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猛禽
“你家教应该很严吧,被你爸爸知道你翘课就为了和我去看江景的话会挨骂吧。”
沈意驰打断了楚限,他知道这已经算是楚限的让步,可楚限对他越有耐心,他就会越憎恶自己的无能。
“沈意驰,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楚限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但却能听出几分不甘示弱的委屈,
“你是怪我没有回你消息,还是没有去看你打比赛?”
“你想多了……”
“那比赛那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楚限的手不动声色地搭上了沈意驰的手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该怎么去理解你?”
“……”
沈意驰紧紧闭了闭眼,在那时的那一瞬间他有过些许动摇,他也想过或许该把所有事情都如实告诉楚限,犹豫片刻后,沈意驰试探性道,
“那天打比赛前在球场遇到几个小学生,他们想让我教他们三步上篮,结果天太热,一个小孩儿中暑了,我送他去医院才没赶上上场。那个小孩儿也马上要上小学,说不定会和你妹妹做同学。”
漆黑之中沈意驰无法看见楚限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人的身体促然一僵,
“我妹妹,不会去上小学了。”
楚限覆在沈意驰手背上的指尖发凉发冷,一如他微微轻颤的声线,
“她出了意外,我妈妈也因此精神失常被我爸爸送进了疗养院。所以我暑假没有精力去找你……我以为开学就会好了。”
楚限努力克制着心底那些脆弱不堪的情绪,也就没能发觉沈意驰的语气听起来比他更加心如死灰。
“对不起。”
沈意驰轻声喃喃,不仅是楚奕,他还害了楚限的妈妈。
“你和我对不起什么?知道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楚限很快平复好心情,却不知道在此前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沈意驰已经做出了一个会改变他们两人往后十年的决定。
沈意驰选择了那时候他以为能最好地保护楚限的办法,他不想要楚限为难,也不敢去做一场豪赌,所以他宁愿被楚限鄙夷也不想被楚限讨厌。
“你指什么?”
沈意驰压着颤抖声反问,如果库房里的窗户再大一些,月色再明一些,楚限或许就能看见他毫无血色的嘴巴和晦暗无光的眼眸。
可惜没有。
“比如,你和你的新朋友们相处得如何?”
楚限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沈意驰知道他问的是轻吧里的那两个服务生,果然楚限还是对小金的挑衅耿耿于怀。
“他们是同事,不算朋友。”
“那那群整天抽烟喝酒无所事事、以勒索为乐的小混混呢?你倒是很吃香,翘课打工就算了,现在连打群架你都参与,沈意驰,你难道是叛逆期延后了吗?”
楚限冷声质问,看来是一直在关注着沈意驰的行踪。
“这和你无关。”
“怎么就无关?你非得活成我不喜欢的样子吗?”
“楚限,我很缺钱。”
沈意驰终于被迫显露了他的窘迫。
成年之前叶眉留下的保险金还处于冻结状态,家中亲戚大多听信沈肃的哭诉,以为叶眉跳楼的动因是与沈意驰的那顿拌嘴,因此都不再待见他,情妇带着儿子搬进他们家里后更是猖狂心狠,最开始只是苛扣他的生活费,直到沈意驰发现他们换了他姥姥治病用的药,将昂贵的特效药换成普通药物,摆明了是想要老奶奶一天天地被耗死。
“什么?”
楚限怔愣一瞬,沈意驰的家境虽不如楚家显赫,但也足够配得上优越二字,甚至比起经商的楚家,沈意驰家的收入要更加稳定,怎么会突然“缺钱”?
并不知晓沈家变故的楚限在脑海中排除着各种可能性。
“你和你父母……闹矛盾了?”
回想起之前沈意驰挂掉的那通电话,楚限神色复杂地得出结论。
“……算是吧。”
沈意驰找不到其他的解释,干脆就顺着楚限的猜测往下说,只是只要提到沈肃,他心里就像压了一窝蝙蝠,那些蝙蝠不断振动着翅膀,扰得他心烦意乱。
“我以前也经常和我爸爸起冲突,但撞过南墙你就会明白,在翅膀彻底变硬之前和他们怄气没有任何好处,”
楚限从来都看得清明也算得明白,可厚积薄发、卧薪尝胆这样的事情都太过于理性,也不适用于横亘在沈意驰和沈肃之间的那弑母之仇,
“别再用糟践自己的这种愚蠢方式反抗他们了,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在你彻底荒废之前,暂且让一步妥协才是明智之选。”
楚限讨厌示弱,却并不反感妥协,在楚兴林近乎虐待的教育方式下他深谙以退为进的生存之道。
“我不可能和他妥协。”
沈意驰对楚限遭受过的虐待一无所知,也就无法感受到楚限这番话中所承载的切肤之痛,楚限的劝慰只让他回想起那天面对沈肃谋杀叶眉时他的无能为力,如果他当时能做出更周全的反应去取证,如果那天他能听出叶眉话语中的不安和挽留,如果他那天没有非要出门打球,他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沈哥、楚哥,你俩躲里面呢?就差你俩啦,准备回去吧?”
