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心眼 第98章

作者:牛角弓 标签: 近代现代

  结果可好,这个林青山竟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

  会议室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很乐意看到古玩协会从内部开始闹笑话。至于其他人,比如会长赵默,脸色也是黑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生谁的气了。

  林青山拿出了手机,调出了几张照片,朝着严赋的方向示意。

  “至于弥月有没有鉴定的资格。来,你到我这里来看一下,我也不知道你们这种半瓶子水乱晃荡的外行都想要什么样的证书,大学毕业证?硕士学位证书?国家文物行业从业人员资格证?国际修复文物师资格证?”

  严赋,“……”

  刘春和,“……”

  一众吃瓜的来宾,“……”

  林青山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扫了一眼安静下来的会场,又将视线投注到了严赋的脸上,“我还没念完呢。呐,这里还有国家高级文物修复师证书、国家文物鉴定师资格证书、国家注册文物拍卖师、国家文物鉴定估价师……对了,之前有人说国家要取消估价师这个资格考试,现在实施了吗?要是已经实施,这个证书就没用了。”

  众人都木着脸,没人回答他。

  赵默也全程黑脸,一点儿不想搭理这个炫娃狂魔。

  他毕竟是古玩协会的会长,刘春和这人虽然有问题,林青山也确实太过桀骜,一点儿不考虑团队的面子。

  林青山不以为然,笑容可掬的继续给严赋扎刀,“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教育我的学生,有时间的话,能考的证都考下来……这样遇到一些只看证书的傻逼的时候,才能挺直腰杆子说话。”

  有人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林青山侧头去看,似乎是那个被古玩协会得罪过的雁老板。

  林青山也没当回事儿,人家跟古玩协会有仇,有看热闹的心态是很正常的。

  “所以,严馆长,您尽可以放心,要比证书,我想在座的同行,大概没有谁比得过弥月了……我也比不过,像那个什么国际修复文物师的证书,我就没有。”林青山装模作样的举着手机团团展示给周围的同行看,一脸的“儿子有出息,爸爸我好骄傲”的嘚瑟笑容。

  严赋扫了一眼脸色发青的刘春和,勉强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林青山知道他要说什么,毫不客气的再一次打断了他,“你是想说个人能力,或者实际工作经验吗?那更要请你放心了。弥月这孩子还不会走路呢,就被我带着一起去挖古墓了。从小到大,他参与的发掘与修复工作,有些人一辈子都比不上……我这里有一份他的详细履历,嗯,还是之前想申请去滨海大学打打零工的时候连夜赶出来的,比较全面吧。”

  众人都颇为无语。

  以前怎么不知道林教授是这么爱嘚瑟的一个人呢?!

  说好的谦和的学者风度呢?!

  林青山炫娃炫得恨不得飞上天。

  弥月看得想笑,却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别人都算计到他们师徒俩的头上了,还要继续保持谦虚的态度,那就是犯傻了。他们师徒俩都不是被动挨打的性格。

  想算计他们,当然就要做好被折断手的心里准备。

  而且,实话实说,林青山来炫,比他自己炫,效果会更好。这样一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会显得更有分量。

  林青山笑微微的冲着严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严馆长,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他的工作经验和个人能力,要是跟你比的话……我估计他中学时期的水平就足够了。”

  严赋这个时候,也有些后悔之前去挑衅林青山了。

  收藏家协会的第一次会议,他原本是没打算把古玩协会的人都请来的。谁知道他们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呢。

  他暗着打擂台,古玩协会就明着来砸场子。

  尤其是这个林青山……

  严赋气哼哼的想,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像个毛头小伙子似的不着调呢?!

  弥月笑着问严赋,“关于我的鉴定资格,履历……严馆长有疑问的话,请随时找我老师要证明。那么现在,我可以上手看一看这尊玉壶春瓶吗?”

