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见仙踪
陆自声沉默地站在原地,似是不知道该把心神分给谁。
池矜献和江进毕竟是外人,现如今的情况又很不好,问发生了什么都没办法开口。
最后天越来越黑,听说了池矜献在哪儿之后,池绥和原斯白过来接他。
简单和陆自声交谈了几句,池绥便道:“陆上将,那我和原原就先带我们家小安回家了,等你家小执醒了我再让他过来。”
陆自声:“嗯。劳烦矜献担心了。”
池矜献以为他很快就能再见到陆执,并安慰他,陪伴他。
可从这以后,高三生涯里,池矜献便再也没有和陆执直面接触过。
他们的关系好像突然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池矜献努力追着陆执的脚步,而陆执从来不多给他一个眼神。
周六周日池矜献去医院看陆执,第一天陆自声告诉他对方没醒,陆执状态又差,还是先别看了。
等第二天他再过去的时候,陆执已经出院了,回了自己家。
易感期来临的时候就算不需要请一周的假,也得在家里待上个四五天。
确保易感期会真的过去,没有意外发生。
出了院以后,陆执依旧请假在家,没去学校。
池矜献放学了去找他,方守却把他挡在了门外,说:“池少爷,我家少爷还在易感期,等他回学校你们再说话吧。他已经没事了。”
池矜献就只好回去。
这几天里,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如何,反正对池矜献来说,就是煎熬。
他担心陆执,见不了面就发消息,打电话,可对方易感期到好像没手、没眼睛了似的,不回消息,更不会接电话。
周三,某节课下课,池矜献在走廊上碰到江进,顺嘴问了一句:“江哥,你现在知道我哥和陆湾发生了什么吗?……我联系不上我哥。”
“嗯?他没回你?”待人应了后,江进沉默了片刻,蹙着眉说,“他拔了陆执的玫瑰。”
池矜献轻声:“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忙问,“拔掉了多少?”
闻言,江进的眉头当即蹙得更深:“全部。”
—
“小执,回屋吧。火红玫瑰和别的玫瑰品种不一样,它多难养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方守站在玻璃花廊外,劝说道,“这些玫瑰都死了……你要是还想要,我去订一批幼苗回来。”
陆执跪在玫瑰花园里,用手一株一株地去种,十根指节全是泥土,两个手背上也全是细小的伤痕——都是死去的火红玫瑰上的花刺留下的。
可他犹如察觉不到,还是一点一点地忙活着。
但那些被重新种上的玫瑰花卉早已经枯萎了,有的还努力生养着,可一眼过去也知道过几天还是会死。
这么大一片玫瑰庄园,一千多株玫瑰,一株也没活下来。
“小执……”
犹如听不见,陆执依旧埋头弄自己的。
忽而,玻璃花廊上被投下了一道明灭的光,陆执挖土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
这几天的天气不好,今天更甚,满天空的乌云。
在那些厚重的云层里,刺眼的光亮闪了一下,轰隆的闷雷声紧随其后。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重重地砸在了玻璃花廊上,把那层干净透明的玻璃弄脏了。
让人都要看不清院子外的景色。
可陆执却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天,他照例在往常就一直站着的地方等池矜献,等自己的玫瑰。
等来等去,小玫瑰也没有很快出现,倒是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大人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抱起他就走。
这时,小池矜献却恰好在朝他跑过来——因为每天的场景都是那么相似,大人们有时候就会失去警惕。当时原斯白不在,离开了一会儿。
他高喊:“哥哥。”
强行拖着小陆执的人看见池矜献,突然笑了起来,他大步走过去,就像他粗鲁地把陆执拖走一样用另一只手去拖池矜献。
小陆执吓坏了,说:“你放开我!你不要碰他,不要碰他!放开——”
小池矜献不明所以,却被那个大人的粗鲁弄疼了胳膊,欢快的笑脸一秒就变成了哭。
他喊着:“哥哥,我疼。”
“你放开他!我父亲是陆自声,他是上将!”小陆执握拳去打人,声音凄厉,“你带走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话落,那个人的脚步顿时一顿,古怪地问他:“你父亲是陆自声?”
