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笑浮生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昏迷不醒,看着吴秀和赵喆记得快要崩溃了,在看护他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在一旁流泪的样子,他的心里也是一阵抽搐似的难过,但是在这几天,无论他多想要发出声音,多想要睁开眼睛告诉他们别哭了,他整个人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样,怎么样都没办法清醒过来。
就再他都已经有些绝望的时候,叶长生却来了。
他抿了一下唇,看着叶长生温和的表情,感觉心底的那种面对陌生人时不自禁的紧张感似乎淡下去不少,把身子靠在身后的靠背上坐直了点,声音又稍稍放大了一些重复一遍道:“我记得的。”
叶长生看着赵一州一脸努力强撑起来的样子,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极温和地:“虽然看着似乎身体还有点虚弱,但是气色要比昨天好的多了……你感觉怎么样?”
赵一州听到那头问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吴秀,见那头对着他点了一下头,便看着叶长生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地回答道:“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其他的已经没什么了。今天已经问了医生,说是明天再观察一天,如果没有其他的情况就可以出院了。”
叶长生点了点头:“虽然阴气入体不算什么严重的情况,但是你年纪小,身体底子也虚,这段时间还是要多注意一点。”说着,然后看着赵一州问道,“话再说回来,昏迷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赵一州听到他问这个,脸上的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对于丁航他们的事情他一直是想瞒着家里的,昏迷的时候虽然他已经知道吴秀他们已经从其他渠道里头知道了,但是这会儿当着吴秀的面再将这些事情说一遍,心里不自觉地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就、就是丁航他们……”
叶长生听着那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我说的不是他。”
赵一州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了起来:“不是他们……什么意思?”
叶长生顿了一下,选择单刀直入地开口询问:“你知道你自己是因为被阴灵附身之后才昏迷的吗?”
赵一州摇了摇头,表情更迷茫了:“什么意思?阴灵?鬼、鬼吗?”
叶长生仔细观察了一下赵一州,发现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装傻,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没有感觉最近你身边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
“比如偶尔会感觉身边的气温骤然下降,或者是在家里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影之类?”叶长生思索了一下,列举了几条典型事例来,“根据你身上残留的气息来推断,她应该已经在你身边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从你之前没有受到什么损害来看,她的目的应该并不是想要伤害你。”
“这一次她会选择冒着自己受到损失的风险来附身到你身上,应该是有着什么非要借用你的身体来完成什么事情的理由——虽然我们不是那个阴灵,没办法推想出她当时究竟在想着什么,但是根据现场来看,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她想从那群欺负你的孩子们手里保护你。”
叶长生看着赵一州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微微起了变化的神情,缓缓地道:“男孩子的阳气本来就要比女孩要强,就算那时候你处于昏迷,在尽可能不伤害你魂体的情况下附身在你身上,对于阴灵来说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而且现在,她不见了。”
“她现在的状态可能已经不是很好。你如果想到了什么,如果你还想要救她,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赵一州的眉头都轻轻地拧在了一起。
如果说一开始叶长生的话还让他有些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在那头说到那些什么“突然降温”“闪现的人影”时,他的记忆却又突然间像是复苏了一样。
他回忆着这段日子身边一系列的被他所忽略的小细节,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再想想他生病的那天晚上,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穿着他们学校夏季校服的女孩身影,眼神突然变了变。
赵一州低声喃喃了一句:“……不会吧?不可能啊。”
叶长生捕捉到了他骤变的表情,追问道:“你想到了谁?”
赵一州有些无措地看了他一眼:“我……我生病没上学的那天早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梦到了之前丁航他们欺负的那个女孩子……她跟我说,‘他们来了’,还要我快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越是回忆越是觉得胆战心惊:“后来我就醒了,醒了没有久听到有人在敲门,过去一看,就发现是那几个人竟然找到我家里来了!”说完,顿了一下,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可是,可是不应该啊。那个女孩半年前听说家里用了个要出国定居的借口强行从学校里退了学,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怎、怎么会?”
吴秀听到叶长生和赵一州的对话,本来平静的脸色也是猛地一变。站在叶长生身后的贺九重用余光瞥到了她有些发白的脸色,微微偏头望了过去:“怎么?”
