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忆流年
虽然停顿时间非常短,但是从四个角度对比来看就非常明显,令人不得不在意。
众所周知虫子都是没有理智的,除了能听从女王的号令集结进攻,剩下的全凭本能,几乎不会有任何例外。
就是这样,才让以智慧著称的人类稍稍有喘息的机会。
但这次的发现显然令人不那么愉快了。
“另外您再看下这两段,”时易又顺序播放了后面几次战斗,情况竟是惊人的相似,甚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虫子的情况您应该非常清楚,这种异常是绝对不能忽视的,而且知道所有布局的人,并不多。”时易微微顿了一秒,神色微黯。
次次精准,可就不是一个意外可以囊括的了,但这事说来实在是耸人听闻,没人想象得出,怎么会有人愿意去帮助那些吃人的虫子,葬送自己的同胞和人性。
这已经不是间谍或者叛国,而是彻底背叛整个人类社会。
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更何况那幕后之人又图什么呢?
虫子没有理智,就算帮它们赢得了战争,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它的果腹餐罢了,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之前根本没人敢往这个方面去想。
就连时易,对此也颇为抗拒。
现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提出来,因为那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时凛一幕幕看过去,又落在了时易脸上,眸光微沉,“今天你说的这些话,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回长官,我很清楚!”时易毫不退让地直视回去,嗓音略显沙哑,语气却很坚定,“我也愿意为我的言行付出任何代价!”
他怎么会不清楚?
能参与战略部署的,留在那个帐篷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个个都是顶着高级军衔,甚至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高官,全都是有赫赫战功,为人类社会做出过杰出贡献的。
怀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件揪心又令人无比痛苦的事。
更何况一旦被泄露出去,他又会面对多大的压力和危险,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时凛定定地看着他,眉梢一松,刻意压下来的威势也瞬间消散了,他站起身,从时易身边经过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声,“长大了。”
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离得近,时易都要以为那就是被帘子掀起吹过的风声。
他愣愣地看着时凛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时凛再次开口,才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走了。”
时凛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漠,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温和都是他的错觉。
时易迅速收敛了思绪,跟着时凛去了欧柏涵那,再次阐述了一遍这件事。
欧柏涵的神色极为严肃,额头上甚至能看到清晰的皱纹,满脸无法忽视的岁月痕迹。
他的眼眶通红,虽然没有直接参战,可是恐怕也是从开战之后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了。
“之前开会的时候,为什么你没有说?”每天作战结束之后,甚至大战开始之前,总会有一个非常简短的战略部署会议,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却能掌控整个战局。
而那个人,肯定就在其中。
“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有足够的证据,”时易微沉着一张脸,“我知道单凭这些不够,”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智脑,用力抿了下嘴唇,“但是我可以为我自己的言行负责,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欧柏涵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哪里已经能看到一道深深的沟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严肃,疲态尽显。
“更何况在这种时候动摇军心,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时易继续道。
“你倒是头脑清醒,”欧柏涵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那想必也知道,如果你这种无端的指责是错误的,仅仅是你自己的臆想,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吧?”
参加会议的任何人,轻松都可以压死他了,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被一个小卒这样怀疑,而且多的是名正言顺的报复方式,就是时凛也保不住他。
时易回视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无比的坚毅。
情况他们都清楚,可要让他当做不知道,又是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就算知道会面对怎样的险境,还是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威胁吗?”欧柏涵站起身,对上时易毫不退让的视线,脸上的笑容终于真挚了几分。
“你做得很好,”他抬手拍了拍时易的肩膀,又偏头看向时凛,带了几分欣慰和感慨喟叹道,“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看到帝国有你们这样的优秀年轻人,我真的很高兴。”欧柏涵负手收回了桌子前,在一旁的大屏上快速操作了两下,又是十几个分屏投放到墙上,视角远比时易收集得还要全面。
欧柏涵能调动全国所有的最高机密文件,包括哪些没有被上传的,需要授权才能查看的东西。
虽然那个间谍一定隐藏得很好,但是一旦有人起了疑心,就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其实这件事我之前也注意到了,但一直没想到可行的解决办法,包括可用的人手,倒是没想到被你这孩子先挑明开来,看来注定是需要你们为帝国尽一份力了……”
听到这话,时凛会意地起身退开,他现在也是嫌疑人之一,总归还是要避讳一些。
不过,叛徒么?
时凛的目光扫过荒凉残破的土地,神色极冷。
不管是谁,都该死!
