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 第39章

　　如果不是在意，又怎么会这样。Alpha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绕不过去。

　　这样回到莲水湾居就随便做了午饭，下午的时候收到微信消息，是一个新的插画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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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沈榭就花了一些时间去查证甲方的信息。

　　是一个做民宿的 project，主打卖点是全屋智能化的高科技服务。沈榭认真地看过项目介绍，现在是在试点和线上推广阶段，发来邮件也是希望他能提供一组插画风格的写生作为配合营销的广告图。

　　这个推广路数也不是不能理解，原本会了解和订购民宿的群体就大多是年轻人，网络时代读图风尚盛行，用贴近客户群体习惯的画风去呈现产品是很自然的选择。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元旦假期一结束沈榭就受邀去实地考察。那组民宿选址就在本市，装潢和各类设施都是年前才刚刚做好。

　　奇妙的是兜兜转转又回到大学城周边，这么一来这一次就变得轻车熟路。

　　沈榭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原本以为高科技住宅会是那种未来极简风，结果没想到到了现场内容异常丰富，最后拍了几百组照片回来，又和继续甲方推敲具体的风格和需要突出的重点。商业推广要用的稿子和纯艺术作品，或者那种作为书籍文字陪衬的插图稿件又不一样，他先前接的基本是在家就能完成的画稿，这次其实也带着一些新奇，更想做到尽善尽美。

　　这么忙了几天之后也打消了一些搬回莲水湾居的芥蒂感。

　　一项工作一旦开始很难不全情投入，尤其是这样从上到下运转都很成熟流畅的项目。沈榭去现场取材的时候都有甲方的人等在那里，每天的进度统一在项目群里上报，日程表一项一项分发下来。与之相对的一点却是对方团队非常好说话，也没有那些设计类工作债主的通病，在严格把控的同时还能给沈榭相当大的自由度。

　　总而言之，是一份会让人感到身心愉悦的工作。

　　所以那天晚上叶沉过来的时候问起最近在做什么，沈榭也很顺口地就把这份约稿的事说了。

　　“房子很漂亮，而且真的很先进。”

　　他第一次进门的时候都没有想到现在的民宿都会这么丰富多彩，对方领他去看的第一间就是一个柔软梦幻的粉红泡泡造型，布艺沙发都是做成很蓬松的一朵一朵，还有很可爱的浴缸，被高低错落的纱幔团团包围起来，可以想象其中会发生的甜蜜场景。

　　“我之前就知道有一些以前的同学在做类似的室内设计工作，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精巧。”

　　之后又陆陆续续看完了所有的房型，几乎每一间都有各自不同的主题风格，相对应的是现代化设施确实非常完善，从还没有踏进房门开始就全方位包围的数据服务，绑定住客信息之后还可以远程操作所有的电器——连拉窗帘都不需要从床上下来！

　　沈榭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稍微强调了一下语气，睫毛眨了眨，是那种很自然的惊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叶沉看到就忍不住稍微弯了一下嘴角。

　　先前一个多月没能见到沈榭，虽然有助理明里暗里打探的汇报，但毕竟不同。

　　他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在那之前虽然笃定最后要让沈榭回到身边，也都还没有明确的下一步方向。

　　如果不是平安夜那天偶然间遇到对方，可能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场景。

　　但现在看见这样的 Omega，又会觉得自己那天确实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反而是沈榭说到一半注意到 Alpha 的神色，下意识就又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他和叶沉提起这些的当下是带着一些新奇的，不仅仅是对所见到的内容的惊叹，其实也是因为工作合心意，说不好是不是带着一些分享快乐的意味在里面。

　　结果话说出口之后又有些忐忑，一转念就想到叶沉原先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出门工作。

　　虽然这种事根本就没有道理，但毕竟之前已经和叶沉有了这样的关系，沈榭自己还是会很自然地去考虑到另一方的感受。

　　Alpha 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来，他都快要把他们之间现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关系放到一边。

　　这时说完就有些小心地抬起目光看了对面一眼，叶沉坐在餐桌的另一边，今天他下午出门，回来就没有做晚饭，是助理订了餐送来才知道 Alpha 准备造访。

　　“抱歉……” 他有些窘迫，“叶先生是不是不爱听这些。”

