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柚子
白问秋听出贺山亭的吉音,碰到枝干上的手猛然缩回,被尖锐的刺扎破了指腹,流下鲜红的血液。
可贺山亭看也没看他一眼,如同当他是嫌恶之物般,只是捧起窗台上的小玫瑰。
他慌忙解释:“我只是想摸一摸。”
贺山亭依然没有理会,可白问秋莫名有种被对方看透心思的感觉,全身不自觉发冷。
他硬着头皮说明今天的来意:“贺先生,我今天来是要解释上次帝王绿的事,那块儿帝王绿不是我拿的,偷帝王绿的另有其人。”
直至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男人才抬起蓝灰色的眼,倨傲地俯视他。
见贺山亭感兴趣白问秋松了一口说:“我并不是要为自己解释什么,我自己的名吉无足轻重,但我认为您应该想知道一个真相。”
白问秋分析道:“这块儿帝王绿是我在宋醉房间里发现的,我承认自己贪图虚荣,不明白原委便戴上了,现在想来肯定是他偷了您的东西。”
“可能是忘了带走,又可能是事后害怕,这块儿帝王绿便留在了他的房间,真正的小偷不是我而是他,他才是偷了您东西的小偷。”
他这次对贺山亭说的话没有任何隐瞒,他知道在这位面前说不了谎话,只要说谎话都会被发现,倒不如坦诚说明自己的错误反而有一丝生机。
贺山亭只是平静望着他,这同白问秋期待的反应全然不同,他忍不住问:“您难道对他不生气?”
他不相信贺山亭不生气,肯定还有被蒙蔽的挫败感,然而下一秒他听见男人的嗓音:“因为是我送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崽子:肯定要被扔垃圾桶了
正在吃酸奶的亭亭:????
第四十四章
白问秋听闻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心里升起浓烈的震惊,因为太过惊讶他咬破了自己的嘴皮,渗出殷红的血迹。
贺山亭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别说对他,就是对着自己唯一的侄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如果不是出身贺家,又恰好在生意场上手腕过人,不知多少人想除之而后快。
原来宋醉的帝王绿是这位送的,怪不得他在宴会戴上会被毫不留情拆穿,自己还一无所知上门赔罪,殊不知前前后后都是在得罪贺山亭。
在白问秋心里宋醉只是无人在意的山里少年,怎么有资格得到贺山亭的青睐。
他情不自禁问:“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边上的仆人同情地看着白问秋,他很清楚贺先生在意上次到访的小客人,一块儿帝王绿压根不算什么。
白问秋得到的只是男人冷漠的一句话:“既然控制不住自己这双手,就去把这本书抄了。”
一本康德的道德形而上学原理扔在他面前,页数足有一百五十页,书名仿佛在提醒他的不堪经历,不由得生出浓浓的屈辱感。
当他拾起书时对方已经进了书房,仆人无声无息拿来纸笔,他不敢违背贺山亭的意思,只好忍辱负重抄书。
*
当白问秋抄完书回许家已经凌晨三点了,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抄完的,抄到最后眼睛熬得通红,手僵得都没法动手指。
偏偏许宁只顾着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机,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问:“你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白问秋的气不打一处来,没在一起之前许宁装出认真勤奋的样子去天元实习,在一起后他算是看明白了,许宁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玩玩。
他没把自己留在贺家的事告诉许宁,只是捏着自己的手说:“你知道你小叔为什么看不上你吗?就是因为你成天不上进的样子,你除了会玩还会干什么?”
许宁觉得这样的白问秋很莫名其妙,他不用努力就能过得好,为什么还要努力?
他爸妈对他的希望只是不要违法犯罪做一个踏踏实实的纨绔子弟就行了,白问秋管得比他爸妈还宽。
如果是宋醉的话根本不会对他脾气,只会问他玩累了要不要喝杯果汁,他突然发觉了宋醉的好。
许宁忍不住说:“我家里又没欠人钱还不起,怎么就不能坐沙发上打个游戏?”
白问秋被许宁这句话戳了心窝子,换做是从前他肯定无法忍受,可如今的他只能忍气吞声:“你打你的我不管了。”
他现在只想上楼好好睡一觉。
许宁望见白问秋眉目间的疲惫,后悔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你家的。”
白问秋的脸上这才好看了点,不过他现在没有搭理许宁的工夫,只想上楼好好睡一觉,许宁倒是放下游戏手柄跟在他身后。
经过二楼宋醉的房间时,白问秋突然停住脚步,他的大脑里浮现出下午贺山亭的话,压低嗓音对许宁说:“你知道那块儿帝王绿是谁送宋醉的吗?”
“怎么跟宋醉扯上关系。”许宁不太信白问秋的说辞,“这件事我们不要想了好不好?”
他搂住白问秋,潜意识里回避白问秋偷盗的行为,似乎如此白问秋在他心里还是从小到大求之不得的白月光。
“我没心思骗你。”白问秋挣脱开许宁的手,“你小叔亲口说是他送给宋醉的。”
许宁盯着白问秋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愿意相信白问秋的话,实在是白问秋的话太荒唐可笑。
说是宋醉在垃圾桶里捡到帝王绿他都信,他小叔亲手送人东西怎么可能?
“你爱信不信。”白问秋累了一天没有精力说服许宁,“我就想问问你查过宋醉的身世吗?”
