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疯长 第19章

作者:久陆 标签: 近代现代

  林伯没再多停留,“待会我会让王阿姨过来准备午餐,我先去看看阿晟。”

  许尧点点头,“林伯,您去。”

  林伯走后,许尧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陆晟,心里像是被人强塞了一团乱麻绳,乱糟糟的,闷着胸口,他其实很想跟林伯一起去,但是既然陆晟让他过来,他知道陆晟并不愿意让他看到。

  他正想着,听到大门响动,他屏住呼吸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来的人不是陆晟,是王阿姨。

  许尧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王阿姨打了声招呼,又紧接着问她,“王阿姨,陆晟怎么样了?”

  “陆先生好像很生气,他们还在别墅里。”

  许尧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落地窗外的天边只剩一点红色的霞光,那点淡淡的红光透着苍白,晚上风更大了,窗外的风吹进来,许尧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

  陆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王阿姨早就给许尧准备了晚餐,但他实在没什么胃口,直到看到陆晟站在客厅里,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许尧看着刚进来,还带着一身冷意的陆晟,松了口气,但他那口气还没松完,他就看到陆晟脖子上的那条长长的红色划痕,不流血了,伤口边缘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许尧走过去在他脖子上仔细看了看,“脖子,怎么弄的,疼吗?”

  “被玻璃杯碎片划的,” 陆晟看着他说,“疼。”

  许尧紧拧着眉,转身去拿林伯给他的药箱,“我帮你处理下。”

  陆晟坐在沙发上,仰着脖子让许尧处理伤口,他看着许尧紧绷的下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头顶的光落在许尧的睫毛上,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他眼睑下的红痣,但依旧红的明显。

  他说:“现在不疼了。”

  许尧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把手里的棉签扔进了垃圾桶,收好药箱之后问他:“你爸爸打的?”

  陆晟没正面回答,“他刚刚已经走了,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他不会来这栋房子。”

  许尧点点头,说了声好,他又指了指餐桌,“王阿姨做了晚餐,你吃过了吗?”

  陆晟没看餐桌,一直看着许尧的眼睛。

  许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脸颊,“怎么了?”

  “能抱抱你吗?”

  陆晟看向许尧的眼里透着从深处溢出来的疲惫,还有他从来不会在人前展示出来的脆弱,好像一碰就要碎了一样的脆弱,许尧一直以为,陆晟永远都是从容的,慵懒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此刻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好像那些从容都只是他包装出来的假象,现在的陆晟才是真实的他,那是他以前没见过的一面。

  许尧往前走了两步,张开手臂环在陆晟的腰上,抱了抱他,双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没事。”

  陆晟抬手,紧紧搂着许尧的后背,把他按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累了。”

  许尧的双手在陆晟的后背上,从上往下摩挲了几下,“累就休息一下,不开心的事,都会过去的。”

  其实他很想问问陆晟,但他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并不太会安慰人,安慰人的话也不会说,最后也只是说了那句好像没什么用的话——

  不开心的事,都会过去的。

  王阿姨原本在厨房里已经煮好了汤,正准备端出来,看到客厅里的两人,她没动,她不想打扰他们。

  陆晟很久之后才松开手臂,但胳膊还搭在许尧的肩膀上,“吃饭吧。”

  两人吃过晚饭之后,陆晟带着许尧上了二楼。

  “二楼只有两个卧室,一个是我妈妈的,一个是我的,你晚上只能跟我一起睡了。”

  许尧沉默,表示默认。

  林伯已经把许尧的行李箱送了过来,陆晟的房间很大,还带了一个开放式的书房,刚刚谭子平给他发了两份要签约的画家的资料跟合同,他正在核对合同内容。

  许尧洗过澡之后在书架上看了看,问陆晟:“我可以看一本书吗?”

