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花他不装了 第93章

作者:山柚子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爽文 甜文 近代现代

  只有男人弯下腰给了他一颗糖。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想大概是山川河海的神明吧,不然怎么会抱起浑身戾气的他。

  他的眼睛受伤了看不见,只能听到对方身上好听的金属敲击声,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偏激锋利得像柄易碎的刀刃,他对什么都无所谓,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他没有自杀的打算,但活下去的想法并不强烈。

  然而男人会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他讲故事,会温柔摸着他的头夸你很聪明该去上大学,会无奈抱走胆子大坐上屋顶上的他。

  以至于他没心没肺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伤疤无声无息被对方抹平,没有心理阴影没有阴霾,能喝着奶茶坐在天台上向老邓炫耀你喝不到。

  他不想读书的,谁会喜欢枯燥无聊的书本。

  但因为男人的话他开始认认真真看书,因为对方在沪市所以答应许宁去沪市,因为对方给了他一颗糖,所以始终存有许多糖。

  他努力学着好好生活,对人客气处事冷静,收敛了身上太过锋利的尖牙。

  宋醉不会用漂亮的语言描述,但对他而言对方就是神明,自己因为同神明的相遇发出微弱的光。

  他辨别不出光的方向,但对方的所在就是光的方向,他闭着眼往前行走能稳稳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可他没想过那人的手被锁链束缚,好听的金属敲击声是锁链声,偌大的建筑是困住贺山亭的囚笼。

  他从来没见到对方的失态,留给自己的永远是温柔的一面,即便被冰冷的锁链束缚,依然尽力给他足够温暖的拥抱。

  太阳的表面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温暖着冰冷死寂的行星,可当质量损耗殆尽太阳也会熄灭。

  宋醉垂下了漆黑的眼压住涌流的情绪。

  盲眼的少年遍体鳞伤。

  有人给他了一粒糖,他以为自己遇上了神明。

  然而神明只是一个被束缚的病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宋醉做完笔录走出警局冷静下来,望见贺山亭站在警局门口,铁灰色的风衣勾出宽肩窄腰,挺拔的鼻梁在苍白的肤色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闭上眼走过去。

  在眼帘的覆盖下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周围变为全然的黑暗,只有市区热闹的人声。

  一步、

  两步、

  三步……

  最后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他贴上创口贴的手抱住对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手受伤了?”

  少年在怀里仰起头认真解释:“用酒瓶砸陈明头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

  贺山亭挑起眉问:“他这么招你讨厌啊?”

  他对陈明没太大喜恶,毕竟他不喜欢的人有许多,但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宋醉吸着鼻子嗯了一声,他放在男人身上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像只扒着人不放的家养狐狸崽子,想要温暖那个被关在地下室的贺山亭。

  而方助理得知宋醉被绑架的事着急得不得了,陈明这老不死的居然狗急跳墙,柿子专挑软的捏,有本事对贺山亭动手。

  他陪同宋醉的代理律师到警局了解案子,不由得对办案的人民警察感谢:“多亏你们救出了宋醉。”

  谁知警察唏嘘感叹:“我们就是抓了个人,宋醉不仅勇敢制服了两名歹徒还制止了陈明的逃跑,只是下手太重了。”

  方助理闻言满是震惊,在他到医院看到陈明之前都不敢相信乖巧的宋醉能打人,然而病床上陈明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细看还有没取出的玻璃渣。

  方助理没看到陈明手下的伤势,但照着陈明头上的伤来看,剩下两人不会是什么小伤口,说不清是坐牢惨还是做开颅手术惨。

  一时间宋醉在他心里小可爱的形象岌岌可危,叫什么软柿子,直接叫拳王得了。

  *

  宋醉不知道方助理的想法,他回到家给贺山亭仔细接水拿药,他希望病情不会像陈明说的那么严重。

  贺山亭没有接药托着下巴嫌弃。

  “好苦。”

  宋醉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糖递过去,但贺山亭不仅没接反而坐在沙发上撒娇:“你亲我一下。”

  少年立马亲了一口。

  速度快得贺山亭稍怔了会儿。

  平时宋醉肯定会掉头就走,然而今天不知为什么乖巧得不行,他忍不住把宋醉按在怀里亲吻,当少年气喘吁吁他才放开。

  宋醉精疲力尽监督完贺山亭吃药,当对方看着电视他去房间洗澡,打开衣柜拿衣服时瞥见角落里的行李箱。

  他抿了抿残留着水光的唇,从空荡荡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个表皮掉漆的竹木本子。

  这个本子是他买过最贵的本子,□□是纹理细密的竹子制的,本子上有柄小小的锁,锁身上的铜锈当下显出过时感。

  他用一把破旧的小钥匙开了锁。

  本子里不是什么学习内容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日记,每一页的日期不同却都写着不喜欢三个字。

  只有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一字一句仿佛是在遍遍告诉自己,他对救他的人只是萍水相逢的愧疚而已,宋醉不喜欢当初的贺山亭。

  可怎么会不喜欢呢?

