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陆
理智让他说不出一句，他知道维持一段感情并不容易，十二年，不仅仅只是轻飘飘的一个时间而已，数字背后的记忆跟分量，足够让他忌惮。
他跟陆晟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的确是超出了暧昧的范围，他们有过很多次的亲密关系，他也知道，两个人一旦有了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很容易会产生精神上的依赖，所以这也是陆晟之前跟他提出想要在一起，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的原因，因为这很可能仅仅只是他们之间一时的冲动感觉，经过时间的沉淀，他怕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
“对了，江生是不是给了你这个公寓的钥匙？”
许尧心里的思绪还没理出来个头绪，听到江生的名字的时候，诧异的看了乔意一眼，“江生？这个公寓是陆晟的。”
乔意说：“我知道，陆晟就是江生啊。”
许尧的喉咙好像又被人掐住了一样，呼吸中断了片刻，过了很长时间，他又问了一遍：“陆晟，就是江生？你说的江生，是哪个江生？”
“那个天才画家江生啊，以前我们一起在巴黎学画，” 乔意说，“你没听出来，刚刚我一直叫他阿生吗？”
许尧勉强找回呼吸的节奏，他一直以为是乔意发音不标准的原因，原来陆晟就是江生，他曾经跟陆晟讨论过很多次江生，他甚至跟他说，他想替姐姐看一看江生的画展。
而当事人陆晟，当时听了他的话，心里在想什么？
乔意打断了许尧的思路，又问他：“阿生没跟你说过吗？”
乔意并没有想听许尧的话，说完之后自问自答：“也难怪，陆晟一般不会主动说他就是江生的，知道他是江生的人很少，只有他身边最亲密的人才知道，你不知道阿晟就是江生，也正常……”
许尧摸着手心里的纱布，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如果他刚刚在听到 12 年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毕竟感情不能只论时间长短，那现在乔意的话，像是打了他一巴掌一样，好在他没当真跟陆晟说出结束床伴关系，想进一步交往的话。
那的确是有些愚蠢。
许尧十分钟之后拎着行李箱走出陆晟公寓大门的时候，刚好有辆出租车经过，他庆幸自己不用再多花费时间用来等车。
但他上车前，还是从车玻璃上看出自己的脸色有点难看，或许是因为伤口疼痛的缘故。
唯一的好消息是，外面的雨已经变小了，但天上厚重的云层还是压在头顶。
司机很安静，狭小的车厢里放着老旧伤感的法语情歌。
音响音质并不好，信号也不太好，电流声呲呲啦啦，断断续续，前奏一结束，曲不成曲。
司机等他坐好之后用法语问他：“先生去哪里？”
许尧想了想之后说：“去，机场吧。”
行程又一次因为意外状况突然的变动，现在比预计时间提前三天回国，他得在飞机上重新计划一下才行。
第35章 下次不会再失约了
作者有话说：这是个甜文（超大声）
陆晟从餐厅的卫生间出来时，远远的看到他们定好的座位上，除了今天他们约好的画家到了之外，他之前法国的老师竟然也来了。
他的老师也是非常有名气的当代画家，之前他学画的时候，这位老师对他的影响非常的大。
陆晟快步走了过去，跟之前约好的画家打过招呼之后，又恭恭敬敬的叫了老师一声，“老师，好久不见。”
老师已经古稀年纪，看到陆晟的时候一脸慈爱，“阿晟，好久不见，乔意昨天告诉我，你来法国的消息的。”
陆晟听到乔意的名字，眉心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他说：“本来是想去学校看您，之前我给阿贝尔打过电话，他说您最近在伦敦，所以我就没去。”
“我前天才从伦敦回来的，原本的确是准备下周才回来，但因为这次画展，所以我就提前回来的。”
陆晟坐下之后又跟老师聊了几句家常，坐在他身侧的谭子平突然想起了什么，碰了碰他的胳膊，指了指餐桌上的手机说：“刚刚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
陆晟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下，是两通未接来电，是他公寓的电话，他把电话打了回去，公寓里没有人接听，他皱了皱眉，能进出他公寓的人只有他跟许尧还有坐在他身侧的谭子平才对，他又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法国时间十一点半。
按照正常的计划，许尧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私人酒窖才对，从餐厅到早上许尧去的那家私人酒窖，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为了不迟到，陆晟原本的预计时间是十二点半左右从餐厅出发，但他现在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跟不好的预感。
他又拨打了一遍许尧的电话，但许尧的电话是关机状态。
难道这次的也是地下酒窖吗？上次他们在地下酒窖的时候，手机也是没有信号的，陆晟手指捏着手机，在屏保上的照片上摩挲了几下，有些心不在焉。
坐在陆晟对面的老师看他盯着电话的表情，已经猜到他打电话的对象，他问：“是男朋友？”
在老师面前，陆晟并没有隐瞒，含笑点点头，“现在还不是，不过应该也快了，或者今天我再问一次，如果不出意外，我觉得他会答应我。”
老师听完陆晟的话哈哈笑了两声，“那我先祝你好运…… 你先打电话，我们不急，如果对方没事，叫他一起来吃午餐，我也很想见见。”
“好的，我再打一通电话问问。” 陆晟又给许尧打了一通电话，依旧打不通，他又给公寓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有人接听，陆晟心底一喜，心里想着，可能是许尧那边已经提前结束回了公寓，如果许尧没事，他准备接他一起来跟老师吃午餐。
“尧尧……” 陆晟的声音里带着笑，对着电话轻轻的叫了一声。
那边是很长时间的安静，之后是一声上扬的男音，“阿晟，是我……”
陆晟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但还不至于不记得，他捏着手机深呼了一口气，闷声质问：“你怎么会在我的公寓里？刚刚是你用公寓的电话给我打的电话？”
乔意在电话那边说：“不是，不是我给你打的。”