  “当然,” 陆晟说,“你用什么都可以。”

  许尧在书架上找了一本小说,坐在陆晟对面的沙发上看。

  陆晟看完合同之后抬起手,隔着空气虚虚的描摹着许尧的眉眼,突然说:“下次想画你。”

  许尧眼睛里还带着点迷茫,他手里的小说正看到高. 潮部分,脑中还是主人公激烈的台词对白,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陆晟刚刚跟他说的话,他放下手里的书,问:“下次你想什么时候画?”

  陆晟想了想说:“你生日的时候吧,你生日是十月六号吧?”

  许尧有点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酒吧那次,我带你回家,你的衣服被我弄坏了,里面的证件掉在地上,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你身份证是几年前的吧,那时候你看起来,还很小。”

  许尧纠正他说:“几年前我也二十岁了,不小了。”

  陆晟笑笑说:“嗯,不小了。”

  许尧转移了话题,“这个房子,很漂亮,很温馨,林伯说,是你妈妈的房子。”

  “对,我小的时候跟妈妈住在这栋房子里,房子的装修设计,是我妈妈做的,地板的颜色,花瓶,窗帘,餐具,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挑选的,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陆晟提到妈妈的时候眼里会露出少有的温暖,许尧也被他眼里的温暖感染,弯着眼角。

  陆晟显然还在回忆,“我妈妈是个画家,她很漂亮,但是,她六年前过世了。”

  许尧呼吸一顿,张了张嘴,小声说:“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

  陆晟冲他笑笑,“没事。”

  许尧问他:“所以,你会画画,是跟着妈妈学的吗?”

  陆晟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偷偷画的。”

  许尧诧异的问:“为什么,你妈妈是画家,你还要偷偷的画吗?”

  陆晟说:“因为我父亲不允许我画画,他从小对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继承家业,他不允许我跟妈妈一样画画,所以我都是偷偷的画。”

  “所以,你跟你爸爸,因为这个一直关系都不好吗?” 许尧问。

  陆晟低着头想了想,说:“不完全是,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

  他说完之后没再说,转移了话题,“想去我以前的画室看看吗?里面有我妈妈的画,也有我小时候的画。”

  许尧眼睛一亮,“当然,想看看你妈妈的画,也想看看你的画。”

  陆晟找出钥匙之后带着许尧进了画室。

  画室很大,非常满,中间放着很多个大大小小的画架,墙上画了彩绘,甚至天花板都被涂满了颜色,但他看得出,很多都是随手涂鸦,透着五颜六色的童真,花朵上是笑脸,彩虹上挂着蛋糕,气球飘在飞机上。

  “墙上是你画的吗?” 许尧问他。

  陆晟说:“是我很小的时候画的。”

  “看得出你小时候还真的很皮。”

  “对,我小时候非常调皮,我妈妈有时候也会对我发脾气,在我把她刚刚画好不久的,即将参加画展的画布上涂满黑色颜料的时候。”

  许尧被他逗笑了,“没想到你小时候是这样的,那最后呢,拿什么去参加画展呢。”

  “最后我妈妈拿了一幅我画的画参加了画展,获得了一等奖,” 陆晟声音里带着俏皮跟得意,“获得了评审的一致认可。”

  (下)

  那天之后,许尧按照自己的计划行程,跟陆晟一起去了波尔多另一家私人酒窖,酒窖的主人是个中国人,他们聊的很投机,许尧一连去了两天,也试了更多种新的葡萄酒。

  酒窖主人自家种了很多梅洛,虽然葡萄的品种都是一样,但是酿出来的酒却是风情万种,许尧喜欢这种惊喜的,落在舌尖上的风情,第二天晚上,他禁不住盛情邀请,跟陆晟在那边吃了晚饭,当然,不可避免的,又喝了很多酒。

  林伯晚上派人来接,但是陆晟并没有带着许尧回家,而是让司机把他们带去了葡萄园。

  深黑的夜空上有星星在闪动,月光有些凉,薄薄的一层光洒在葡萄园上,虽然是在晚上,但视线还算清楚,他们能看得清葡萄藤。

  许尧喝的有点多,但陆晟带他去哪,他就跟着去哪儿。

  陆晟显然也喝多了,拉着许尧的手,穿梭在葡萄园里,走路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

  相比白天,波尔多的晚上有些冷,但是陆晟的掌心很热,许尧的手心里带了一层暖暖的热度,从指尖一直到胸口,再到天上的月亮。

  许尧仰头,冲着头顶的星星跟月亮笑了笑,然后才问陆晟,“你为什么带我来葡萄园。”

