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失轨 第27章

作者:郑九煞 标签: 近代现代

  她没有展露出丝毫厌恶或是失望,只在开头短暂地惊讶了一瞬。但她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会惊讶,在水族馆里碰上蒋秋时也会惊讶,而在得知我的性取向时,她也只是惊讶。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对上林诺乌黑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这件事情也记得要帮我保密。”

  “当然了,”林诺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我已经帮你保密了太多事情,要是还有下次就得加钱买内存了,二十块钱1个g,拒绝讨价还价。”

  我忍俊不禁,“连你亲哥的钱也抢?”

  “我就专门抢亲哥的,不行啊?”

  林诺没头没脑地呛着我,一来一回终于让我低落的心情逐渐转晴。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与此同时出租车也停在了小区门口。我扫码付了车钱,走出一段路后才想起还没有查看消息,便点开微信,脚步定在了原地。

  顾鸣生:小曜,想听一个坏消息吗?

  顾鸣生:我看见你的蒋老师和一个女人上了车。

第39章

  林诺回过头看我,催促道:“哥,你还站那儿干嘛?”

  我如梦初醒般地收起手机,对她扯出一个微笑,“马上就来。”

  顾鸣生不是一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起码在这种时候,我还能笃定地说我了解他。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忽略胸口阵阵的堵塞,如被泡在闷得透不出气的冷水里,虚弱而艰难地颤动起来。

  看图写话终于有了完整的逻辑链,可我宁愿继续迷茫不知道这一切。

  我妈回家后遗憾于陈锋和顾鸣生的离开,唠叨着本来还想留他们吃顿饭再走。我匆匆解释了几句就回到房间,手机里和蒋秋时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最后一句是他回复我的‘除夕快乐’。

  平平淡淡,也平平无奇,我和赵泉的聊天记录都比这有活力得多。

  也就是在林诺说出‘女朋友’那三个字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猜测过蒋秋时的感情状况。他分明有出众的相貌,稳定的工作,和在外人看来适婚的年纪,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无法将他与女人联系在一起。

  他的性子过于清冷,身边无论站了谁看起来都像一杯没有烧开的温水,激荡不起任何化学反应。

  就连我也想象不出蒋秋时陷入爱情时的模样。‘冷淡’似乎不对,‘热情’也不合适,想来想去都跳脱不出不温不火的圈子,仿佛无论发生什么大事,他都不会展露任何出格的反应。

  我原本满怀信心地以为自己摸到了浅浅一边,事实却又将我瞬间打回原形,在耳边无声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这个年,过得真是糟心。

  回去那天,我妈给我塞了不少爷爷奶奶做的腊肠,几乎每年都会做多,齐码又要半年才能吃完。

  今年的分量格外多,拎在手里都沉甸甸地感觉整条胳膊在被向下扯。她叮嘱我说:“这些我都已经分好了放在袋子里,你送一袋给你顾阿姨,一袋给小顾,一袋给小陈,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吃,千万别忘了。”

  我只能连连应好。

  还有两天就要正式开工,过完年算下来也就休息了一周而已。我来不及感慨社畜的悲催,就按我妈的叮嘱去了顾阿姨家,除了一袋腊肠,还买了些新鲜的水果。

  这里已经不再是我高中时去过的破旧危楼,几年前顾鸣生就给家里换了新房。小区整洁,安保齐全,房间虽小但五脏俱全,对一个独居女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我妈是通过我的口风才浅浅了解了顾鸣生的家庭,顿时母爱发作心疼得不行。在征得顾鸣生的同意后,就经常拉着顾阿姨一起买菜唠嗑,跳舞打牌。我妈性子开朗,顾阿姨不善言辞,刚好也成了互补,这些年下来倒是比我和顾鸣生还走得勤。

  我敲开门时,顾阿姨正在打理她养的那些花草。顾鸣生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顾阿姨却怎么看都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唯一遗传给顾鸣生的大概也只有笑起来时星星点点的温柔。

  但那仍然是大不相同的,一个只让人觉着风流又多情,一个却是如沐春风般的温婉小意。

  “小曜,你来了,鸣生没有和你一起吗?”

