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柚子
这名不知身份的华国少年身体纤细,皮肤白皙得如同白纸,连阿尔卑斯山的寒风都挡不住,更别说在陡峭的高山上滑雪。
“我先教你适应雪板。”他用手比划着说,“固定好前脚,重心放在后脚上,分前后踩在雪板上。”
动作还是无法抵过语言的作用,他正不知道该如何用手势表示出重心这个词时忽然听见少年开口说:“我听得懂英文。”
休·勒内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停下比划的动作:“接着用前脚抬起雪板,同地面保持平衡,熟练过后你还可以在原地转圈。”
少年踩在雪板上问:“两只脚的站姿是这样的吗,还是要再调整?”
“再开一点。”
休·勒内边上课边夸奖了宋醉的英语:“你的英语说得非常好完全听不出口音,是在国外住吗?”
法国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英语的国家,口音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口音,甚至有人会故意强调木,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口音,在他看来会说英语已经够给英美面子了。
他并不是对少年的恭维,是真的一点听不出口音,这意味着要么在国外长大要么下了不小功夫。
宋醉否认。
他只是有空模仿电台里的原声,开始时连读都读不通,一次不行便百次千次,学习对他来说是最容易的事了。
他按着教练的话小步蹬地尝试短距离滑行,休·勒内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腿可以往里收点。”
“可以知道往里收多少度吗?”
少年停住动作问。
度数这个问题把休·勒内问住了,在他眼里滑雪既是运动又是艺术,每个人适应的角度不同没有精确的数字。
不过他还是给了个大致范围:“十五度左右。”
宋醉默默记住了,休还是第一次看到把滑雪当学术问题探讨的新人,每个细节都会精准确定,如同用烧杯在实验室里实验。
远处的人虽然听不见两人的谈话,但三小时还没开始滑雪你一句我一句议论开了。
“三小时了连门都没入,我两小时就能自己滑了。”
“我早说了休·勒内教又有什么用?不行还是不行,白白浪费时间。”
“可惜教的不是问秋。”
白问秋捏紧的手放松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休会选中宋醉,他望向近乎垂直的高山,但滑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小他的母亲便告诉他不要求什么都精通但什么都要会一点,这样才符合他的出身,即便他从小滑雪也不敢挑战拉格雷夫的垂直降落。
滑雪的价格不低,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滑雪的,宋醉看着便没滑过雪,在他们之中格格不入。
*
宋醉依然按自己的节奏学着,接下来学习的是如何刹车,休·勒内给他示范了两个动作。
“刹车的话主要分两种,犁式刹车入门容易但速度慢,平行式刹车入门有难度但能在快速中停止,你看自己选犁式还是平行式?我建议你选犁式。”
宋醉毫不犹豫选择第二种,他习惯做什么都全力以赴,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休·勒内没想到少年会选择入门难的平行式,平行式的难点在重心居上,不过令他讶异的是少年学得格外快。
当最后的动作教完他开口说:“你可以开始滑雪了,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高度,如果怕的话可以在平地活动。”
少年听话嗯了声。
同雪场上的大多数人相比他的动作说不上快,他只是拿起自己的雪具,调整好雪镜头盔准备滑雪。
这是他第一次在雪山上滑雪,他出生在雨水充沛的西南,从来没有见过雪,过去盼望能在一百米的雪场上滑雪,县里只有一个破败的溜冰场。
卷头发的少年在平地上试滑了滑,确定雪具没什么问题后他开始在雪地上滑行,雪仗掠过发出沙沙声。
随着地面愈来愈陡雪板越来越快,耳边甚至能听见轰隆作鸣的风声,就在速度快得即将失控时他的重心移到左脚,放平左脚尖后刃推坡。
休·勒内的眼里透出欣赏,他原以为这名纤细的华国少年不适合运动,没想到在雪场上完全不像新手,如同在雪地穿梭的精灵。
他原本只是因为方助理的电话才过来的,但少年自己就是滑雪的好苗子,可惜的是个子不高,这么长的腿应该能长到一米八的。
不过这份可惜下一秒被浓浓的震惊所取代,或许因为雪板玩得熟练少年贴近地面跃上垂直平台!
两百三十三米的垂直滑雪说得上是极限运动了,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滑雪员也不敢轻易尝试,可宋醉从冰面上轻松滑下。
能在高速滑落下保持稳定,意味着对身体的掌控好到变态,休·勒内没在少年眼里看到丝毫恐惧。
他不禁好奇对方的职业,不像书本气的学生倒像是刀锋舔血,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在场的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即便是嘲笑过宋醉的人也不自觉被吸引,片刻回过神后酸溜溜开口。
“也没有特别好看。”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滑得比所有人好,本来觉得问秋滑得就够好了。”
“休·勒内教得好而已。”
听到众人的话白问秋掐紧了自己的手,没有继续留在雪场上而是走回了酒店,敏锐留意白问秋的许宁忙跟上去。
*
办公室里方助理收到了休·勒内拍来的视频,他把两分多钟的视频发给贺山亭:“您看宋醉会滑雪了。”
“他会生孩子你再来告诉我也不迟。”
男人专心批阅文件。
方助理:…………
外人对于贺山亭孤身一人的原因有诸多猜测,什么为情所伤什么童年阴影,但他认为贺山亭单身太正常了,这样的性子上哪儿去找老婆?