  严赋与他对视片刻,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表情,“……当然。”

  *

  作者有话要说:

  炫娃炫得要飞上天了~~

第116章 双壁 他觉得雁轻这个人真是太聪明了,补刀补得浑然天成

  弥月一上台, 就把长桌上几盏当成了摆设的灯都打开了。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戴上,十分小心地拿起了那只刚从仪器里取出来的玉壶春瓶。

  与博物馆里展出的那只小瓷碗不同, 玉壶春瓶的底色不是柔润的白,而是一种不大均匀的粉色。

  釉色很新,釉面也十分光洁,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玫瑰色釉痕非常整齐地,从瓶口到瓶底,沿着同一个方向顺了下来, 给人一种看到发晶中“顺发”的感觉。

  这些釉痕到了瓶底的部位时,稍稍呈现出些许的堆积,这就在瓶身上形成了一种瓶口颜色略浅,越往下颜色越深的层次感。

  弥月在心里拿它与之前博物馆里的那只小瓷碗对比了一下, 觉得首先这个瓶身的釉痕就有些呆板, 连粗细都仿佛差不多, 像挂了一道门帘似的, 完全没有之前小瓷碗表面的红丝那般灵动飘逸。

  其次,颜色也缺乏变化。没有从深到浅的过度,除了靠近瓶底的一部分呈现出略深一些的玫瑰紫, 其余的红丝都是比较接近的玫瑰色。

  这就导致了从远处看, 会觉得这个瓶子颜色非常明艳, 但细品的话,却少了些许令人回味的韵味儿。

  弥月在见到小瓷碗之前,曾在林青山的老友那里见过一对血纹瓷的胆瓶。那对胆瓶品相完美,虽然釉色血丝不如严赋的小瓷碗那般灵动,却也是非常漂亮的, 底色莹润, 釉丝也十分飘逸生动。

  与这两件精品相比, 这一件玉壶春瓶的品相,需要打一个很大的折扣。

  弥月翻来倒去的将瓷瓶看了个遍,全神贯注的劲头也感染了会议室里的其他来宾。不少人都屏住呼吸,紧盯着大屏幕上他的动作。

  弥月验过瓶底,又仔细查看过瓶口的内部情况,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瓶子,在桌边直起身。他没有理会严赋阴晴不定的脸色,而是直接问赵家兄弟,“鉴定书,要不要?”

  赵家兄弟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

  能直截了当的说出要不要鉴定书,就是说这名鉴定师已经有了十分肯定的结论,并且会对他所作出的鉴定结果负责。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儿严重?

  两个人一起将征询的视线投向了严赋。

  严赋干咳一声,“这个不着急,毕竟是你一个人的鉴定结果。我们交流学习的目的,就是要听听大家的声音……”

  弥月看着他,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有些讥诮的表情。

  严赋心中恼怒,正在想要怎么把这个小崽子撵下台,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观众席上站起了一个人。

  严赋顿时像看到了救星,忙不迭的对这位自告奋勇的宾客表示欢迎,“这位客人也是想近距离看一看吗?欢迎,欢迎。”

  他不动声色的往弥月的方向让了让,希望他自己识趣一点儿,主动退下去。没想到弥月脸皮特别厚,竟然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反而跟他一起拍起巴掌,对这位客人表示欢迎。

  严赋气得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

  主动上台的也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年龄与弥月相仿,气质上却更显成熟,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古代贵公子般温文尔雅的气度。

  弥月脸上浮起微笑,“雁老板,幸会。”

  走上来的这一位,就是弥月刚刚听了一耳朵八卦的雁轻。

  说实话,弥月还是挺佩服他的,被古玩协会的老专家欺负,竟然也能漂漂亮亮地反击回去,还把这位德不配位的所谓专家拉下马,也是个能耐人了。

  弥月一向欣赏有能耐的人。

  雁轻微微一笑,朝着他伸出一只手,“幸会。有机会的话,真想看看你这一整套的履历,想必十分惊人。”

  弥月笑着与他握手,对他的恭维倒是不怎么在意,“工作经历都是真的。不过那些考试啊得奖啊什么的,其实没什么正经用处。装逼用的。”