虽然不懂白问秋怎么突然对宋醉的身世感兴趣,但许宁还是原原本本答了:“土生土长在山南长大,如果不是我这辈子也出不了西南。”
白问秋眼里若有所思,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宋醉并不是这么简单,许宁扶着他往房里走:“累了就早点睡,也不缺你那点工资钱。”
他任由许宁扶着自己进房间,他今天确实累了,抄书抄得手指都僵住了,但他相信自己诚心越大贺山亭越不会生气,当然他不知道对方连小辈的酸奶都抢。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下去,虽然家里破产但影响不到他,只是从前他是宴会上的中心,如今再没参加过宴会。
正当白问秋以为这件事无风无浪过去了,一个噩耗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的父亲涉嫌职务行贿被逮捕,可能涉及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许宁得知安慰他:“这件事也没有办法,谁让你父亲贿赂贺氏高管延迟审查呢?”
许宁是真的觉得白问秋运气不好,他小叔懒得花时间在破落的白家上,听他父亲说明摆着是要对付老不死的陈明,偏偏白问秋惹了他小叔不痛快。
他小叔不痛快就不会让别人痛快,这是他这两年明白的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许宁长时间生活在贺山亭的余威下,倒不觉得是自己小叔有问题,怪只怪白问秋姿态傲慢惯了没有眼力见。
可他不能明说只能安慰白问秋说运气差,白问秋一心着急着被拘留的父亲,根本没心思研究宋醉的身世了。
*
尽管贺山亭没出席董事会议,但接二连三的事端令陈明不得不出来引咎辞职,贺山亭不沾一滴一血。
通常来说董事辞职或多或少都会有人挽救两句,陈明走时没有一个人挽留,只有贺山亭凉凉问了句:“怎么就走了?”
陈明气得东西都没带就走了,边上的方助理不禁抽了抽眼,陈明为什么会走他这个老板还不清楚吗?
泰国开发案告了尾声,方助理在办公室也清闲了不少,午休时他看到沪市扫黄的新闻在心里记下。
中秋节方助理想起贺山亭那个包男模的亲戚家的孩子,在去公馆的路上问:“您上次说的那孩子还在包男模吗?”
贺山亭瞥了眼无声无息的手机。
“差不多没心思了。”
“这就好。”方助理在前面出主意,“男模都是很现实的,只要没钱人家也不会搭理他,不用担心掰不过来。”
车在贺家的大门停下。
静谧的客厅里又多了不少客人送来的月饼,在角落里一盒一盒堆成了小山,方助理欣慰说:“您今年终于要过中秋节了。”
按理说混血应该对一国的文化有归属感,但贺山亭不在此列,从不过华国的传统节日,对德国的习俗也嗤之以鼻。
“有什么好过的。”贺山亭的语气格外平淡,“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放假?”
方助理被资本家的话堵得说不出来,他想了半天才开口:“中秋节是华国团圆的日子,一个人要是一年到头在外面孤孤单单的多可怜,还有人中秋节都回不了家呢。”
他以为贺山亭会反驳说一个人有什么可怜的,可男人静静没有说话,只是敛下那双雾色弥漫的眼,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
校园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息,北区通往西区的隧道里绘满了关于中秋节的手绘,宿管阿姨也在门口按个卖月饼。
下了课宋醉同吴缜走回宿舍,路过门口他问向阿姨:“月饼多少钱一个?”
“八块钱三个。”
少年想了想放弃了,近三块钱一个的月饼对他来说太贵,不如买食堂三毛钱的馒头蘸上白糖。
忽然间宋醉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大概率是阿亭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
阿亭实在是太能花钱了,他是真的很可惜五十九块的炒酸奶,吃了一周的白水煮青菜那股子可惜劲才缓过来。
少年最终还是划开屏幕,不过打来的并不是阿亭,而是另一个人。
“你以为换了手机我就找不到你了吗?”电话里的人语气愤怒,“我告诉你宋醉你这辈子别想躲开我,快点打五万块到我账上。”
“我没钱了。”
宋醉平静叙述。
“你不是和那个姓许的在一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搞来五万块,这是你欠我们家的。”
他摁断了电话。
吴缜听不见电话里的内容,只是感觉少年身上的气质忽然冷了下来,像是变了个人,完全不像平时的安静内向。
之前宋醉说打了许宁他以为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可这个模样的少年真像是冷不丁会动手的人。
准确地说少年平时的内向也同别人不太一样,没把书本以外的东西放在心上,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种不显山露水的漠然。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吴缜想象不出对方是什么人,他绞尽脑汁想了个答案:“不会是前任的电话吧?”
虽然他没交过女朋友,但身边的朋友大多对前任深恶痛绝,有人直言前任这种东西就该安静死在角落里。
“早拉黑了。”
宋醉收敛了身上流淌的情绪。
吴缜感觉那个爱看书的小可爱又回来了,他的语气不像之前的小心翼翼:“你竟然还有前任,你们怎么分的手?”
他以为宋醉不会对书本以外的东西感兴趣,这件事比普物老师戴假发还震惊,不对物理老师戴假发没什么好意外的。
“他喜欢的是别人。”
宋醉没有波澜开口。
“你不恨他吗?”
听到吴缜的话少年垂下漆黑的眼,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但或许因为那通电话,不知为什么他很想找人倾诉。
“我有什么恨的资格呢?我也没什么真心。”宋醉的语气客观得如同生人在审视自己,“我住的房子是他的,用的钱是他的,仅仅因为他不爱我就能大发脾气?”
吴缜张大了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讷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在都过去了,赶明我带你去认识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