋的,他说,看到雪花融在他手心里,他就想到初恋了,放不下!但是我说这不是矫情是什么?现在我懂了,冰雪消融,是想到你了。”
靳融觉得蒋易确实能干出这种事。他情不自禁地想笑,觉得蒋易好笑,脑回路清奇。
蒋易对他念念不忘,他对蒋易也念念不忘,那纠结什么呢?放心大胆地追,求他原谅。
“你还喜欢他吗?”陈演问靳融,“你要不喜欢他,那我不让他再接近你了,免得膈应。你要是还喜欢他,我给你搭个线,你俩凑合在一起过,我也放心。”
靳融自然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可是……”
他又自卑起来,以前他做了不好的事情,说了伤人心的话,蒋易埋怨。
“情侣吵架正常,我爸和我妈天天还因为袜子乱丢说要离婚的,不还是一起过?我姐和我姐夫也吵呢,那有啥的?师弟,你要真想好好过,补偿我大外甥,我帮帮你。”
“你怎么帮我?”
陈演悄咪咪叫靳融靠过来,小声说道:“我知道蒋易他一天的作息,一般他都八点钟去实验室,有时候中午不出来,但晚上五点之后他一定会去食堂吃饭。六点之后他一般都不出门了,但他们学校不查寝,你可以借机,把他骗出来!”
“怎么骗?”
“哎哟,你跟他谈那么久,不知道他什么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