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 第41章

作者:Klaelvira 标签: HE 强强 娱乐圈 近代现代

  燕名扬话音刚落,周达非感到自己成为了全桌视线的焦点。

  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讲一部夏儒森的电影,那场面可就真是姹紫嫣红的好看了。

  他跟裴延当中一定有一个人会弄死另一个人。

  可周达非在艺术面前一向坦诚。他没犹豫一会儿就说出了真实的答案,“《十诫》。”

  “十诫?”燕名扬被触及了知识盲区,“这是部电影吗?不是圣经里的东西?”

  “有这部电影。”夏儒森眼神深邃。

  周达非心跳猛地一下快了起来,跟崇敬的泰斗谈论有共鸣的电影是所有人都无法平静的事情。

  “1956年美国人戴米尔导演的。”夏儒森说话不疾不徐,甚至还看了周达非一会儿,像是对他有轻微地改观,“讲的是摩西一生的故事,从出生一直到出埃及。这部电影还获得过奥斯卡最佳视觉奖。”

  “哦…”燕名扬若有所思,“夏导果然是厉害啊,连比我爸妈年纪还大的电影都知道。”

  “……”

  很奇怪的是,裴延此刻竟一反常态地保持了安静,没说话也没阴阳怪气。

  场面渐渐暖了起来,在别人谈论这部《十诫》时,周达非懂事地不多话,只配合地笑了下。

  但他的心跳却在短暂的增速后回归了平静。

  夏儒森知识渊博,可他所讲的《十诫》,并不是周达非喜欢的那部电影。

  它们只是同名而已。

  中午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燕名扬说由于大家下午都还要继续工作,就不开酒了,还特意强调绝不是自己抠门儿。

  夏儒森像个被逼良为娼的,一顿饭吃完后就带着自己的人匆匆告辞了,说是下午戏份还很吃重。

  燕名扬不是个会为难人的,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杨天小声问周达非,“待会儿我们肯定是回剧组,你下午是?”

  “我回别墅。”周达非想都没想,“我可不想再到剧组像个吉祥物似的,被全片场围观。”

  裴延和燕名扬似乎还有些正事要谈。杨天带着周达非先走了,说是把他送回别墅再去片场。一同告辞的还有沈醉,燕名扬直到此时才对沈醉表现出了些不一样的地方,说了句有事儿记得找他。

  杨天还在里面与燕名扬商业告别,顺带嘱咐裴延克制脾气,而周达非已经先出了酒店,站在路口等车来接。

  他对于离开这个饭局十分迫切。

  不仅是因为裴延,他对于燕名扬这个人……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送沈醉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沈醉走后过了会儿,李秘书才开着车出现。

  周达非也不急,他还得等杨天一起。

  李秘书的神情欲言又止,周达非知道他可能是看见了今天中午在《春栖》剧组门前的“车震”奇观。

  只是如今的周达非早已没皮没脸,他一身的傲骨都快被裴延打磨成玩具了。

  杨天没一会儿也出来了,他上车把门拉上,说裴延与燕名扬还有事要谈,让李秘书先送周达非回去,再送自己去片场,最后听裴延的吩咐来这儿接人。

  交代完李秘书,杨天又冲周达非看了几秒,像是有话要说。

  周达非对杨天始终是很尊敬的,不会耍半分脾气,“杨指导,怎么了?”

  “你今天在饭桌上说的话是认真的吗?”杨天问,“关于要做电影。”

  “当然。”周达非说。

  “那你就要听裴延的话。”杨天说了句周达非完全没料到的,“他让你坐哪儿你就坐哪儿,他让你干嘛你干嘛。”

  周达非一时有些愣。

  “因为裴延才是导演。”杨天难得严肃一回,“我摄影组不是,灯光组不是,录音组不是,剪辑组也不是,只有裴延是。”

  “你应该知道导演不是剧组各部门工作的简单相加,而是一个整体的协调和安排,对专业能力的要求极高。裴延可能不是你想成为的那类导演,但他才是导演,只有他才能把你教成一个真正的导演。”

  燕名扬与裴延也没多少大事要谈,说到底还是替前一个被裴延踢出去的投资商来当说客。

  燕名扬说那家公司是自己的老东家,老总对自己有栽培之恩,他抹不下情分,希望裴延能给他个面子。

  裴延却是从来都不知道面子为何物的。

  “那个李总是哪儿来的?”裴延夹起一根烟。

  “一个关系户,”燕名扬笑笑,很上道地帮裴延点上,“已经处理过了。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呗。”

  “谁惹的我让谁来,”裴延眼神阴阴的,说话一股子嘲讽,“上次那个李总可是把你小师弟灌得吐了一个晚上呢。”

  “.........”

  燕名扬意味深长,“这么在乎。以前从没见裴导带人进过片场啊?”

  “那你现在见到了。”裴延利落地弹了下烟灰,说话毫不留情。

  窗外有麻雀叽叽喳喳。裴延不自觉看了眼,在心里走神,我很在乎周达非吗?