下一刻,不等人应答,那人像是被唬住了,直接松开了他,只抱起池矜献快速地往前走。
陆执在后面追他,追不上,害怕得哭出来,他边跑边一遍遍喊:“你放开他。小池……你不准带他走,他爸爸是池绥叔叔,你放开他。”
他以为就像他自报家门,那人就会害怕了一样。
可听到池绥的名字,那人突然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说:
“我知道。”
—
“……轰隆。”
天边又响起了一道惊雷,陆执轻眨了下眼睛,将刚才落进自己瞳孔深处的光眨没。
他眼睫半垂下,重新开始动起了手。
想把玫瑰庄园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可花已死,庄园便只能不复存在。
陆执还记得他易感期回来,看到自己的玫瑰花园里一片狼藉时,只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那个人。
确定是谁来了这幢别墅,陆执果然拿着凶.器回了家,他没有给人辩解的机会,照着人就砸了下去。
陆湾想送他去医院,想让他死,可他没有算得不够精准。哪怕是在易感期时期被这样刺激,靠着一股恨,陆执也能让他毫无还手的力气。
陆湾躲不开殴打,只能在地上爬,可仍旧躲不开,只好大哭着认错,求饶。
最后他被打的几乎感觉不到疼,那些力度落在身上,他都只会哭,不会喊了。
艾多颜去护他唯一的儿子,吓得脸色发白。
陆自声还没有回来之前,他极其凄厉地对陆执说:“那些玫瑰不就是池绥他儿子给你的吗?为了一些花,你就要杀人?你父亲也没你这么大本事吧!”
“你们陆家的Alpha真是,一个一边说着Beta没味道,却因为一个孩子还要把我带回来,带回来了又依然在外面乱搞。”
“一个呢,”艾多颜哭着护住陆湾,嘴巴仍然厉害,他害怕地看着陆执,说,“从小恨Beta恨得不行,嫌Beta恶心——毕竟Beta可以和任何人上.床,反正也没有信息素。可你如今却因为一个Beta要打死你弟弟……啊!”
艾多颜捂住自己的胳膊,疼得嘴唇颤抖,而后他突然冷笑一声,说:“你自己护不住东西怪谁。你小时候不是有一个玩伴,听说有人要绑架你,想改变你的性别,有人替了你是不是?”
他几乎是恶毒地盯着陆执,字字句句都能作刀杀人:“现在连一处玫瑰庄园都护不住,你自己没用还要牵连别人。”
陆执被他激得眼睛越发的通红,看起来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人。
他道:“你说什么?”片刻后,他又清醒一般地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个?”
“呵,再怎么说我和陆自声也是夫妻,我不能知道?”
陆执狠闭了下眼睛,接着,他看见了茶几上水果盘里的刀。
察觉到他的视线,艾多颜这才知道真怕,他忙拖着陆湾,想躲起来:“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陆执!”
他即将就要摸到刀柄,被及时赶来的陆自声拦住。
……
雨越下越大,玻璃花廊上的雨水随着玻璃倾斜的弧度迅速地滑落下去,形成了一道道明显的线条。
方守再也看不下去,蹲下去拉了下陆执还在土里的手,轻声喊道:“小执。”
陆执便停下动作。
他盯着自己肮脏的双手看了好长时间,一个念头突然毫无预兆地冲破脑海。
他心想,怎么能这样脏呢。
陆执,你怎么能这么脏。
……池矜献太干净了。
“怎么办,”陆执捡起地上的一枝死去的玫瑰,声音极其喑哑,“我种不活。”
“怎么办。”
—
周四,在家待够了,陆执照常回去上课。
他推开后门进去时,池矜献突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他喊了一声:“哥。”
陆执抬眸看了他一眼,表情极其冷淡。
片刻后,他垂下眸子,一言未发地拉开椅子坐下。
“哥你没事吧,”池矜献双手扒住他的桌子,说,“这几天你都不理我。”
“……没事。”陆执抽出书掀开,道,“转回去。”
看人状态好像还行,池矜献也没想着去问已经发生过的事,闻言他“噢”了一声,将身体转过去了。
可陆执却在下一刻又轻喊住了他:“池矜献。”
池矜献顿住,不适地轻蹙了下眉头,不明白陆执为什么又突然喊他全名。但他还是立马回头问道:“怎么了哥。”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很久,就在池矜献以为陆执应该不会说话了时,对方又道:“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池矜献道,有些慌,“我做错事了吗?”
“你有事要告诉我啊。”
“我没事,”陆执道,“我只要你别再跟着我了。”
追了人三年,一千多天,前两年陆执的“我不喜欢你”的拒绝池矜献每天都要听一次。
他那时候从没有退缩过,这时候依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