　　Alpha 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大概应该止步于养花，做饭，打扫房间，最多也就是在工作间里画几幅精巧的画吧。这才是 Omega 应该有的样子。

　　不过叶沉这次看起来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听完之后也只是很平常地继续把夹到一半的菜放进嘴里。

　　世家出身的 Alpha 在这一点上确实总是有些不同，沈榭从前还观察过，可能连叶沉吃饭的动作其实也是一种经过良好训练的优雅。

　　或者从先前在叶棠面前夹菜给他的那次才更能看出来——

　　沈榭赶紧别开目光，其实他和叶沉现在这个状态，还要共进晚餐就很别扭了，他一度想要慢慢地把自己和 Alpha 之间的关系拉到那样一种真正类似于 “协议” 的状态，事实上叶沉先前自己也是那么说的。

　　因为担心药物残留的反应，所以要搬回莲水湾居。他们两个人都认可了这个理由。

　　但现在 Alpha 还是这样自然地上门来吃饭，他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

　　“挺好的。” 叶沉等那一口吃完才说话，“你喜欢这样的吗？”

　　“啊……？” 沈榭就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也不常和对方聊到这类话题，应该说在过往和 Alpha 之间的对话里，基本是叶沉说，而他作为听众的时候要多得多。

　　叶沉显然也并不习惯于这一类带有征询意味的问题，顿了顿没等到回应就很快又接着说：“喜欢的话去住几天试试也行，不过一个人出门也要注意身边的危险。”

　　……？？

　　“其实我也没有……”沈榭居然很顺畅地说出了这句话，自己都不知道下意识地在反驳什么，或者说连 “反驳” 这个行为都并不在他的意识里。

　　“只是工作而已。” 他拐个弯结束了这句话。叶先生是不是想得太偏了。

　　或者 Alpha 还觉得自己是金主的身份，所以看他先前流露出喜欢就理所当然地预备花钱。

　　沈榭正在思索要不要进一步表明拒绝，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一转，叶沉紧跟着就说：“比如偷拍的照片，或者下次是什么其他更严重的事情。”

　　Alpha 顿了顿居然又加上一句：“你总是让我担心。”

　　沈榭有那么几秒钟的空白。

　　说起来其实甚至有些好笑，叶沉居然也会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来说一件事，而且是在一个几乎完全不相干的话题下面硬生生转过来。

　　但是现在毫无疑问，他知道 Alpha 指的是哪件事了。

　　沈榭甚至想，叶沉这么些天没有来，今天专门过来和他吃饭，不会就是为了来说这件事吧。

　　叶先生果然发现了茶几下面的那一叠照片，可是居然也拖了这么久才在这里等着他。

　　果然下一秒叶沉就接着问：“我之前没有来得及跟你说这件事，收到那样的照片，你为什么不问我。”

　　沈榭说不好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可能如果心里本来就已经冷下去，那么再往上叠加的杀伤就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收到那组照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叶沉突如其来的出差，回来第一件事是质问他为什么要搬走，讽刺他装模作样，而同时从给他安排那份家教到后来对他联络过的朋友的监控，也都一一浮出水面。

　　沈榭很早就知道叶沉一定调查过自己的底细，说到底也是身上系着一整个家族集团的人，以 Alpha 的性格不可能真的在路上捡一个 Omega 就没有下文。

　　但那种完完全全的掌控，轻而易举的安排，以及把他和朋友之间的对话毫不在意地说出来的理所当然，还是让他从内心里无法接受。

　　他并不是生来就是一个 Omega 的，那种骤然之间天翻地覆的生活，哪怕他已经接受了一次又一次，也不代表真的就能从心底里抹去那种不安。

　　而现在叶沉依然在用一种很不解的语气，问他在当时为什么不问问自己。

　　“叶先生。” 沈榭最后问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这句话其实已经在自己心里盘桓了很久，“那您为什么不也问问我呢。”

第60章

　　白鸟章节阅读, 总裁和他的小画家 / ABO,*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普希金 * 一些学习说话的过程和依然有问题的作业，别急（。）

　　沈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背后还有很多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为什么不问问他想要出门工作的理由，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接受一份那样的家教。

　　为什么不问问他是不是愿意被作为挡箭牌，毫无防备地就展示给所有人。

　　甚至…… 不问问他，曾经对他怀着怎样隐秘的心意。

　　沈榭想，其实只要叶沉想过要问他一句，他都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他喜欢叶沉，也喜欢小朋友，先前欠 Alpha 那么大一个恩情，如果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对方，哪怕稍微受一些委屈，他大概也会愿意。

