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驯养 第34章

作者:山卷 标签: HE 近代现代

  其实我对健身并不太感兴趣,纯属打发时间,几次过后就有些无聊,直到我发现上面除了健身班,还有一些跆拳道,拳馆之类训练馆,我没怎么多想,就选了其中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拳馆,准备学一些格斗技巧。

  许棠意晚上经常会有应酬,而且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些酒气,一两次后,我便会在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帮他熬上一碗醒酒汤,或者煮点白粥之类的简单宵夜。

  日子过得似乎很平静,这段时间封诀也没有再出现,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并没有那么轻易放弃。

  那天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始终悬在我的心上,我偶尔回忆起他那天的眼神,他似乎是胸有成竹,且势在必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盯上我,他既然让我在失忆的时候当做许棠意,那他找许棠意岂不是更合理?

  以前可以说是许棠意不好控制,那现在恢复记忆的我,也不是他能简简单单说弄走就弄走的。

  而且这段时间以我对许棠意的了解,他并不弹钢琴,更不会画画。

  封诀的目的是什么?他究竟想要什么?

  我无从知晓,不过我也不太想知道了,我这几天也忙碌了起来,白天我会一整天泡在训练馆里,晚上我会用电脑翻找一些工作信息。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只不过,在半个月后,我从拳馆回来的时候,意外在门前发现了一个我并不想看到的人,他似乎等了很久,看见我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激动。

  他像是很想过来,但又不敢,最后只好在原地踟蹰着,看着我声音颤抖的喊了声:“念念...”

  那是我和许棠意的父亲,许晟。

  他比我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很多,穿着儒雅得体,面上还是那副斯斯文文,老好人的形象。

  我抿着唇看着他,没有说话。

  “念念...”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和我说,但最后也是眼含着泪水,不断的重复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只当做没听到他的话,从他走过去,并沉默的将门打开。

  我换好鞋,走进了客厅,回头发现他站在门外,一副不敢进来的样子,他似是见我转头,立刻有些小心的询问:“念念,我可以进来吗?”

  我看了他一会,扔下一句:“随你”,便径直去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门外传来关门的动静,接着是有些轻的脚步声,许晟走了进来,并坐在我对面。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一会笑,一会又露出写难过的神色,表情纠结极了。

  “你来做什么?”半响,我开口问道。

  “..爸爸..我只是来看看你,想看看你好不好,之前我就知道你哥找到了你,听说你还住了院,我一直想去看你,但他不让...”

  他顿了下,表情似乎很难过:“我知道,你哥这样做是怕你见到我生气,也对...你是该恨我的,怪我当年...”

  “——你来做什么?”我提高声音,打断了他后续的话。

  40

第40章

  许晟像是被我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了,他看着我,嘴巴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

  半响,他小声的说道:“对不起,念念。”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我说声‘对不起’?”我有些想笑,实际上我确实也笑了出来。

  笑了几声,我问他:“说对不起?然后呢?求我原谅你?”

  他有些慌张的摇头“不是,念念,我只是——”

  我打断他的话:“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吗?”

  “——那就是伤害后的歉意,伤害已经造成了,你的对不起挽回不了任何事情,你的对不起,只不过是你想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的理由罢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而且你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妈,可惜她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得到原谅了。”

  他表情先是有些僵硬,等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手足无措。

  “念念,我知道是爸爸不好,给你和你妈妈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你妈妈的事情,我...我也很痛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难过,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但是当年你还小,很多事情不知道,许家资金链出了问题,我作为许家的儿子,有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你妈妈离婚也是逼不得已,和别人结婚我也不想的,但我没有办法。”

  “我本身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你爷爷单枪匹马撑着许家这么大的家业,不光如此,你那些旁支的叔伯们也对许家虎视眈眈,后来许家被设计陷害,眼看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放弃了我和我妈?”我看着眼前低着头,陷入崩溃情绪的许晟,冷漠开口。

  他忙抬起头,慌乱的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放弃过你。”

  他只说了我,并没有提我的母亲。

  我又不甘心,想替我故去的母亲问眼前这个男人一句:“那我妈呢?她就应该被放弃吗?”

  “我也舍不得你妈妈,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用。”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继续说道。

  “但你爷爷有给她一笔钱做补偿的,可是她没有要,你知道的,你妈妈一向是那个清高性子,后来她带着你悄无声息的走了,我找了你们很久,可...”

  “——可后来你结婚了,你有了新的家庭!”

  “你还在几年后有了新的孩子,你给她办满月酒的时候,甚至在网上铺满了消息!”

