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情人 第46章

作者:桃白白 标签: 近代现代

  舒岩支支吾吾地表示还是别来接他了,弄起来怪麻烦的,他自己打车过去就好,到时候会所门口碰面。

  宋知非语带笑意电话里听着亲切,他说这怎么会麻烦呢?他正好顺路过舒岩酒庄,带舒岩一程而已,并没有特意绕路,叫舒岩不用在意。

  舒岩感谢他的热心不好与他说谎,只好无奈地和宋知非坦白许平川的酒庄已停业整顿,短时期内是不会再开了,而自己现在也没有再在那边工作。

  宋知非听着诧异,他说半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生这些?到底出了什么事?

  舒岩想宋知非和李林是同事又是冯易的挂名弟子,不知道这事情合不合适说与他听,于是他只说电话里一时也讲不清楚,等有机会再聊。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在做什么呢?」宋知非问。

  舒岩告诉宋知非自己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地方,许平川出事之前才续过一年的房租,而工作的话暂时是找了一家做葡萄酒贸易的公司在跑跑业务,说起来也算是专业对口。

  没想到只半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宋知非觉得自己总是游离于群体之外,也许他根本不属于这个群体,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里。他约舒岩晚上一起吃饭聊聊,舒岩明显犹豫了,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宋知非说还在Ursky吧,安远那里。

  舒岩一口回绝了。舒岩说安远那里离他和宋知非工作的地方都太远了,下班过去不是很方便,如果可以的话,改在他公司或者宋知非公司附近好不好?至少两人中有一个人是方便的。

  宋知非不疑有它,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只说餐厅他现在就选,选好后就发讯息给舒岩。

  舒岩答应着宋知非挂了电话。

  安远的简讯此刻正好发了过来,说给舒岩打电话一直占线,想问他下午是不是在公司,大概什么时候下班,自己好来接他。

  舒岩看着简讯,想着宋知非的电话,觉得自己的焦虑又严重了不少。

  最近舒岩时常焦虑。为摇摆不定的现状,为看不清的未来,只有和安远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暂时忘记这些烦恼,可是想起宋知非与安远的关系,舒岩却更加焦虑。

  舒岩与安远并没有再去触碰过关于那场十年暗恋的话题,安远不说,舒岩不问。

  舒岩害怕自己表现得像个怨妒的妇人,怕安远觉得自己喋喋不休,他一次次地安慰安远说过去了,都过去了,但是自己心里还有一道伤口不能愈合,他内心深处想知道一切,可是又本能地逃避。

  他怕那人太优秀,他怕自己太谦卑。

  虽然隐约有了答案,可是舒岩不敢细想。

  到了约好的时间,舒岩与宋知非都到了餐厅,点单用餐,聊聊最近的生活,相处得还算融洽。饭吃好后,两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点了咖啡,慢慢喝起来。

  宋知非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依然笑得温和,礼貌得恰到好处。和这人在一起感觉自己似乎永远被照顾着,不需要有压力,只需放松只需畅所欲言,可是这感觉偏偏是最大的压力。

  舒岩一直觉得宋知非仙气多人气少,虽然偶尔也和他开开玩笑,但是其实并不敢与他交心,总觉得和这样的人交心,自己不配,怕耽误了人家时间。

  宋知非问许平川的事情,舒岩只说他被工商搜查,扣了大部分酒,也交了不少罚款。

  「就为这个?」宋知非很疑惑。

  「我不知道。」舒岩说,「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舒岩知道,但是他不想和宋知非解释,关系没有到那里。

  「其实,我以前就见过许平川。」宋知非笑着说,「只是他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倒是对他有印象。」

  「那几年我偶尔回国的时候也要跟随父母去参加一些应酬,多是晚宴什么的那种人比较多的聚会,我其实在聚会中见过许平川两次,不过没有说过话而已。我的意思是,我印象中他应该并不缺钱,并不像是因为这样的风波就关闭酒庄的人。」

  舒岩依然摇头,他说:「我不知道,我没有问他到底为什么,也许我问了,但是他没有告诉我,我想他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一向比我成熟可靠,所以对于他的事情我会担心但不会干涉。」

  「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宋知非说,「嗯,我就直接说了,其实我们公司正在招讲师助理,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薪资方面我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觉得如果致力于在这个圈子发展下去的话,我们公司是个不错的平台,而且现在急缺讲师和助理,以你的水准通过是不成问题的。」宋知非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舒岩,「你看看,这个是我们公司对于招聘职位的要求,另外讲个八卦,李林不见了。」

  「不见了?」舒岩很吃惊,「他班都没有去上吗?」

  「一个多星期了,没有上班,没有请假,电话不通,然后去他住的地方也没有人,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没有人报警吗?」舒岩皱起眉头,他以为李林只是躲着许平川,但是没想过他失踪得这样彻底。

  「这是公司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至于其他的他的朋友什么的,这个就更不清楚了,李林这人其实本来就有点独来独往。」