  顾阿姨笑着问我。我摸了摸鼻子,忽略心底在想到顾鸣生时的细微别扭,“没有,他今天有工作,抽不开身,我就自己过来了。”

  这倒不全是假话,清早我看见顾鸣生发的朋友圈,背景就是摄影棚,我想这样总不会和他撞上了,于是才匆匆提上日程去了顾阿姨家。

  顾阿姨不疑有他,她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温声责备道:“怎么还买了东西?”

  我连忙想起此行的目的,把腊肠和水果一并放在了桌上,“这是我爷爷奶奶做的腊肠,自己家里弄得,很干净。就是做得多了吃不完,特意给您带了些,您要是不收,我妈改天肯定也会亲自上门送来。”

  顾阿姨一瞬的犹豫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变为了笑容,她说:“的确是阿慧会做出的事情,那好吧,我过两天再去谢谢她。你吃饭了没?要不今晚就在阿姨这里吃了,刚好我米放的有些多了,两个人吃不完。”

  我听到‘两个人’时微微一怔,先是想到顾鸣生,而后否决,紧接着又想起顾鸣生曾说的那个极有可能成为他继父的男人,禁不住笑了,“还是算了,我在这里多不方便,改天吧。”

  顾阿姨疑惑地问:“这有什么不方便?”

  我想顾阿姨大概有些害羞,也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表露这些,于是拐弯抹角地含糊说:“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吗?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我下次来也一样。”

  “可是......”

  “妈,我回来了。”

  顾阿姨不解的话刚说了一半,目光就循声看向我身后,露出一个惊喜的浅笑,“鸣生,回来的这么早?你来的正好,小曜也来看我,我正准备劝他留下吃饭呢。”

  “小曜?”

  熟悉的声调从身后传来,我僵硬地回过头,对上穿着风衣在玄关处换鞋的顾鸣生。视线在空气中碰撞的刹那,我清晰看见他眼底细微的惊诧与一闪而过的笑意。他直起身对我半挑起唇,“真巧,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顾阿姨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还笑眯眯地说:“这不就是缘分嘛。”

  我夹在中间,笑不出来。

  敢情顾阿姨说的另一个人,就是指顾鸣生?

  幸好我还没有说出其他无法挽回的话来,不然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顾阿姨说:“你们先坐下看会电视,我去厨房做晚饭,刚好小曜带了腊肠,等会我就蒸一点试试看。”

  顾鸣生坐在我身边,笑着应道:“好,你要是忙不过来记得在厨房里叫我一声,我随叫随到。”

  “本来也没几个菜,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了,你和小曜好好聊会天。”

  顾阿姨说完走进厨房,留下我和顾鸣生坐在客厅,伴随电视声沉默了一阵。我打死都没想到在经过如此缜密的推算后还能碰见他,一句‘孽缘’都概括不了这种巧合。

  心里实在有些堵,半晌我终于憋不住,“你今天不是在工作吗?”

  顾鸣生正挑了一个橘子慢悠悠剥着,听到我的疑问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工作了?”

  “你朋友圈早上不是发了照片?”

  我闷闷地问。顾鸣生平时在棚里一拍就是大半天,今天就算提前收工,也未免太快了一点。

  那张照片总不可能是他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吧?

  谁料顾鸣生低低笑了起来,拿橘子的手也有些不稳。他边笑边往我一侧偏,带来一阵清冽的沉木香,混着橘子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分外好闻。

  我迟钝了几秒,才有些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啊,小曜。”

  他擦了擦眼尾并不存在的眼泪,低沉的嗓音含着好听的笑意,“我今天的确有工作,拍完定妆照就结束收工了,一早我就和妈说过晚上要来吃饭,就算是碰瓷也不能全赖在我身上吧?”

  “这怎么就是碰瓷了......”