  雁轻又笑,觉得这位“弥小友”的性格还挺讨人喜欢。

  “有机会的话,可以来‘六七家”转转,”雁轻朝着他伸出了一根橄榄枝,“我那里也是有一些好东西的,勉强可以入眼。”

  弥月客客气气的接过了对方的好意,“有机会一定去。”

  严赋黑着脸看这两位寒暄个没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雁老板,请。”

  雁轻收起了和气的神情,一边掏出手套戴上,一边朝着长桌走了过去。

  在座的宾客开始在大屏幕上观看新一轮的鉴定。

  雁轻的动作也是十分熟练的,比起弥月来更多了几分随性。几分钟之后,他放下了手里的玉壶春瓶,抬起头对弥月说:“要不……你先说说?咱们就按照先后顺序来吧。”

  严赋连忙上来制止,却被雁轻一句话拦住了,“严馆长,今天大家过来,难道不是交流学习,而是听你的一家之言?或者,我们的意见都不能说?只有你的意见才能说?”

  严赋干笑,“这……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雁轻朝着弥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畅所欲言吧。”

  弥月忽然觉得跟雁轻相比,自己就是一个书呆子,不高兴的时候也只会直统统地抬杠,不像雁轻,人情圆熟,长袖善舞。尤其跟严赋这样的老狐狸对上,颇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轻巧。

  弥月决定多观察观察雁轻的为人处世,好好跟他学学。

  弥月顺着雁轻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抬手指了指长桌上的玉壶春瓶,大大方方的说:“这个瓶子是假货,当工艺品买卖的话,不超过二百块钱就行。超过了,你二位就买亏了。”

  严赋和赵家兄弟直接懵了,完全没想到弥月说话会怎么直白粗暴。

  雁轻也愣了一下,忍着笑把脸扭到一边。

  弥月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宋代是文化与艺术发展史上的一个鼎盛时期。这个时期的艺术审美延伸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就瓷器来说,器形大多简单优雅,讲究一个线条美,釉色也大多很素净。”

  一开始讲解,弥月瞬间变身为弥老师,神情也比刚才认真了许多,“宋代的玉壶春瓶,从器形上也是完全符合这种特征的,体型基本上都是纤细瘦长型的,圈足也微微向外撇。元代的玉壶春瓶基本上承袭了宋代的形制,外形上没有太大变化。”

  弥月伸手捏住瓶口,转了个方向,脸上微微露出遗憾的表情,“到了明代以后,玉壶春瓶的外形开始发生变化,与宋元时期的清秀纤长相比,瓶身开始变得……嗯,粗壮。瓶身的腹部也更为丰硕。瓶颈在比例上有所加长,瓶身的重心明显下移。”

  弥月示意大家看瓶身饱满的腹部,“明代早期的玉壶春瓶,在外形上还留有一些元代瓷器的风格,比较厚重。到了中期以后,玉壶春瓶的造型越来越细腻圆润,造型也更为优美了。所以从器形上分析,这一件玉壶春瓶,应该是模仿明代中期的形制。”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嗡嗡嘤嘤的议论。

  弥月笑了笑说:“还有一点,宋元时期的玉壶春瓶大多数都是底部支烧,所以,宝贝如果是那个时期保留下来的,底部会有支烧的痕迹。”

  弥月抬起手中瓶子的底部凑近了镜头,让镜头将底部的放大图投射到了大屏幕上。

  他相信能看出来的都会看出来,不需要他再额外的多废话了。

  弥月放下手中的玉壶春瓶,没有理会严赋和赵家兄弟变得僵硬的脸孔,朝着大家的方向微微颌首,“我的意见就说这么多,学识有限,欢迎雁老板和各位老师多指正。”

  雁轻带头鼓掌。

  会议室中的宾客们也陆续开始鼓掌。

  弥月笑着冲那些看起来面熟的人点头示意,然后乖乖回到林青山的身后落座。

  林青山回过身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说的挺好,该关注的点也都说到了。可见以前学过的手艺都没丢下。”

  弥月笑得无奈。

  他家老师夸赞人的方式,几十年如一日的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