  “以前我小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葡萄园,我妈妈跟我说,葡萄园里的葡萄,都能感知到我的情绪,如果我把我不开心的或者开心的事,在葡萄园里对着葡萄分享,那么,如果是开心的事情,葡萄园里的每一颗葡萄,都能感受到我的喜悦,如果是不开心的事,那么,葡萄园里的每一颗葡萄都能替我分担我的不开心……”

  许尧偏头看着陆晟,“你妈妈真的很美。”

  陆晟点点头,“对,她很美,我现在带你来,也想让葡萄看一看。”

  许尧无声的笑了,他问陆晟,“那我是你开心的部分吗?”

  陆晟没说话,许尧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这也要犹豫的吗?”

  陆晟笑着点头,“当然是开心的。”

  许尧第二天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他伸手摸了摸身侧,空空的,一手冰凉,陆晟没在床上,他看了眼墙上的表,竟然已经快十点了,他现在有些后悔昨晚没有定一个闹钟。

  许尧盯着秒针的转动,眼前突然闪了一下,他这几天,好像没给自己做特别的时间规划,他现在也并没有因为晚起而感到焦虑。

  许尧起床洗漱好之后下楼,王阿姨跟他打招呼,“许先生早。”

  “王阿姨早。” 许尧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别人家里,竟然睡到了中午,上一次十点钟吃早餐,还是他上大学时候的事。

  “许先生早餐想吃什么?” 王阿姨问他,“陆先生出门前,让我给您准备一碗鲜虾馄饨,还有粥跟汤包。”

  “谢谢王阿姨,馄饨就可以,” 许尧说完,在客厅了看了看,没看到陆晟。

  王阿姨说:“他在打高尔夫。”

  庄园里的确有一个高尔夫球场,许尧那天跟陆晟去葡萄园的时候路过那里,他匆匆吃了碗馄饨,上楼换了一身运动服之后出门去了高尔夫球场。

  他在球场外就远远的看到了陆晟,即使只有一个背影,但是认出他很容易,陆晟正在跟两个男人打高尔夫,他今天没穿西装,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头戴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看上去很休闲。

  许尧进了球场之后并没去找陆晟,自己坐在休息室外的遮阳棚下看着他们,眼睛却一直落在陆晟的身上,如果丛醒在,他一定会在一旁提醒许尧,他此刻的目光是有多专注。

  陆晟打过几杆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许尧之后冲他笑了笑,随后侧身跟身边的几个人说了几句,几人散场,跟陆晟打球的人从另外的出口出了球场。

  陆晟朝着许尧的方向走过来,许尧问他:“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打扰,刚刚的是酒庄的工作人员,早上看你睡的很好,就没叫你。” 陆晟挥了挥手里的球杆,“要打几杆吗?”

  许尧仰头看他,陆晟站在遮阳棚檐下,只遮住了一半的阳光,陆晟脖子上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他盯着他的脖子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说:“不了,我不会打高尔夫。”

  陆晟摘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许尧头上,“我教你。”

  于是许尧头上戴着陆晟的帽子,左手戴着陆晟的手套,手里握着陆晟的球杆,站在草坪上。

  陆晟站在他的身后,双手圈住他的身体,手掌包住许尧的手,“这样握杆,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握杆,右手搭在左手上,上身略微前倾,上杆四分之三,然后这样,挥杆……”

  许尧的鼻尖是陆晟身上淡淡的檀香,陆晟说话时的呼吸声就贴着许尧的耳朵,他甚至感受得到陆晟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以至于陆晟说了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陆晟示范完,松开了许尧的手,站在一侧,看着许尧挥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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