方助理习惯了自己老板的不冷不热,他整理好会议资料离开办公室,男人抿了口细描骨瓷杯装的红茶继续批阅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贺山亭放下最后份文件,视线自然在文件边的屏幕上顿了顿,看不出情绪点开视频。
雪板上的少年自山顶往下滑,脆弱的身躯蕴含着惊人的柔韧,近得如同抵在屏幕上,听得见少年不均匀的轻喘声。
他的视线停在少年扣得严严实实的脖颈上,穿的是他买的滑雪服,如同印下他的烙印。
意识到这一点后男人的指尖缓缓上移,透过屏幕在少年柔软的唇上轻轻点了点。
第十八章
少年的雪杖垂在身后,双膝内旋立起雪板内测,刃面在雪上刻出长长的行迹,成功停在平地上。
“你做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好。”休·勒内拍手鼓掌,“完全不像初次练习滑雪的新人。”
宋醉摘下防护头盔,稍泛冷意的瞳孔恢复了以往的呆,眼里没有东西的木头美人,看起来跟踏在雪板上的人完全不同。
“你以前从事过极限运动吗?”休·勒内压不住心底的好奇问。
“算是吧。”
少年抿了抿染着水光的唇。
休·勒内见宋醉不想多说便没有多问,少年的身体素质是他见过最好的了,遗憾没能从小练习滑雪不然会成为名优秀的运动员。
宋醉没意识到对方的想法专注练习滑雪,直到下午五点才同休·勒内告别回到酒店休息。
他原以为会在法国呆两天,不过白问秋的身体不舒服,在许宁的提议坐上去机场的车。
车停在酒店门口司机还没来,宋醉坐在窗边的位置往外看,在纪念品商店的立牌旁瞥见黄色的邮筒柱。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明信片还没来得及寄出去,他小声问向坐白问秋左边的许宁:“可以知道还有多久开车吗?”
“十分钟。”
许宁给白问秋剥西梅。
宋醉礼貌说了声谢谢,带上明信片走车朝邮筒走去,他在邮筒里投下明信片才重新坐回车上。
他刚坐下没多久车辆便缓缓启动,所有人都关切问着白问秋的病情,车厢里弥漫着肃穆的气息。
“真的不要紧吗?”
“要不去医院拍个片吧?你不去医院车里的谁都不放心,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我包里有合适的药先在伤口上涂上,不然怕晚了来不及。”
宋醉以为伤得有多严重,在后座的他摘下自己的耳机,伸长脖子朝白问秋掀开裤子的小腿望去,腿上只磨破了点皮。
他不由得沉思。
这岂不是怕晚了伤口愈合了?
*
车到达机场已经是夜里八点了,众人登上飞往沪市的包机,白问秋坐在中间位置,许宁在边上嘘寒问暖。
没有人愿意跟末位的宋醉搭话,甚至连许宁也忽略了少年手上同样有雪杖磨出的伤口,可没人问一句疼不疼。
宋醉不在意拢下衣袖,戴着耳机练听力,磨了一天耳朵语感似乎有突破瓶颈的迹象,可以轻易分辨每句话。
抵达沪市已是次日,他提着行李箱跟着许宁坐上车,许宁开口说:“我先送他去我小叔家。”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白问秋转头问向少年。
坐在后面的宋醉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白问秋在同他说话,他斟酌着用词:“还可以吧。”
贺先生虽然难以接近还说要赶他出去,毕竟没有真的赶他出去,只不过对方对声音格外敏感以至于他只能在房间的地板铺上地毯。
白问秋眼里透出细微的惊讶,他本来以为宋醉在贺家呆不了多久迟早要回西南,没想到贺山亭居然能容忍少年。
他看向在椅子上闭眼补觉的许宁:“你不是要送宋醉吗?我想顺便拜访下贺先生。”
闻言许宁的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这位小叔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能收留宋醉简直是个奇迹。
这话倒不好直接说出来,他换了种说法劝:“你膝盖不是受伤了吗?”
“不碍事的。”
白问秋坚持要去贺家拜访,许宁对他也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了,希望今天的贺山亭能好说话点。
车在贺家公馆大门边停下,因为安保严格只能步行进入,许宁扶着白问秋下车,他自然地把随身物品给了身材单薄的少年。
许宁走了两步回过头还不忘嘱咐一句:“你别把白问秋的包磕到了。”
宋醉听话点头。
他拎着大包小包跟在两人身后,白问秋在许宁的扶助下行走,两个人的手臂偶尔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