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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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沪市依旧闷着热,宋醉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贺家大门前,还没待他走近警卫人员厉声提醒:“无关人员不准进入。”
他转身朝身后的车辆望去,许宁从车上走下来说:“我有事要找我小叔。”
警卫认出许宁拨通别在腰间的通讯仪,通报后放他们通行,大理石大门这才开启。
宋醉没来过贺家公馆,听说经历过五次扩建面积上万平,比他住了两年的别墅十倍还大。
同想象中的建筑群不同,走入大门是层层叠叠的山林,行廊上点着绰约的夜灯,隔绝外界的喧哗无比寂静,别人或许想的是寸土寸金,少年默默想适合上自习。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穿过山林走进栋白色巴洛克建筑,许宁停下来向少年嘱咐:“我小叔喜欢安静,进去后不要随便说话。”
虽然贺山亭是他的叔叔,但他的父亲同贺山亭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贺山亭的母亲出身世代名门的贺家。
有个说法是贺家光是卖地皮便能卖百年,贺山亭作为贺家继承人生来便高高在上,如果不是这层关系他们许家在沪市根本无法立足。
宋醉听话点头。
他们坐上电梯来到书房外,许宁不确定贺山亭的态度,转头对少年说:“你先在外面坐着。”
许宁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即便他离开也要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少年是真的喜欢他,他想了想补充一句:“我尽快回来,你不用总盯着门口。”
说完他敲门走进书房,少年在书房外的椅子上端正坐下,深知时间就是金钱,不仅没有盯门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还从行李箱里慢条斯理拿出试卷准备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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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南面的窗户正对着山林,内饰灰白没有任何色彩,只有墙壁上挂着张泛旧的油画,画的是山风吹乱宁静的江水。
许宁走进书房时听见内里传来谈话的声音,似乎在讨论并购案,他不敢多听在原地站定,贺山亭身边的方助理给他倒了杯咖啡。
尽管出身名门贺山亭在资本市场上的名声并不好,同实业出身的父辈相比,贺山亭无疑是天生的资本动物,通过收购重组获得收益,多少企业在贺山亭手里折戟沉沙。
曾有人撰文指摘贺山亭是门口的野蛮人,更有甚者说毁了华国实业,隔天报纸便被收购了,行事手段可见一斑。
贺山亭从小在国外长大,许宁见贺山亭的次数并不多,初次见面是在贺山亭母亲的葬礼上。
葬礼那天下着细雨,那时的贺山亭在前来吊唁的客人中长袖善舞,完全看不出少年丧母的悲伤,在葬礼上完成了初次人脉收割。
葬礼次日对新能源巨头的成功收购震惊当时的交易所,为贺氏引入坚实的现金流,众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位贺家的继承人心冷。
“你来做什么?”
泛冷的嗓音打断许宁的思绪,他端着杯子不安地朝里面望,灯光被翻滚的夜色吞没。
肤色苍白的男人坐在实木椅上,因有德国血统轮廓深,眼瞳是罕见的蓝灰色,光线明亮时偏银白色,是张足以过目难忘的脸。
不过当贺山亭从椅子上站起时,一米九二的个头极有压迫力,面对这位长辈许宁忍不住胆寒,准备好的说辞全忘了。
在贺山亭的注视下他结结巴巴问:“您方便照看我一个朋友吗?只用住两个月。”
方助理忍不住好奇问:“你哪个朋友?”
许宁从小在国际学校读书,交往的朋友基本都是二代,门外的少年看着也不像有钱家庭出来的,坐在椅子上怯怯的。
“我男朋友宋醉。”
方助理瞥见书房外的少年明白了。
许宁这人从小便不让人省心,谁都知道他打小喜欢白问秋,连他一个外人都知道许宁平凡人生里的著名事迹。
白问秋生日那天为了讨白问秋欢心,在下雨天的山顶上玩速降差点摔断腿,人在山里失踪生死不知,派了不知道多少救援队都没找到人,许家父母都求到贺山亭这儿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吓得白问秋怕担责任不敢联系了,许宁还傻乎乎以为白问秋不知情,最后还是在西南一间小医院找到的,本来许宁准备跟着白问秋出国的这下许家不敢放出去了,许宁在国内上了个二本。
许宁在西南的医院住了大半年,有天突然带回去一个安静的少年,他还以为许宁收心了,这次上门估摸着白问秋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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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助理作为外人不好说什么,只能听着许宁解释,果不其然许宁开口:“问秋回国了我没时间照顾宋醉,怕他出去住受欺负,他性子安静听话,肯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贺山亭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许宁的腿都站麻了,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听到句。
“考虑得还挺全。”
许宁松了口气,看来今天小叔心情不错,可男人上一秒还在笑着下一秒收敛容色:“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连声音都冷下来。
许宁心里猛地咯噔,站在贺山亭面前腿都软了,突然后悔自己不该脑子一热把人送过来。
许宁惴惴不安问:“因为他真的是很听话的孩子,我从西南把他带过来的,在沪市人生地不熟,连出门都没出过多少次,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把他送回西南了。”
贺山亭抬起眼,透过虚掩的门瞥见侄子的小男友听话地坐在椅子上,小孩儿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如同装在箱子里等待被送走的小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白得发光的脖颈,皮肤上还有粒红色的小痣,贺山亭的视线顿了顿。
书房外的宋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因此改变,少年专心握着笔书写,黑色的笔墨在试卷上缓缓流淌,只是听到远远的一句:“留下吧。”
第三章
许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来之前他做好了来回恳求的准备,毕竟贺山亭不是好说话的主。
“不过如果给我添任何麻烦。”主位上的贺山亭瞥了门外一眼,“连人带行李箱扔出去。”
尽管话这么说许宁提着的心放下了,他这位小叔不易接触但格外护短,只要答应照看宋醉便会做到,在这期间不用担心少年会出什么意外。
他立马保证:“他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的,平日文文静静的,您说什么是什么。”
宋醉平时在别墅就是种种花看看书,安静得没有任何存在感,虽然他不知道少年在看什么书想来是打发时间的闲书,从来不会打扰到他。
而书房外的宋醉听到书房的交谈声消失了,把自己做完的试卷重新装进行李箱,刚把行李箱合上许宁便从书房里走出来了。
陪同许宁出来的还有方助理,少年手拎着行李箱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小叔答应照看你了,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许宁的语气透着扔掉包袱的轻快,“记得不要给我小叔添麻烦。”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愉悦,忙咳嗽了声说:“本来可以让你去外面租房子住,但我心疼你才会让你来这儿享福,你明不明白?”