陆晟听完，咬着牙直接挂断了电话，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谭子平还吓了一跳，问他：“陆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有点事儿，子平你陪老师们吃饭，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陆晟在谭子平的肩膀上拍了拍，又对老师说：“抱歉，老师，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没办法陪您一起吃午餐了。”
老师很体贴的回答，“没关系，看你的样子应该很紧急，你先去，有时间再带着你男朋友一起。”
“好的，老师再见。” 陆晟说完之后匆匆转身，快步跑出了餐厅。
陆晟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祈祷，许尧并没有见过乔意，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提前跟许尧聊过乔意的问题，在他拿着钥匙转动门锁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后悔，那天他把许尧堵在高尔夫球场的休息室里，问许尧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该给许尧更多的时间去做选择，他能感受到许尧对他也是有感情的，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
他承认，他跟许尧的关系，开始于身体，要他说具体从什么时间开始一点点变化，他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许尧的时候，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变得柔软，可能，第一眼就不一样吧，没有什么道理可谈，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但当他转动门锁打开门看到乔意的时候，刚刚的悔意全然转化成压不住的火气。
“乔意，你怎么会在我的公寓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乔意站在客厅中间，冲他笑了笑，“阿晟，你回来了。”
“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尧呢？” 陆晟走进去，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许尧不在。
“他走了。” 乔意说。
陆晟没管乔意，他又给许尧打了一通电话，电话依旧不通，他转身想出去找许尧，却被乔意拉住了胳膊。
陆晟一把甩开了乔意的手，转过身之后冷冷的问乔意：“我现在没有多少时间跟你浪费，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乔意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串，“这不是之前你给我的吗？”
陆晟一把夺过乔意手上的钥匙，“钥匙还我了，你可以走了，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你这算私闯民宅……”
乔意脸上一阵难看，站在陆晟身边没动，“阿晟，我们以前不也是分手过很多次，最后不还是会和好？陆晟，我们结婚吧！”
陆晟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问道：“现在又想要结婚了，你现在是已经确定，我没有遗传到我妈妈的病了是吗？”
乔意脸色一变，“阿晟，你…… 你知道了？”
陆晟冷笑一声，“乔意，我们前段时间分手的时候，我的确有很多事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之后，我觉得也已经没什么了，毕竟已经分手了，你说的对，以前我们的确分分合合过很多次，但，没有下一次了。”
乔意还想抬手去拉陆晟，但这次被他轻易的躲开了，他又道：“阿晟，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和好行吗？”
陆晟直接拒绝，语气里没有多少感情，“不行。”
“是因为那个许尧吗？” 乔意想起刚刚的人，嗤笑一声，“他哪里好，你们才认识多久？我们呢？十几年的感情，比不上你的几个月吗？”
陆晟不想跟乔意废话，直接道：“对，你就是比不上，哪哪都比不上……”
乔意听完陆晟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黑着脸，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陆晟，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最后还是往陆晟身前走了两步，慢慢举起自己的右手，“那我的手呢？我这六年没办法画画，半年前才重新开始，你现在一句哪哪都比不上就行了吗？我之前的手是因为……”
陆晟直接抓住了他的右手，“当年，你手受伤的时候，到底是因为我妈妈发病把你弄伤的？还是你自己不小心弄伤了，却故意怪在我妈妈的头上，以此来博取跟要挟我对你的愧疚？”
“我……” 乔意想把手缩回来，“阿晟，你，你，我……”
乔意你你我我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心底已经凉了一半。
陆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陆晟继续说：“一开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先说想结婚的人是你，我第一次跟你求婚，是八年前，但那天出了点意外，我母亲突然发病，那次你也看到了，所以第一次的求婚，因为我妈妈的病不了了之。”
“你说你喜欢自由的创作环境，我给你足够的自由，你只要说你想要寻找灵感，你可以说走就走，之后的那几次，你拒绝，我以为你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安全感，毕竟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总是分分合合……”
“在我妈妈最后生病的那两年，她经常性的不清醒，总是把你认成我，我那些年非常非常的感激你，在她一直认错人的情况下，你愿意花精力跟时间去陪伴她，但也是在那时候，你知道我妈妈的遗传病史，也知道她是因为隐瞒病情在先，最后才被我爸爸抛弃的，当时你以为我也有病，所以之后我跟你的每次求婚，你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却又多次表示想要结婚，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拒绝之后又暗示我，以此来证明我非你不可是吗？其实，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怕我也跟我妈妈一样有精神遗传病，这点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跟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发病的人在一起。”