  怎么能不喜欢呢?

  只有对方抱起了奄奄一息的他,温柔抚平他身上的戾气,以至于他以为是山川河海的神明。

  在贺山亭离开以后宋醉捡起了脏兮兮的玉坠,他讨厌成为谁的所有物,但他却把坠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想问你要来看看我吗?

  可那个人再没出现过。

  他不止一次去过那个房子,五天、十天、五个月也没等到那个对他好的人,他甚至没能睁眼看对方一眼。

  他到处去探听别墅的消息,但什么也听不见,有人委婉告诉他不是他能触碰到的人,他茫然地捧着脏兮兮的玉坠。

  他开始去县城里边打工边看书,洗一个月盘子只有八百块的工资,压根支撑不起刘奶奶的治疗费用,他也没时间静下心学习,刘勇暗示他再去搏命打拳。

  宋醉知道转过去的医药费不会全数落到刘奶奶头上,但如果不给刘勇刘奶奶很可能坚持不到下个月。

  他在黑与白之间挣扎,他不想浑身再变得脏兮兮的,他想干干净净去上大学,考最好的大学,堂堂正正站在那个人面前。

  他不知不觉走到山林尽头的别墅,他抱着腿蹲在关闭的门前,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存在过的温度。

  直到他听到山崖边微弱的呼救声,他碰上了滑翔伞下的许宁,许宁严重失血在濒死的边缘。

  没救了。

  山南遍地山岭交通不便,像是被上帝遗忘的角落,最近的医院在二十里外的县里,除非有人愿意背着走二十里山路。

  他本身是个性子凉的人,本质上不是什么好人,没兴趣为了许宁仅仅一丝的活命机会拼尽全力。

  但有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他也因而愿意对别人伸出一只手。

  况且他认出许宁的衣物不菲,一双鞋子的钱抵他五年的生活费,他隐隐感觉这会成为自己人生的转折点,救下许宁回报不会太少。

  他背起了神志不清的许宁。

  二十里的山路他没停过。

  有个说法是当人的境况差到一个极点就会迎来折点,可能是上天的垂怜也可能是单纯的怜悯。

  宋醉垫上了自己的所有钱,在医院里抿唇等着抢救结果,幸好这次他的运气不差,昏迷的许宁保住了命。

  他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许宁,同病房的人开玩笑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想了想大概没人比他更希望许宁醒过来。

  终于当许宁苏醒他得到了满意的回报,许宁给了他八十万,刚好覆盖刘奶奶的医药费。

  宋醉愣了愣才接过那张卡。

  这个举动在许宁看来是腼腆,但宋醉只是在想人和人原来这么不一样,他在拳场拼死拼活才有了染血的八十万,但对许宁而言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数字。

  他没有怨天尤人的习惯,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宋醉收了卡准备离开时听到了沪市,他的脚步下意识停住了,那个人问过他要不要去沪市。

  许宁以为他喜欢听自己学习滑翔伞的故事,其实他只是想多听听许宁口里的沪市,他没去成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但许宁说得更多的还是心心念念的白问秋。

  他想许宁真挺不聪明的,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小少爷,他一听就知道白问秋对许宁压根看不上。

  当然宋醉对许宁客客气气,毕竟谁有钱谁说了对。

  他听着许宁说沪市,在许宁的口中沪市到处是好玩的酒吧,他却听到了沪大这个学校。

  他的成绩离沪大的分数线无异于天堑,但他想上沪市最好的学校,他买了厚厚的学习资料。

  然而刘勇找到他又说要十万,可能在刘勇心里自己什么都能干吧,恨不得他出去卖。

  宋醉放下课本走去了病房,听到许宁在和爸妈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清晰可闻:“不要被山里人缠上了,他们比你想象里精多了,升米恩斗米仇。”

  许宁站在电话的这一边着急反驳他不是这种人,宋醉站在病房外面无表情听着。

  不得不说许宁的父母比许宁聪明太多,他就是挟恩图报的山里人,许家是他仅能握住的救命稻草,水面下的他不会轻易放手。

  他不知道自己再去要钱会不会成功,但他赌不起失败的可能,所以当许宁问他要不要去沪市,他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不是一件道德的事,但他本身就没多少道德,道德标准远低于常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光是活下去就拼尽全力了。

  哪里会在乎活得好不好看。

  除了筹集刘奶奶的医药费,他存了很小的私心,会不会在沪市碰到那个人,那时的他不知道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有多困难。

  时间是最公平也是最残忍的东西。

  宋醉每天都会回想对方的声音,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可渐渐地声音也消失在他脑子里。

  他在许家见识了过去没有的生活,但也更加清晰知道那个人的家世远在许家之上。

  起初忘记声音会觉得惶恐,后来他终于释怀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不同世界的短暂交错,就像彗星从一个行星滑到另一个行星。

  他告诉自己只是歉疚,愧疚给了对方一个最差的自己,愧疚最后的不欢而散,愧疚没能见对方一面,用强烈的歉意压下汹涌的情绪。

  宋醉一页页翻着竹木的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