  「那冯易呢?」

  「冯老师?他很好啊,最近出差去了,不是法国就是德国,你怎么会想起来问他,啊,我记得你听过他的大师培训课,这次招助理的讲师也有他,他也会给应聘者面试。」

  舒岩本来在认真地看资料,听见宋知非这话,一下子就停住了。

  在宋知非略带询问的眼神下,舒岩又低头开始看着手里那几张纸,他说谢谢你费心了,我考虑考虑。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宋知非喝着咖啡,舒岩翻来覆去地看着那薄薄的几张纸。

  这不像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包括第一次在酒会的相遇,都没有感到如此的生疏游离。

  舒岩觉得自己无法再去像之前一样对待宋知非,他早知道宋知非优秀,也感叹过命运的不公,他羡慕宋知非,也会对命运心有不甘,可是他从未嫉妒过这个人。

  但是此时,他看见坐在自己对面,面貌精致,气质高雅,性格温柔而又博学的宋知非,这个让安远肖想了十年的人。

  他想宋知非其实是无辜的,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安远喜欢过他,喜欢得那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嫉妒他,嫉妒得要命,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自成一派的优雅,他不该为自己和安远纠葛的感情买单,这对他不公平。

  可舒岩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去放平心态,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好难啊,做到这些好难,他看见对面的这个人就会想到那些冬日里甜蜜而又绝望的夜,安远回忆里喜欢的那个他。

  他只是想自己也许真的是更喜欢安远一些吧,比安远喜欢自己还要再多一点,要不然怎么会在安远面前装作理解和体谅,装作不在意过去,装作无所谓……

  舒岩面前的咖啡已经冷透了,他却没有喝过一口,宋知非招手叫来侍者,又给舒岩点了一杯一样的,他关切地问:「舒岩,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嗯?我没事,我挺好的,我只是刚刚想起一些事,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舒岩笑着接过咖啡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酒会我一定会准时参加的,你放心好了,真的很谢谢你给我邀请函,我知道我这种资历的本是没资格去的。」

  宋知非笑着摆手,他说:「不说这些,哪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说法,你很优秀,舒岩,你真的很好,和你一起聊天,让我很开心。我虽然是本地人,但是朋友不多,尤其是到这个年龄,这个环境,认真算起来,能算朋友的,也就只有你还有安远了。」

  舒岩默默地低下头,他想宋知非如果知道自己的想法,还会和自己做朋友吗?

  那么……如果宋知非知道安远的想法呢?他们还会只是朋友吗……

  舒岩被自己的设想搞得头痛,他无法再坦然地面对宋知非,他想马上逃离这里。

  可宋知非还在对面笑着和自己聊天,他说的什么,舒岩已经无心理会了,只是随意地嗯嗯啊啊着算做答复。

  几句话过后,又安静了,宋知非停住了谈话,平静地看着舒岩。

  舒岩知道自己失礼了。

  宋知非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笑得灿烂,话却是苦涩,他说:「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应酬,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其他的事情,我简讯或者电话和你说。」

  舒岩说对不起,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宋知非摇摇头,他说,是我……

  安远执意要陪舒岩去拿西装。

  舒岩说你都不工作的吗?餐厅还有设计公司你都不去看看?

  安远说我也需要休息啊,在看不见你的时候我都在努力工作,而且我觉得和你谈恋爱比工作重要很多很多。

  舒岩抿着嘴笑,一颗酒窝浅浅地出现在脸颊上,他摊开胳膊,看安远探过身子来给他系好安全带,安远头顶的发丝擦过舒岩的下巴,扎得舒岩觉得心里痒痒的。

  一个轻吻落在酒窝上,舒岩还是会羞红了脸。

  这感觉很奇妙,不久之前他们才像刚认识的朋友一样去订做西服,而现在西服做好了,他们已经变成了恋人。

  舒岩和安远在一起才知道许平川曾经说过的他的那些电话里的情愫并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恋爱,或者不能说是完全的恋爱。

  虽然也会随着对方的喜怒而心情起落,虽然接起电话时候无限欣喜,挂掉电话时无限地失落,他们还有那么多次,激烈的,温柔的,放荡的Phone sex可都比不上现在这样轻轻的一个吻让舒岩迷醉。

  「我早就幻想过这样给你系上安全带,从我第一次载你的时候就开始。」安远握住舒岩的手,他说谢谢你,谢谢你舒岩,你满足了我对爱人的一切幻想。

  舒岩低下头去不敢看安远的眼睛,他总觉得安远自从表白过后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他的情话张口就来,句句都说得让人心跳,他总是笑着喜欢握着自己的手,全没有之前那种严肃沉默的样子。

  「我们拿好西服去喝茶好不好?」安远晃了晃紧握的双手,「就是纪观云那里,上次你去过的……我想把你正式介绍给他认识。」

  舒岩摇着头,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说别问我,你怎么说都可以,安远,你别问我这些了。

  安远笑着捏紧舒岩的手。

  这是正式拿衣服,之前舒岩已经来过三次,每次都是来试穿,终于这一次,舒岩穿上成品,在穿衬衣的时候,安远低头给他系上袖扣,青金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也鲜亮起来。