吴秀被贺九重这一眼看的心里又是抖了一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衣角上抓了一下,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绕过病床走到了赵一州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着叶长生哑着声音道:“如果真的是那个女孩……那,那大概就是她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而微微瞪大了眼睛的赵一州,觉得自己要说出来的真相对于他来说可能有些残忍。
“那个叫做夏莎的女孩退学之后没多久,就因为抑郁症的缘故……自杀了。”
赵一州坐在床上愣了好几秒,嘴唇哆嗦了几下,然后道:“所以、所以她这次的鬼魂到我身边来,真的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吗?”说着,又像是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看着叶长生,“那现在呢?现在她不见了,是准备找那些人报仇?”
叶长生长叹了一口气,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吴秀觉得自己原本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一本正经地加入到这场关于阴灵的讨论似乎显得有些荒诞,但是现实的情况却又让她不得不相信这违背了她三十几年的信仰。
犹豫了一会,她看着叶长生道:“可是,如果真的是那孩子的鬼魂回来报仇,那不是正好吗?她生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但是那一群人却还是逍遥法外,现在她死后回来报复难道也不行吗?”
叶长生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站起了身,将手上那杯还没有喝的茶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人类有自己的法律,那些已经死去阴灵同样在黄泉地府也有自己的审判规则。活人如果犯了法,最残酷的审判也就是一个死而已。但是那些阴灵如果有了重罪,就算是这会儿将他们超度了,等到了阴界那头阎王一审判,他们受的苦可不是这么轻松就能还完的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吴秀和赵一州听着却不自觉就联想到以往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犯了重罪的鬼留在十八层地狱里面受酷刑时苦熬惨叫着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得都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那……那她会不会有事啊?”赵一州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有些着急地问道。
叶长生已经走到了门前,一手拧开了门把手,声音里有些忧愁:“哎,这就要听天由命了。”侧头朝着那头看了一眼,弯了弯唇笑了一下,“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坚信好人是会有好报的不是么赵一州同学?”
说着拧开了门,和贺九重两人步履匆匆地又离开了医院。
*
学校那头,丁航一行人或是趴在桌上睡觉或者躲在下面玩手机,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这才懒散地动了身,将书桌上的书胡乱地塞进书包里,然后将书包往背后一甩,吹了个口哨就又大摇大摆地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章俊和赵勇跟在丁航后面出的教室,忍不住就问道:“秋玲姐的教室不就在对面吗,她搞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一天不见人影不说,见个面还得课后在‘老地方’聚着,我怎么觉得突然有点瘆得慌?”
赵勇用手肘捣了一下他,笑道:“就不许人家秋玲姐有点仪式感?”但是想了想,也觉得黄秋玲这个要求有点奇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丁航道,“哎,丁哥,昨天秋玲姐到底在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啊,她真不是被家里说了所以准备跟咱们划清界限的吧?”
丁航想到昨天黄秋玲电话里那阴阳怪气的暴脾气样,啧了一声:“划清界限?她凭什么跟咱们划清界限啊?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还不知道吗,多少事情是她自己牵头大家才一起做的。”手往口袋里摸了支烟,放在手里搓了搓,“远的不说就说那个之前一年级那个女的,她黄秋玲不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所以让咱们几个去搞她的么?”
他这么说,那边两个人也点了点头,嗤笑了一声道:“说的也是。秋玲姐那个性格,天生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也就是她妈,才想着她还能好好念书当个乖乖女考什么大学,哈哈哈。”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很快便顺着楼梯来到了天台。
天台上的门是用铁链锁起来的,严格意义上是并不允许学生进入的。但是像丁航他们几个人都是老油条了,私底下人手配备了一把铁索的钥匙,平时要是教训个什么人的话,多半也是拖到这里。清净安全,又隔离了其他人的视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再完美不过的场所了。
伸手拨弄了一下门上的铁链,丁航皱了皱眉头:“我刚才经过黄秋玲他们班上的时候没看到她人啊,我还以为她先过来了。”
章俊从书包里掏出钥匙走过来开了锁,嘴里不以为意地道:“大概是上厕所吧?你也知道,女孩子的事情一向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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