　　“我那天是真的不知情。”

　　Alpha 的声音在餐厅的灯光下镀上一层坚脆的质感，在这一刻好像什么锋利又易碎的东西源源不断灌进耳膜：

　　“我那天刚送走客户，他和我住同一家酒店，我不知道他等在那里，我都不认识他是谁。”

　　叶沉的解释其实算得上条理清晰，关于被拍下那几张照片时发生的事，纪晓是叶棠单方面想要介绍给他，会出现在那里对他来说完全在意料之外，他在沈榭走后才发现那些照片，后来追查发现其中可能也有自己堂弟的参与。

　　“我对自己的堂弟没有兴趣，之前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叶沉强调，“我从前有过考虑不周的地方，但这一点希望你能够相信。”

　　Alpha 稍微往后靠了一些，把自己放在餐桌椅的高背上为这段话做总结陈词：

　　“事情就是这样。

　　“你应该问问我的。我们中间原本不应该产生这样的误会。”

　　事实上在沈榭离开莲水湾居之后叶沉还来过这里好几次，那些照片就是直到那时才被他发现。

　　看到照片的当时他就下令让手下的人去追查，后面那些拙劣的把戏自然也很快浮出水面。

　　叶沉得知这一切背后有叶棠的手笔之后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波动的情绪，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挑拨，在他看来尚不足为道。

　　相比之下当时他还发现了更多其他的东西。

　　沈榭走得急，很多不重要的东西都没有带走，画室里也几乎还维持着先前人在的时候的样子。

　　叶沉一开始派出人手去找余青冉之后自己也没有闲着，先是走进卧室去观察了一圈，Omega 带走了几件衣服，除此之外的日用品几乎都没有动，整个房间里也看不出什么关于离开之后去向的线索。

　　于是从卧室出来之后又很自然地到了一墙之隔的画室。他从前来莲水湾居的时候很少会进到这里，还是最开始刚改装好的时候，沈榭带他参观过这个房间。

　　几年过去画室里东西添置了不少，靠墙的木架上层层叠叠放着不同品种和开数的纸，固体颜料和罐装颜料都错落地堆着。地上是调色盘和笔，另一面遮阴的墙边一幅幅叠竖着不少已经画完或者还是半成品的画。

　　有一些大幅的布面是油画，风景或者静物，纸本的更多，其中一些用画框装了起来，很精致的好几摞，像一片错生的丛林。

　　他得到消息赶到莲水湾居的时候正是日色刚刚越过天顶的正午，现在转了一圈冷静下来，太阳的白光就刚好穿过画室的落地窗，在地面投下半透明的光影。

　　大概几寸宽的画框，薄薄的玻璃微微反光，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地闯进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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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pha 这辈子没有追过人。

　　在此之前也是实在没有谁能看得上，Omega 千篇一律都是一个样，请回家大概也就是像叶夫人那样高高供起来，可能一个月互相说过的话还不如和家里的阿姨多。

　　后来混得熟的朋友们前前后后开了荤，他还一度瞧不上那帮人，不管是嘻嘻哈哈的 A，还是那些只会装乖卖可怜的 O，有那时间做点什么不好。

　　然而沈榭是不同的，在那之前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同是什么。

　　直到对方这次不告而别离开莲水湾居，震怒、不可置信和随之而来的担忧都是很自然的第一反应，但紧跟着居然也下意识地反省了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的问题。

　　其实这种反省他以前也做过，为了这一点当时还给被他拖出来当导师的周宁嘲讽了一番。

　　但是到这时当然也多少反应过来周宁自己那一套也没有多高明，至少和他的目的产生了一些分歧和偏差。

　　——“你调查我”。在那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沈榭好像是这么说了一句。叶沉后来偶尔也会回想，自己可能确实管得有点多。

　　但这一刻站在 Omega 的画室里，涌现出来的却又是另一种相反的感受：

　　与其说是管得多，不如说是了解得还太少了。

　　少到每一次见到对方另一个新鲜的侧面，都能带来那种崭新的心动。

　　其实在此之前叶沉并不是完全没有了解过沈榭在这一方面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