  舒岩看着镜子,自己身后站着身材高大同样穿着西装的安远,两人对着镜子里的彼此微笑,这让舒岩一瞬间有一种即使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他也没有遗憾的感觉。

  「很合身。」安远夸奖道,「你穿这个样式果然很漂亮,这颜色很衬你的肤色,剪裁也贴身。」

  「是吗?果然你更有眼光一些。」舒岩对镜子里呈现出的效果也很满意,他不知道自己也可以看起来这样有气质,所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并不是句空话。

  安远低头凑近舒岩的耳边说:「你这样看起来……很禁欲。」

  舒岩眼睛亮亮的,他抬起头凑到安远耳边说:「你看起来……也很禁欲。」

  两人在沉默着交换眼神后的几秒钟开始止不住地笑出了声,安远的脸也难得红了。

  一句越界的话让两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了共同的秘密,舒岩在回程的车里还不断地去回想两人对话时安远的表情,动作,他不想错过一点细微末节,可是他现在越去回忆,回忆就变得越模糊,慢慢地他甚至都有一点怀疑那一刻是不是真的存在。

  看着身边安远,虽然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认真地开车,可是他的耳根还带着一点点红晕。

  舒岩的心情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他想谈恋爱啊真的很好。

  纪观云的茶社依然冷冷清清,安远领着舒岩走进去时,纪观云正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他看见两人进来也只是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安远走过去不满地敲敲桌子,他说纪观云,你给我起来,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客?哪个是客?是你?还是你男朋友?」纪观云懒洋洋地起身,目光直接无视安远而是看着舒岩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最近人比较懒,茶具之类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茶也是备了几种,都放在了你们之前喝茶的阁楼上,我今天就不上去了,你们自己去吧,不用客气,一切自便。」

  「可是我不会泡茶啊……」舒岩犹豫地说。

  「没事,安远也不懂喝茶,你把水烧开,把茶叶扔进去给他喝就可以。」纪观云说完又趴回了桌子,他摆摆手说,「我已经掐指算出你俩的关系了,所以不用特意和我介绍了,我对你们一万个支持,你俩自己照顾自己吧,我这马上要渡劫了,让我趴这养精蓄锐……」

  安远拉着舒岩的手就往阁楼走,他和舒岩说:「别理这人,他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咱们自己上去喝茶。」

  爬楼梯的时候因为过道太窄,只能容得一个人位置,于是舒岩就走在前面,而安远护在后面。这楼梯造得隐蔽常年见不到阳光,所以即使是白天依然幽暗,两人走在上面踩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舒岩有点夜盲,他专心地爬着楼梯,他嘴里默默地数着台阶数的时候,安远突然发声,他说:

  「舒岩,今天带你来这边,是不是有点唐突了?其实,你也知道……我的朋友很少……算下来只有几个,可是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每一个人……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你那么好,他们一定会嫉妒我的……我想让他们嫉妒我……」

  舒岩停住了脚步,他抓住扶手,不敢回头。

  「舒岩,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脸越来越烫,舒岩想怎样才能在到达阁楼之前不让身后的恋人发现自己的狼狈。舒岩垂着眼睛,睫毛一抖一抖的,他小声说:「是有那么一点点……」

  阁楼的样子和上个月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木质的茶桌上已经摆放了几种茶叶,被纪观云分门别类地放在茶荷中,烧水的壶放在桌子上,舒岩走过去看发现里面已经装了水,只等人去烧沸。

  舒岩有点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要说泡茶,就只是喝茶,他也并不懂得什么,这摆放在茶桌上的林林总总,他能叫上名字的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拿来用了。

  安远拍着舒岩的肩膀叫他靠近茶桌找地方坐下来,自己则是坐到茶桌前开始摆弄起茶具。

  舒岩满脸惊讶,他说:「你会泡茶?就是,茶艺?不是用开水冲茶叶那种?」

  安远把水烧上,就开始细看每一种茶叶,他边弄边说:「算是会一点点皮毛,并不精通。我大学时代就在这里给纪观云打工,开始只是端端杯子,或者放个音乐什么的,慢慢看得多了也学了一些,和那些专业的当然是没法比的,只是手法能糊弄一下外行人罢了。对了,最近天气热,喝一点生普可以吧?」

  「我不懂这些,全听你的。」舒岩找了个蒲团坐在上面,他看安远用手指去试水壶的温度连忙起身阻止,「这样不会烫伤自己吗?你小心点啊!你干嘛要用手去碰?!就没有什么温度计之类的插进去试温度吗?」

  安远笑着回答说没关系的,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并不觉得烫,而且用手感受温度,才能把控得更好,毕竟泡茶这个事情其实还是随心的,太刻板也就失去了本来的韵味。

  「就像你们之前和我讲的葡萄酒品酒的道理差不多,虽然制定了一些标准和框架,但是真的喝起来,还是选择自己最喜欢的方式,舒服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