  我话说一半,敏感捕捉到一个陌生词汇,“什么定妆照?”

  “我的新角色,”他冲我眨了下眼睛,难得带上些孩子气的喜悦,“再等几个月,你就能在电视上看见我了。”

  “......”

  我顿时失声,实实在在地震了一下,记忆还停留在上回吃饭时顾鸣生的解约计划,怎么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开始拍戏了?

  “你和ETERNAL的合约不是还有几个月吗?”我艰难地消化着这个讯息,“你现在出去拍戏,不算违约吗?”

  顾鸣生抿唇一笑,“公司帮我支付了违约金,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正式的演员了。”

  公司,演员......莫名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鬼使神差地问,“你现在的公司是叫星光娱乐吗?”

  “是啊。”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这样问,只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偏过头继续看电视。轻描淡写地一句揭过,“你应该见过星光的总裁,那次饭局他也在。”

  是了,我知道脑海中闪过的是什么了。

  是那个心怀不轨,叫做杜宇琛的男人。

第40章

  木质餐桌上摆着丰富的四菜一汤,顾鸣生与顾阿姨边吃边说笑,我也牵着笑容,偶尔应上一句,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那场饭局,在脑海里逐帧播放杜宇琛看向顾鸣生时眼底富有的深意与兴趣。

  顾鸣生知道吗?

  我不禁失笑,这简直是一句废话,像他这样万花丛中过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那样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他从小就长了一张过分优越的脸,只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有无数狂蜂浪蝶往身上扑,工作之后更是受到过数不清的骚扰,只我亲眼目睹的就不下十回。

  那样的行为有却不限于故作亲昵地靠近挽手,叫着未经允许的昵称,或者不知从哪里找到他的手机号码,每天发来不重样的露骨短信......太多了,多到我从开始的反感,都变成了如今的无动于衷。

  顾鸣生的拒绝往往也是不动声色。他从不会在面子上让人难堪,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又次次坚决残忍,不留一丝余地。

  他反感这些借据工作便利而不掩觊觎的人,我也从不觉得他会与这些人发展出任何越轨的关系,可独独在看见杜宇琛时,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

  他有夺走顾鸣生的实力,条件与绝对的野心。

  我想我不应该用‘夺走’这个词,顾鸣生不是我的所有物,我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可我潜意识里却总是不自觉将旁人的行为向这两个字眼靠拢,好像他的偏爱纵容,即将不再是对我一个人的特权。

  那样的感觉原本是很淡的,像空气般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在第一次得知他交女朋友时鲜明过一瞬,之后的每一次,那种感觉便像消失般再也没有出现。

  而现在,它又如影随形地绕上我的心头,像悬在空中踩不实的失重,将我越缠越密,越沉越深。

  它本该消失一辈子,可也许是因为那两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吻,出于我灵魂深处的那一点私心,也或许只是因为它想出现,就这样违背我意愿地任性地出现了。

  压着复杂的心情,我与顾阿姨道别后坐上了回去的车。

  冬日傍晚的天空用深色调颜料在画板上用力抹开,浓郁昏沉,每一层分割融合又分割,投下一片晃荡得不真切的沉,投入车窗玻璃。

  光晕模糊了顾鸣生线条轮廓分明的侧脸,又或只是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略有些发怔,即使车已经停在目的地,双脚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顾鸣生没有出声催促,他似乎已经提前预知到我还未说出口的话语,伸手关掉了车上正播放着的音乐。

  我开口叫了他一声:“顾鸣生。”

  他偏过头,看向我的琥珀色瞳孔中泄露出一丝浅浅的疑问,像是用上挑的语调发出一声慵懒的‘嗯?’。

  沉寂少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车里缓缓响起,或许还夹杂一缕少到难以察觉的轻晃。

  “你上次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失态或是停滞,完美的几乎像是戴上一副假面,唯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轻微收紧,快得像是幻觉。

  “什么话?”

  我不予理会他的装傻,直直注视他的双眼,“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