少年轻轻答了声:“明白。”
听着两人的谈话方助理感觉少年太可怜了,许宁如果真的考虑少年的感受根本不会让少年搬出去,偏偏少年还听话得不得了,被喜欢的人赶出来没有任何脾气。
许宁并没有陪伴少年的心思,说完话便心急火燎地走进电梯,连句再见都没有跟少年说。
当许宁离开后他主动向少年介绍自己:“我是贺先生的助理,你可以叫我方哥。”
“方哥好。”
少年的咬字很轻,带着西南特有的软糯。
这让方助理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出口,按理说该住客房,可贺山亭习惯一个人居住,对声音格外敏感,有丁点动静便能让这位大人物动怒。
只有高处的阁楼最安全,只不过堆满杂物还没收拾出来,面积也格外小,根本不适合居住。
正当方助理不知如何开口时,少年似乎察觉到他停在阁楼上的眼神说:“我住阁楼就行。”
方助理语塞。
怪不得许宁让宋醉搬出来便搬出来,与同龄人相比少年的性子太听话,许宁这个年纪上房揭瓦光逃课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少年越这么懂事方助理越心疼,他望着身段单薄的少年开口:“我来帮你提箱子。”
宋醉婉拒:“不用了。”
“你不用跟我客气。”
方助理二话不说挽起西服的袖子,从少年手里接过行李箱,不过一提之下没提动。
他又提了下——
还是没提动。
不信邪又提了一次——
行李箱纹丝不动。
气氛到这时有点尴尬了,还好宋醉自己接过了行李箱:“我自己来就好。”
方助理望着清瘦的少年单手拎起行李箱走上楼梯,动作看起来无比轻松,镜片下的眼流露出深深的迷茫。
看这轻松的模样行李箱里应该只是装了点换洗的衣服以及洗漱用品,自己怎么就没提动呢?
宋醉提着行李箱走上楼梯,他在山里摸爬滚打长大力气远比城里人大,不过金明说力气太大会让男人没面子他才没有表现出来。
方助理回过神后跟了上去,少年提着行李箱走得比他还快!他气息不稳地走到阁楼门口,额头上都渗出汗水。
虽然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不过里面空间大,不仅容纳了一张床还有张桌子,屋顶上斜开着扇玻璃窗。
方助理让佣人把阁楼的杂物都搬了出去,还把地面拖了一遍,他对着门边的少年说:“可以把行李放进来了。”
“谢谢方哥。”
“这有什么。”方助理把自己的电话留给少年,“我忙去了,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少年嗯了声。
当方助理走出阁楼后,宋醉打开行李箱,上层放着换洗衣服和盥洗用品,下面全是厚实的教辅书还有发沉的实验仪器。
他用帕子仔细擦拭每个角落,才把书按学科分门别类放在干净的桌上,他从别墅里还带了株小玫瑰花。
他在杂物堆里找到了个泥土盆,小心翼翼把花装进花盆放在天窗下,原本弥漫着灰尘的房间焕然一新。
宋醉打理好房间便开始做真题,他花两千块报名了下周的雅思考试,考六分对他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要申请世界名校他的分数必须在七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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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助理走下楼梯回到书房,说实话方助理对自己的薪水很满意,但工作时间让他有苦难言,凌晨两点他还得在贺山亭身边办公。
贺氏对LE的并购案陷入僵局,原有的管理层不肯出售股份,连夜宣告股份明天停牌,而贺氏用来收购股票的资金都是有到期风险的杠杆资金。
原本昏昏欲睡的方助理看到停牌通知,睡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怎么会突然停牌?”
在同管理层谈判失败后贺氏通过不同账户暗中买下世面上的流通股,只差明天再买下3.25%便能获得对LE的控制权,谁知竟然宣布停牌了。
“有人在透露消息。”
贺山亭的语气平淡,蓝灰色的眼里看不出丝毫情绪:“看明天董事会就知道了。”
陈助理心下一沉,这意味着贺山亭要对董事会开刀了,贺山亭手段激进有目共睹,他默默为董事会默哀。
“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