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落成火
“先生,我们已然到下九洲了吗?”他仰头看向徐子青,满眼皆是希冀。
徐子青温和一笑:“不过,已是下九洲了。”
下九洲灵气比上九洲很是微薄几分,不过大海乃是水气蒸腾之处,水属灵气很是浓厚,徐子青又是木属,故而感觉到差异并不太大。
他往前瞧了瞧,说道:“我要带你去了,此时我已没了金刚符,不过这边海域也不比上九洲凶狠,你且忍一忍罢。若是不成,以衣衫兜头罩住自个就是。”
东黎昭很是顺从,他便将多穿的那件衣裳自后撩起,裹住后脑面容,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
而后徐子青半揽他的肩头,身影一晃,已在十数里外。
这一段海路很是顺利,总共才用了不足两刻,两人已到岸边。徐子青使一个障眼法,不让旁人见他两个自天而降,待落地后,才抽了个空子,现出身形来。
正与徐子青曾经所言相同,自上蕲洲过封天堑,所见第一个大洲便是下蕲州,而国都洪午城就在此地。
东黎昭侧身,见到他曾跌落海崖,顿时眼圈发红,只觉自己这是劫后逢生,定当要报仇雪恨才是!
徐子青轻拍他的肩头:“走罢,先去县里用饭,你虽吃了饱腹之物,到如今也该没有用了。”
东黎昭闻言一愣,顿时觉出肚肠蠕动,果真是饿得狠了。此时言语讷讷:“先生,我身上并无钱财……”于他看来,修士也如仙人般餐风饮露,而金银乃是俗物,徐子青手中也当没有才是。
徐子青笑道:“你且去寻个食肆,去自有法子。”
东黎昭极是信任徐子青,闻言就带头行步,这下九洲乃是凡人的地方,他料想先生定是不能熟悉,便有了些东道主的意识来。
才进去县中,东黎昭却吓了一跳。
只见两街人口萧条,摊贩店铺大多都不在的不在、关门的关门,路上也没有行人,更是人人闭户,便是鸡鸣狗吠之声,竟也听不到了。
数日前他来到此地,分明还繁华热闹得很,如今却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东黎昭的双拳捏紧,人呢?人都去哪里了?
不管目前朝堂上有多少变化,但这里的百姓都是承璜国的子民,可现下整个县城萧条成这样,他们……他们是不是凶多吉少了!
徐子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将灵力聚集在双目之上,发现整个县城上空,都布满了死气。
这就说明,这里死了不少人。
可是……为什么?
东黎昭飞快地向前奔跑,没人、没人……还是没人!
他突然停住脚步,猛然向一家屋舍的大门推去——
“嘎吱……”门开了。
屋里的摆设很凌乱,但同样没有半个人存在。同样也不像是遭到了洗劫,因为乱是乱了,可能够看出并没有翻箱倒柜的迹象,也没有明显的缺了什么东西的情形。
徐子青足不沾地,跟了过来,他也同样见到了这里的情况,随之他看着东黎昭连续推开了四五家的门窗,里面都是大同小异。
就好像屋舍的主人很匆忙地离去……或者说,是被迫地离去了。
越发觉得不对劲,两人继续往县城中心走去。
渐渐地,徐子青嗅到了一丝奇异的味道,带着些烟火气的,但已经变得很淡了,却不能瞒过他的感官。
天上的重华鹰盘旋两圈,发出一声鹰嗥,往某个方向飞去。
“昭儿,往那边。”徐子青见东黎昭双目逐渐生出许多血丝,心有不忍,轻声提醒道,“跟着重华。”
东黎昭晃了晃神:“是,先生。”
两人就换了方向,朝左边的街道走去。
在走了几百步后,东黎昭再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是呆住了。
原来这是一条被烧毁了的街道,再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房屋、铺面、摊位,全部化作一片焦灰。
在断壁残垣之中,横卧着不少还没有完全烧化的横梁,下面压着些灰白的粉末,风吹过时慢慢散开一些,仅剩的木头、锅盆,都变成了黑色。
徐子青的脸上,也露出了沉重的神情。
“那些是骨灰……”如今的他可以一眼就认出来,那些灰白色的粉末,分明就是尸体被烧之后的情形。
而这里这么多房屋,每间房屋里这样大量的粉末,都足以说明了一件事。
东黎昭已经颤抖着嗓音问出来:“先生,这里很多人被烧死了,是吗?”
徐子青轻声叹了口气:“是,很多人被驱赶着关在这条街的房子里,然后……”
然后这里被放了一把大火,连同街道和人都被毁灭了。
东黎昭狠狠地擦了把眼泪:“那奸佞,他们屠了整个县城!先生,这是因为我吗?我跳崖还不够,就连我来过的地方,他们也不肯放过!”
固然徐子青向来温和,这时候,也同样忍不住动了火气:“昭儿,他们丧尽天良。”
东黎昭眼里再次带上了满满的恨意:“我要让那个奸贼死无葬身之地!”
徐子青看着这被仇恨占了满心的半大孩童,到底还是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
再没有人提出要用饭,徐子青将东黎昭带上,顿时化作一缕清风,在障眼法的遮掩下,飞速往国都洪午城方向赶去。
大约一刻半后,洪午城到了。
这座城池占地极广,城外垒起高高的城墙,威武巍峨,兵士于城门上、城墙外列队把守,刀枪剑戟各般武器,都闪耀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