  午宴耽误了些时间。裴延下午到片场开工比平常晚了些,拍完通告单上排着的戏份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杨天问裴延要不要在片场吃完再回去。裴延一个下午都在抽烟,烟灰缸里积了厚厚一层灰。他把还剩三分之一的烟头按灭扔进缸里,随意道,“不了。”

  “急着回去找周达非?”杨天认识裴延多年,对他的心思看得明白。

  裴延没说话,拎起挂在椅背上的风衣穿上。

  “你可不能再像中午似的了。”杨天说。

  “我中午怎么他了。”裴延眉间不耐,提起这个就来气。

  周达非捅这么大个篓子,把他的脸在夏儒森那里丢尽了。结果他质问周达非的话只来得及说两三句,剩下的全是周达非对他又踹又骂,还非要在车里四处找扣子。

  “你怎么了你自己清楚。”杨天也懒得跟裴延细细掰扯,“今天中午周达非跟我出来的时候好好的,还会很小心地问我你是不是跟夏儒森关系不好。”

  “结果跟你在车里呆了没一会儿,出来就又倔又丧。”杨天对裴延的性格一清二楚,“肯定是你拿人家撒气了吧。”

  裴延却没跟杨天斗嘴。他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眸光沉沉的,好半天才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周达非今天自中午回别墅后,便一直呆在影音室。他调出了夏儒森的电影,不知是何心态,一部接一部地看。

  在夏儒森的镜头下,沈醉灵动,刘珩朝气,丁寅质朴,各有各的迷人,与裴延批量生产的“霍离毕佳佳型”无灵魂演戏截然不同。

  可即使是这样的夏儒森,提起十诫想起的都竟是另一部电影。

  在长期压抑、梦想无望的几个月后,今天的周达非有种滤镜碎了的破灭感。他称不上难过或是愤懑,但情绪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还有一种很不讲道理的孤独。

  大多数人在外拼搏时遭遇挫折,崩溃后的第一情绪都是想家。可周达非是不会的,他的家从来都不是庇护的港湾、情感的依托,而是他此生最想逃离的地方。

  周达非自幼独立而叛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真正亲密的、能够带来慰藉的人或是环境,他只能蜷缩起来,自己抱着自己舔舐伤口。

  银幕上一部电影结束,片尾放完后自动切入了列表里排队等着的下一部电影。

  正是沈醉的处女作,周达非心目中夏儒森封神的电影。它的故事关于一个小镇上三个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在一个炎热得能让观众幻觉出汗的夏季。

  影片从第一个镜头就奠定了悲剧的结尾,过程却在不断呈现似火骄阳下乐观、无畏、单纯的反抗与拼搏,充斥着青春期荷尔蒙躁动下的不计后果与大胆张扬。

  周达非永远都记得中学时期他逃课出去看这部上座者寥寥的电影,在本就人丁稀落的工作日下午场,独自坐在空荡而黑暗的影厅中央,鼻子像失灵了一样发着酸。

  他与这部电影的共情是前所未有的。

  周达非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裴延的影音室里,把第一排的椅子当成靠背,盘腿坐在地上。

  电影进展到从小受人欺负的沈醉体育课独自呆在教室里写作业,而他暗恋却一句话没说过的邻家女神恰从廊下走过。

  前方传来一声明显清脆的开门声。周达非皱了皱眉,他印象中这段里没有开门的情节。

  周达非稍稍坐直了些,微微眯起了眼睛,却见银幕的左下方出现了一道人形剪影,漆黑而利落,很有极简的美感。

  那个人影以一种流畅而恰当的速率,向上、向右扩大,迎着他而来。

  周达非一抬头,看见裴延正站在他面前不远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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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部《十诫》电影均为影史经典,只是风格内容不同,不存在拉踩。

第30章 人性的光辉

  周达非没有忘记自己还处在跟裴延的“赌气”中,何况他本来心情就不好。

  “你能让让吗,”周达非的目光重新投向银幕,“挡着我看电影了。”

  出乎周达非意料的是,他在裴延的影音室里看夏儒森的电影,裴延发现后却并没有发火,一丁点儿也无中午的疯狗乱咬之势。

  裴延没说话,平静地走到周达非身后的沙发椅上坐下,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在周达非两侧随意伸着,竟是副要一起看的样子。

  顾拜旦说体育是和平,周达非觉得电影也是。

  他等了几分钟,裴延都还是一言不发。周达非遂决定自己也不要开口,先看完眼前这部电影再说。

  就这样,裴延和周达非在黑暗中一上一下看完了这部夏儒森的电影,偌大一个影厅只有投影仪高高在上打向银幕的光,分毫不会赏赐给观众。

  影片播至片尾的演职员表,这种大部分观众都会跳过的片段,周达非却秉持着极高的尊重认真看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一串长长长长长的名单结束,最后是五个极有分量的大字:导演 夏儒森。

  还有一行后来加上去的小字:「本片为第27届银云奖最佳导演得奖片」

  周达非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十诫里,你最喜欢哪一部?”裴延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周达非头顶响起。

  此时电影已完全结束,投影仪洒下的只有一束单调质朴的白光。

  周达非猛的回过头去。他不可置信,抬眸对上裴延居高临下的淡定目光。

  裴延问的是哪一部而不是哪一篇,说明他问的不是圣经里的十篇故事而是那个分成了十部的电影。

  这也同时说明,裴延知道他喜欢的不是夏儒森说的《十诫》,而是另一个。

  基耶斯洛夫斯基,自编自导了十个故事,以极端困境挑战上帝十诫,探讨永恒的人性与道德难题。

  艺术上的精神契合是最高阶的,能消弭几乎所有隔阂。周达非霎时忘了自己还在跟裴延赌气,他动了动嘴唇,轻声道,“第一部。”

  “第一部。”裴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巴伯的死你很难接受吧。”

  “对。”周达非倒吸了口气,呼吸都在发抖,“我永远都记得看到这个情节时,我仿佛心脏被生生挖出去一块。”

  “你想过原因吗?”裴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