  我逼视着他开始躲闪的眼睛,声音越来越高:“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对不起我?你知道我当时——”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长出了口气,压下了内心的悲哀与愤怒,我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何必呢,现在再说这些,没有任何的用处。

  现在说了,也改变不了当年我面临的窘境。

  我记得那时候我已经高二了,为了凑够开学的学费和家里日常开销,每天马不停蹄的打工。

  当时我的母亲被郁抑症折磨许久,已经好几年没有工作了,就算她没有病,我想她也很难面对外面各种不堪的传言。

  一个漂亮的外地单身女人,在本地无依无靠的,又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再加上她不善交际,那不管她做了什么,或者是别人对她做了什么,都是她的错。

  有时候,人类的恶意是就是这么无端,且无穷尽。

  那正是暑假的晚上,我打工的小饭店打烊了,老板和老板娘在饭厅里看电视,而我正在闷热的后厨洗盘子,我需要在九点半前把这份工作做完,再赶回家给母亲做饭,最后还要复习功课。

  隔着玻璃窗,我听到在嘈杂的电视背景音中,老板和老板娘模糊的说话声,什么“有钱人”,“做个满月都这么大排场。”

  起初我并不在意,眼前满水池的碗碟要洗,我还赶时间,我并不在乎谁家在过满月,直到我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许家”的字眼。

  我不由的抬起头,隔着玻璃,将视线放到上方的电视上。

  那是应该是回放,画面里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镜头扫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心或假意的微笑。

  我记得我当时看着屏幕上,这个我应该喊作父亲的人,以一种极其爱护的姿态,揽着她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那画面温馨极了。

  我想如果我不是他的孩子,我会觉得对方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如果赶上我不忙的时候,可能我还会在心里真诚祝福对方一句。

  我记得我当时站在洗碗台前很久很久,胸口沉沉让我喘不上气来,眼睛也酸涩极了,但我并没有哭。

  过往几年的生活经验已经告诉我,眼泪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爱你在乎你,那它除了让自己显得软弱外,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画面,那绝对是我过往人生中,最富有黑色幽默的一幕。

  似是见我许久不说话,许晟踟蹰的唤道:“念念...,爸爸..我知道你过往肯定受了很多苦,过去的我没有办法,但现在你回来了,爸爸会补偿你的,爸爸这些年也有不少的资产...”

  “爸爸都留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小心中带着希冀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疲累,我闭了闭眼睛,才重新开口对他说:“你走吧。”

  他瞬间有些焦急,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样子想过来拉我,手都碰到我的衣角了但又强行收了回去。

  最后他站在原地,语气急促的说:“爸爸没有奢求你的原谅!爸爸只是想补偿你而已,你不用原谅我!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我过的很好。”我看着他,平静且残忍的说:“如果你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我会更好。”

  许晟走了,他走的时候脸上满是失魂落魄,步子都有些趔趄。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想的却是我小时候看到的他,那时候他还是脾气温和,又对我无限宠溺的父亲,我只觉得他的背影高大极了。

  但他最终没有为我和我的母亲撑起一片天。

  我在客厅的沙发中坐了很久,我想了很多过往的事情。

  其实在我工作之后,已经很久不去回忆当初在蕴城的事情了,但今天许晟的到来,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是被突然打开了闸门般,铺天盖地的将我淹没。

  我记得初到蕴城的时候,是幸福过一段时间的,即便母亲没有拿那笔钱,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积蓄,按理来说是可以在蕴城这个小城市衣食无忧的生活几十年的。

  但缺乏生活经验的她被别人以买房投资的名义,几乎骗去了所有的钱。

  生活开始艰难了起来,我们不得不从租住的有着花园的院子搬了出来,搬到了老旧拥挤的居民楼。

  这里的租户一般都是小商小贩,或者是外来务工人员,人员繁杂,但大多素质一般,我和我的母亲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和母亲出门买菜的时候,经常会感受到四周或新奇或审视的视线,那种视线让年纪不大的我都会经常感到一阵不舒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是从谁开始传起来的话,反正等听到我们耳朵里的时候,版本已经有很多个了。

  但每一个版本都无一不在指向我的母亲是一个浪荡的,人尽可夫的女人。

  或许流言的最开端,只是母亲不经意间和某个长舌妇的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又或许是被某个男人帮忙搬了搬东西。

  但这些不重要,那些看不惯我母亲的人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她们只在乎自己是否有茶语饭后的谈资。

  其实母亲在外面找了一份钢琴老师的工作,工资不低,只要坚持几个月,我们就能攒够搬离这里的钱,但没有以后,天真又性子高傲的她被流言击垮了,工作也在频繁失误中丢了。

  再后来,她开始不断的逼着我努力学习,但从小懒散的我,又逢父母离婚这样的事情,我根本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她先是说,再是骂,后来就是打,她一步步的从那个我眼中温和慈爱的母亲,变成了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歇斯底里的女人。

  那段时间我常听到的话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笨?你怎么就没有你哥哥半分聪明?”

  我是恨过她的,也曾经一度想过离家出走,但在好几次听到她晚上压抑的哭声后,我就放弃了,我想如果我也离开了她,那她岂不是就真的被所有人放弃了,我舍不得她这样。

  我永远记得之前她抱着我坐在钢琴前,温柔的教我钢琴的样子。

  后来我又知道她病了,我不算释然,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不怪她了,我知道她不是不爱我了,她只是被生活折磨的,丧失了爱我的能力。

  我开始努力学习,又在稍微大了一点的时候开始打一些临工,我尽自己所能,替她多分担一些生活的重担。

  我想着,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大一些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