陆晟顿了顿之后继续道：“但是，你做的其他的事，不可原谅，六年前那场画展比赛，我妈妈突然闯进来，当众指控我抄袭了她的画，并且拿出她自己画的来跟我对比，也是你怂恿的吧，她那时候分不清到底画过什么画了，她以为你才是她的儿子，还总是把我画的当成是她画的，而背后怂恿她的人，也是你吧，虽然最后媒体并没有大肆的报道，最后调查之后也证明了我并没有抄袭，但那段时间，妈妈对我的影响依旧很大，在我之前，你才是那个被别人口中誉为天才画家的人，你十岁开办画展，所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你这种人，是不会爱任何人的。”
乔意着急的反驳，“江生，不是的，我是爱你的，我承认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我现在也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离不开你，我可以永远都不再画画了，我可以不画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陆晟打断了乔意的话，“我叫陆晟，江生不是你叫的…… 还有，乔意，原本这些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在我们分手后无意间从以前隐藏的监控里看到的，我一直没想过要去找你的麻烦，我觉得没必要了，真没必要，但是……”
陆晟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乔意被他逼的一步步后退，他最后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乔意，语气里像是淬了寒冰一样，“我警告你，之前的十二年，在我这里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但，你如果敢打许尧的主意，我就真的让你，再也画不成画了……”
下午一点，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许尧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拨通的状态，陆晟还是没能在约好的时间前出现在许尧的面前，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后才想起公寓里的监控，当他在监控画面里，看着许尧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捏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举着伞，伞面在他头顶摇摇晃晃了一阵，雨点落在他后背上，他大衣的后背湿了一片，可能是因为太冷了，他低着头缩着下巴，许尧上出租车前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想回头看看，但最终只是微微侧了下脸，之后上了出租车。
陆晟看着画面里的人，他恨不得掐死自己算了。
当他查到出租车是去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而最晚的一班回国的航空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已经起飞。
……
陆晟站在机场大厅，看着行色匆匆的人，想买机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证件还在公寓里，他最后只好开车回返，驶入中心街区时，却因为失神走错了路，提前一个街口右转了方向，开上了他画廊的那条街。
他原本下午的计划是带着许尧去他的画廊，虽然他现在还不准备办画展，但他原本就是想在画廊里告诉他——他就是江生。
汽车路过画廊时，陆晟下意识偏头往里瞥了一眼，一眼之后，陆晟踩了急刹。
街边躲在梧桐树下的一只小猫听到刺耳的刹车声，尖叫着喵了一声，从车前猛地窜过，跳到了马路对面的长椅上，趴好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
陆晟降下车窗，画廊外墙的玻璃窗并不算大，但足够他看清画廊里的人——
许尧站在玻璃窗后，仰头看着墙上的画，陆晟知道，他身侧应该还摆放着一个泥塑的雕像，现在被许尧挡住了，站在许尧身边正在给他讲解的人，是他几年前聘请的一个画廊经理人。
画廊里的光线不算亮，甚至有些暗哑，但陆晟还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他脖子上的红肿，还有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可能是因为疼痛，他的右手搭在身前，放在左手的手心里，左手手指轻轻的按着掌心里的纱布，纱布外没有包扎到的地方，露出来的一片红色刺眼的厉害。
陆晟心里一阵紧缩，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
许尧中午的确去了机场，但最后还是折返了回来，他还是想看看江生的画，他在市中心随便找了家酒店办理了入住，去警局报过警之后又去商场里买了一部新的手机，给父母打了通电话报了个平安，又在酒店里睡了一小觉。
最后他还是按照预定的行程，去了陆晟的画廊，陆晟之前说，想带他看他之前的画，既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陆晟就是江生，下次再想看到江生的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想替姐姐去看一看，当然，江生的画他是买不起的，他只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准备带回去之后给爸妈看看。
当画廊里的老板替他讲解完江生的几幅画之后，许尧准备离开，可只是一个微微侧身，他直直的对上了窗外人的双眼。
许尧很快别开眼，他没想到会再见到陆晟，他原本的打算是来画廊里看一看就离开，他左手手指在纱布上捏了捏，手心上的伤口除了疼之外，还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