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即使被破开喉咙,那声音落入徐行之耳中,亦是棉花一样温软。
徐行之战栗不已,将地上人抱起,揽于怀中。
他浑身的血都要流尽了,因此身体轻了许多,躺在徐行之怀中,重量只如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为什么?”徐行之只觉心魂被一刀刀生生剖开,“师父,你说过,你的元神……你会把……”
清静君模糊地笑了一声:“行之,抱歉,我骗你的。”
对此卅罗怎会没有防备呢?
清静君并不知卅罗使了什么手段,他的元神早与卅罗的元神交融,他根本出不来的。
可他不能眼见着行之就这样死在卅罗手中,也不能坐视世界书落入心怀不轨的魔道之人手中。
徐行之痛得大口大口喘息:“师父,你等一等,我给你诊疗,我……”
他将额头与清静君相触,尝试驱动体内已经稀薄得无法集中的灵力,可那灵力刚刚流入清静君的身体,便很快从他喉咙的破损处溢出。
清静君看着徐行之无能为力的绝望面目,低声道:“行之,够了。”
他擒住徐行之的左腕,将最后一点法力用尽了。
很快,那法枷自他手腕上脱落而下。
清静君轻声道:“行之,可还记得……收徒典仪之时,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自然是记得的。
收徒典仪那日,清静君面若清尘,眉眼含笑,将一枚银铃系于他的右腕之上,那历历的叮嘱之声犹在耳畔。
“行之,我愿你做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清静君缓缓道:“行之,你一直做得很好。……做得,比我更好。”
徐行之发狂似的摇着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清静君低低喃语:“人世一场,酒喝足了,也该去了。我这一世,无所遗憾,可我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你……”
徐行之痴然跪在原地,听到青竹殿门被破开的声音。
……是了,维持法阵的人没了力量,殿门的封印便也不复存在了。
他听到很多声音,脚步声,广府君的惊怒声,自己重新跌摔在地上的闷响声,广府君的哭泣声,还有清静君那细若微尘的喃喃声:“溪云,我的死,与行之无关。是我叫他杀了我……你需得好好照拂于……照拂于他,行之……我舍不得……好孩子……”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徐行之的头脑越来越糊涂。
……他听不懂啊。
师父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师父有何对不起他的?
手铃之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师父,留下来,别走,行之还有太多事情不明白啊。
求您再教教行之,可好?
在他渐渐失却意识时,他听到了广府君在极痛之后,咬牙切齿的一声咆哮:“把徐行之押出殿去!我要当众杀了这个弑师背德的狂徒!”
作者有话要说: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74章 心有所图
徐行之被押出殿中时,只觉口中脸上鲜血尖锐如倒钩,刺得他浑身发烧,然而他听天由命地望着眼前渐渐集聚起来的人群,像在发一个白日梦。
他看过一张张熟悉的脸,以及不断从各个方向涌来的踟踟人影。他
看到元如昼惊愕的泪眼,看到曲驰、周弦与温雪尘,还看到了徐平生。
徐平生挣扎着扑上来抓住广府君的衣摆,却被他一脚掀开,他滚开的时候,徐行之清楚地看到,他的膝盖上都是在雨后泥泞上久跪后板结的干涸泥土。
徐行之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他的听力好似也出了问题,他只能听到早蝉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听到天边的云行声,却听不清弟子们在知晓清静君暴亡的惊呼与饮泣,也不知道周北南在那厢咆哮和质问些什么。
徐行之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一定够周北南笑一年的。
他勉强抬起头来,却恰好看到正欲冲上前来的周北南被广府君随袖甩出的一道灵光击倒在人群间。
“不可能,他不可能!”周北南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惨声疾呼,“广府君,这其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行之他不会杀清静君!”
他的表情比徐行之要苦痛百倍,至少此时的徐行之眼球干燥,一滴泪水都流不出。
……北南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他,可是这回他说错了。
师父是他杀的,没错啊。
心脏像是被沸水缓缓浇过,失了知觉,徐行之觉不出痛来,只徒劳地在天地间张望,只渴盼天上降下一道雷来,即刻劈死自己才好。
广府君立在徐行之背后,面如铁石,脸色青灰,眼中止不住垂下泪来,却依然浇不熄脏腑处熊熊燃起的烈火。
那腾升的烈焰将他的一应道心尽数焚烧殆尽。
此刻他不再是什么风陵广府君了,他只想把徐行之几剑拆解开来,叫他身首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师兄死前,口口声声说是他让徐行之杀了自己的,可这根本没有道理!
他看得分明,师兄单独传唤徐行之入殿,殿中只得他们两人,而地上摔裂的酒壶,染血的玉片,以及徐行之唇角未干的鲜血,无一不指向杀人者便是徐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