李小匪循着他俩的说话声找上楼来,门还没敲几下就听见里头传来来自沈意驰的阴沉声音:
“你们先回。”
“啊?好,那你俩注意安全吼。”
李小匪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打扰,听到他走远后,楚限才又开口,
“可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不妥协?”
“我不想再当懦夫。”
“沈意驰,你是觉得我在劝你当懦夫吗?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非得把自己完全毁掉才不叫软弱么?”
楚限的情绪也少有的激动起来,他面对楚兴林时的无力感就像一处逆鳞,而沈意驰无心的话语则字字诛心地戳在他的痛处。
“我只是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活而已。”
“你说什么?”
突然被沈意驰吼了一句,楚限猛地一怔。
“楚限,我没觉得我现在这样是在荒废自己,你看不惯只能说明我们并不合适。”
“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别再管教我了,我们没有到那么亲密的关系。”
那一晚不知道是谁的信息素影响了谁,躁郁和不安的情绪混杂在重重的灰尘味之中,让人变得冲动鲁莽,变得口不择言。
“各自冷静冷静吧,楚限。”
沈意驰说罢便起身要离开,他只想在自己于心不忍前逃离,却不知道在楚限看来,他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嫌恶的态度。
“你别走、”
楚限抓住沈意驰的衣角,“我没有要管教你的意思,”
“你现在就是在管教我。”
沈意驰轻轻拂开楚限攥着他衣服的手指,没再给楚限抓住他的机会,重重地碰上了仓库的暗门。
“你别走,沈意驰……沈意驰……!”
楚限想紧跟着他出门,可慌乱之中没看见脚下断裂的木地板,他嘎吱一声被绊倒在地,没能抓住空气中属于沈意驰的那最后一丝雨水的味道。
没有沈意驰在的密闭空间瞬然让楚限被陌生的不安和恐惧所包围,密不透风的压抑感像深海中巨大的章鱼,沉重地盘绕在楚限的四肢上。
呼吸不断加重,冷汗滴落在地板上,这里比小黑屋更加让楚限难熬,至少他熟悉小黑屋中的陈设,而这里却更加逼仄,以至于楚限连擦去手掌上被木屑硌出的血痕都不敢,只能紧紧闭着眼睛蜷缩在原地,像一尾被扔在石岸上暴晒的鱼。
沈意驰在校舍旁的树丛中抽了一支烟才离开,此前楚限试胆时的不动如山让他以为楚限真的不会害怕,却不知楚限不害怕的原因只是有他在身边。
那一夜山风呼啸,旷野凛冽,夏末茂盛的丛叶盖住了月亮,沈意驰的穷途末路和楚限的自以为是都被夜晚的凉风吹成锋利的碎片,扎在回忆的尽头不断生出刺痛。
仲夏末了,他们一个落荒而逃,一个溃不成军。
第二天清晨,和楚限分在一个帐篷里的莫扬跑去敲沈意驰他们班的帐篷时,沈意驰才得知楚限竟然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你说什么?”
他死死扯住莫扬的衣领,眼下的乌青像是一潭荡不开的隐痛,倦戾阴躁,莫扬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吞吞吐吐道,
“就是、就是没回来啊…他的睡袋都没动过,我想昨晚不是你俩最后留在校舍吗,就想着来问问你,我还以为楚哥是和你在一起睡……”
“……”
沈意驰霍然松开莫扬,兵荒马乱地往后山上跑去,只是他还没跑两步就与楚限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你没事……”
沈意驰来不及说完整的关心被被楚限抬眸看向他时冷冷的一眼悉数噎进了喉咙,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楚限看待其他人时惯有的漠然。
面对沈意驰的打量,楚限悄悄将凝着血痂的手插进了兜里,他缓然从容地擦过沈意驰的肩膀走回了驻扎地,静默无声地钻进帐篷。
谁也不知道楚限究竟在山上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冒问。
后来楚限请了一周的假没去上课,对外说的是野营时花粉过敏引起了发烧和肿痛,其实是因为他夜夜梦魇,不得已才接受了心理治疗,治疗的效果却并不显著,最后楚限的房间被砸了两面墙,换成大片的落地窗,他才终于能够在晚上勉强入睡。
自那之后楚限再也没有多看沈意驰一眼,他依旧是那个完美无缺的楚神,也没人再能抢走他榜首的宝座,他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考入了首府大学。
而沈意驰则渐渐变得默默无闻,他在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中颇受欢迎,却在本该鲜活的校园生活中碌碌无为。
那年六月高考结束,沈意驰庸碌地没入人海,也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楚限往后的每一个夏天。
第26章 左益的问号
“我为我那时的无知和鲁莽表示歉意,”
楚限揉了揉眉心,电视塔下的车水马龙汇聚成条条暖融融的灯流,将属于十多年前夏季的阳光吞入光海,他看着沈意驰在岁月的沉淀下只变得更加深邃蛊人的眉眼,
“但我不想再冒险给你机会。”
“是我的错……”
沈意驰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欠楚限太多,
“你那时送给了我一片星湖,我一直没能给你回礼,现在我想,能不能允许我……还你以每一年的雨季?”
“我说过我不会要求别人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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