时易在欧柏涵的帐篷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时易出来的时候神色也是淡淡的,就好像只是最普通的一次汇报。
他刚回到自己帐篷,就被陈勇猛地踹开了们,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到他极度兴奋地说道,“副……副队醒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就没了人影,一旁的帘布还在微微晃动,像是被风刮过。
等时易感到医疗部的时候,韩文轩正握着一只手柄绕着江逐转圈扫描,一边啧啧称奇,“你这身体,恢复力简直惊人啊,我本来以为光醒来起码就得三四个月,这才几天,而且就连骨头都长好了,我要不算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都得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机器人了……”
时易闻言,迅速转身关上了门,坚硬的门板差一点就撞到了后面陈勇的鼻子,门外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时易却都听不见了,他只能看到那个人,脚步有些沉重地朝他走过去。
“你来啦,速度够快的啊……”韩文轩瞥了时易一眼,收拢了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略带促狭地朝人挤挤眼,“这小子身体没什么问题了,最多再休息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跟没伤过一样。”
“行,那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出去了……”韩文轩絮絮叨叨地往门外走,手都握上门把了,突然转头看向时易,朝他露出一个略显暧.昧的笑,“不过你们可要友好交流,别动气,他现在的骨头可经不起你一拳。”
时易那脾气他太清楚了,江逐这回的举动,怕是把他给气疯了。
万一他那暴脾气上来,这小子就真得再躺上一个月了。
时易没回答,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在江逐脸上,又扫过他缠得几乎看不到肉的身体,伸手戳了一下肋骨的位置,轻声道,”疼么?”
这里,据说曾经碎光了所有骨头,整个胸腔都凹陷下去,卡住了心脏,而碎裂的骨片只差一点点,就能彻底扎进那最脆弱的所在。
这个人也就没了。
不会跟在他身后,不会再用那样专注炙热的眼神看着他,不会默默地为他想好一切,更加不会陪着他了。
他差一点……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江逐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那根手指陡然加重了力道,原本还没好的伤口瞬间崩裂,连带着里面的骨头似乎也有二次创伤的征兆。
“我再问一遍,疼吗?”时易的脸色极冷,而漂亮的眼睛里却似乎燃着一团火,像是已经怒到了极点,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江逐脱口而出的否定哽在了喉咙口,他的目光凝在了时易脸上,心口泛起些微的疼痛和酸涩。
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吓着他了。
“疼的。”江逐微微垂眸,极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抬手捉住了时易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深呼吸一口气,软下语调又重复了一遍,“疼的。”
时易有一瞬间的晃神,就被江逐拽进了怀里,脸颊贴着他还缠着绷带的胸膛,听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时易……我疼……”
时易轻轻抖了抖,眼眶酸的要命。
明明这是他要求的,可真的听到江逐的示弱,时易还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恍然。
这家伙是多要强又多固执的一个人啊。
小时候遭遇了那样惨无人道的事,一个才几岁的孩子硬是能憋着谁都不说,疼了难受了永远躲起来自己消化,在他面前就还是那副乖巧的,好像没经历过任何阴霾的样子。
时易用力闭了闭眼,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的伤处,抬手环上了他的腰,力道放得很轻。
“知道疼,下次就不要做这种傻事……”他粗粗喘了一口气,哽咽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对自己……”
“更不能这么残忍地对待我。”
如果江逐没能熬过来,那就是为他而死,这种事要他怎么能轻易接受?
江逐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垂首埋在他的颈窝,闷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我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
那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时易出事的,更何况他也在尽力挽救危势。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还没替时易扫平所有障碍,又怎么舍得死?
时易顿时感觉更窝火了,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手摁住他的后颈,微微倾身,以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俯视他。
“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时易越发逼近他的眼睛,“我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的责任,你要是搞不清这一点,还是早点转去别的军团好了。”
免得再被我连累。
江逐对他的逼近不躲不避,自始至终神色温和,就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包容着他。
“你不是责任。”他摇了摇头,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只是我喜欢的人,想要豁出性命保护的人,是我……”
江逐顿了顿,偏头吻了下他的手腕,倏地笑了。
“是我还想努力活下去的目标和希望。”
时易彻底说不出话了,之前打好的所有腹稿通通化为了一堆废话,一句都憋不出来,心头温温热热的,还泛上丝丝缕缕的暖意。
这个人啊……
怎么就能这么好呢……
“没有下次。”时易抿了抿唇,努力压下胸口的那分激动,强硬道,“如果你保证不了自己的安全,这个副队长完全可以换人当,本来以你的实力,第七军团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硬着心肠说完这些话,时易再也没看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捏住门把手后,顿住了脚步,沉默了半分钟时间,才哑声道,“护好你自己,我会变强。”
强到不用你担心,强到能和你并肩战斗,而不是需要你去牺牲自己才能保全的存在。
“这几天好好休息,轩哥没说可以之前,哪儿都别想去。”
说完迅速开门离开,一直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瘫坐在床上,他才低喘几口气,捂住了胸口,面露痛色。
江逐,江逐,江逐……
心脏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像被一排小齿不规律地咬着,撕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灌进冷风,带来彻骨的寒意。
甚至一度让他除了这两个字和那张脸再也想不起任何其他的了。
时易用力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冰凉的手脚才重新恢复知觉,从那种江逐可能会出事的极度恐慌中脱离出来,后背已经完全湿透,明明房门紧闭,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做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索性又跟着最近的搜寻小队,没发现什么漏网之鱼后,又去了最前沿的流动观测点,因为虫子似乎有了可以屏蔽监测的技术,所以只能采取最古老的人工监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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