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落成火
徐子青头回见到凡人这等喜事,便是修仙之人心境少有波动,见到此情此景,也让他觉得有些感慨。
凡人有生老病死,寿数颇短,然而短短一生所得,却未必不敌修仙之人。
只看所求为何,只看心中是否甘愿。
想到此处,徐子青略转头,看向云天罡。
若非极乐老祖生事,他也不必疗伤十年,如今只怕也早已同师兄成婚了。
观他人之幸,思己身之不幸,难免怅惘。
但师兄如今就在身畔,这一抹怅惘,也就可以轻轻拂去。
如今想来,那般遭遇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
他更隐隐有些预感,待师兄此行归去,定然更有一番造化的。
这般想着,就也再无遗憾。
云天罡察觉徐子青视线,也略略看来:“怎么。”
徐子青温和一笑:“不,没什么。”
云天罡见状,微微皱眉:“为何掩饰?”
徐子青一怔,随即笑道:“不过想起一人罢了。”
云天罡并未追问,眉头却未舒展。
徐子青心知其意,微笑不改:“此时我便说了,你恐怕也是不解,也不知再过几日,便不需我说,你也能立刻明白。”
云天罡闻言,方才点头。
虽不知此人言语何解,他却不知为何,明白此言不虚。
很快新人礼毕,又有礼官唱礼。
渠山镇附近诸多大小武庄、散客豪侠来到这里贺喜,自也有昭显财富之意。
将贺礼唱来,既是感激,亦是来客之间的攀比。
至于主人家,不过是心中有数而已。
凡人之间送来的贺礼,就算再如何珍贵,于修士眼中也只是稀松平常。
徐子青并未如何在意,他只斟茶自饮,时而同云天罡交谈几句,便觉得十分快意了。
正当礼单唱过大半,新郎新娘立于一旁,都是极为喜悦。
忽然就有一群人汹汹而来,高声说道:“今日云家庄少庄主成婚,怎么能少了我们武翱门?莫非之前赌斗一场,就失了和气,让庄主记恨了本门不成!”
刹那间,满堂寂静。
云镇海等云氏族人中几个有分量的便都站起身来,神色颇不好看。
若当真是来贺喜,说出的话未免也太过难听,再说那一场赌斗后双方本就算是架了梁子,怎么还会邀请他们?嫌太自在么!如今他们这般大喇喇过来,开口就是“记恨”“失了和气”等语,岂非是在嘲讽他们云家庄心胸狭窄,没有气度!
云镇海忍住胸中郁气,出来主持大局,他深吸口气,露出个笑来,抱拳道:“这位长老说哪里话!武翱门和云家庄自然是一团和气,不过武翱门离得太远,我等未免贵门舟车劳顿,这才没有邀请。如今诸位来了,就请……”他咬牙道,“上座!”
其余宾客面面相觑,那云氏族人很快挪出上方位置来,总共两条长桌,由得来的这十几人入座。
那些人中,打头的魁梧老者冷笑一声:“不诚心之举,不必了!”他一挥袖,“老夫不过是奉门主之命送来贺礼,但贵庄的饭,本门却不敢吃的!”
他一说完,劈手就打出一封信函来。
但这一封信函飞去的方向却不是云镇海,而是坐在另一侧首位的云天罡。
魁梧老者乃是后天十重的高手,他灌注全身气力打出的东西,就算只是信函,也在空中发出了几近爆破的声响。
若是打中了……
云镇海顿时大急,他也是后天十重的高手,可相比之下,一旦慢一步,怕是就再没法追上。
再说旁人不知,难道他也不知?
他这爱子的确一手剑术极其精妙,但他经脉里不能容气劲通过,故而与人对战时,皆是以身躯力量驱使剑法。那回能战胜那许多弟子,一来是因着那些弟子们只有后天六七重的实力,二来是因着爱子手法巧妙,将力量计算而用,并不浪费,才能成就当时神话一般的破敌全胜。
然而如今可是后天十重高手出招,那些个弟子们如何能够同他相提并论!
许多宾客也都越发看出来者不善,其中有些豪侠更是对这武翱门生出一丝鄙夷来。
当日逼婚不成也就罢了,今日还来生事,着实有些不妥。何况以一门长老的身份全力逼迫云家庄一位小辈,这当真是可以称作无耻了!随后众人情不自禁,就对那云天罡生出了几分担忧。
这小辈就算再如何厉害,他们也不曾从他身上见到劲力威压,又看他面色苍白,知他先天不足……想起此人凭借一手奇异剑术逼退武翱门众弟子,知其必然多年磨练艰难,就对他有些赞赏,又有些怜悯。
眼见那信函越来越近,众人也几乎屏息起来。
——事实上,早在那信函脱手的前一刹那,云天罡已然察觉杀气袭来,登时手指按在剑鞘之上,随时就要出手。
他自然有一种无惧无怖之心,便是对上远胜于自己的高手,也绝不会退缩。
剑者刚直,若有一线生机,就会迎难而上。
徐子青瞳孔蓦然收缩。
此情此景,无疑使他想起当年极乐老祖对师兄狠下辣手之事。
故而就在此刻,他却失了判断之心,骤然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