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喵
“行了。”江别故牵过豆芽的牵引绳,对容错说:“我们走了,你也回学校吧,开车小心。”
容错点点头:“好。”
虽然说着好,但还是等江别故和豆芽上了车,只是不知道豆芽又发什么疯,看到容错没跟着一起上车,一直扒着窗户和车门要下车,叫个不停,丁程开车门坐在驾驶座的时候,豆芽还要扑上来从驾驶座冲出去,丁程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见容错没上车,以为要去玩吗?”
江别故扯住了豆芽没说话,丁程也就没再说什么,豆芽看到前门无望又去扒后面的窗户,丁程没再理会,发动引擎将车子开了出去。
江别故一直没说话倒不是没看到丁程在说什么,只是他总觉得豆芽的状态不是很对,虽然不知道不对劲的点在哪里,可豆芽在他身边7年的时间里,还从来没见过它有这样疯狂的时候……不,也不是没有。
江别故突然想起来一年以前,容错从家里离开的那个早晨,豆芽也有过这样的疯狂。
那个时候豆芽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也或许是因为容错的行李,一直在叫在闹,最后还是被容错关进笼子里才好了一些,但现在容错明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晚回家而已。
可豆芽的疯狂又该怎么解释?
江别故突然有点心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停车!”江别故突然出声,声线都不太对劲,以至于丁程下意识的踩住了刹车,完全没去看路况。
车后还有跟着一起离开停车场的车子,因为丁程的突然停车已经在不满的按喇叭了,丁程没有理会,从驾驶座转过头来看着江别故,想询问他怎么了,但江别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连看他都没有直接打开了后车门。
豆芽在们打开的第一时间就蹿了出去,速度快到江别故都没抓住手中的牵引绳,但无所谓,他也是要下车的,只是腿才刚刚迈出去,一股气浪夹杂着一片火光就在不远处炸开。
江别故几乎是被震得僵在了原地。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即便已经过去了13年的时间,可是每次噩梦,被气浪冲击和被火焰烘烤的感受都还是如影随形。
只是他没想过13年前的场景会再次在眼前上演。
耳朵里开始发出刺耳到难以忍受的声音,像当初他经历那场爆炸之后一样,最后逼得他不得不关上声音,可这一刻江别故什么顾不得,他抬头看过去,看到了四处逃窜的人群,看到了车辆因为震颤而发出的警示灯,也看到了爆炸的火光。
而那个方向,是容错车子停靠的方向。
容错……江别故冲了过去。
第82章
江别故赶到爆炸点的时候, 容错正躺在距离爆炸点不远处的地上,一动不动,而豆芽正咬着他的皮带拼了命的往远处拖, 爆炸处的火苗时不时的燎到豆芽身上的毛, 甚至有一处还着了火, 可豆芽也丝毫顾不得, 只是拖咬着容错, 想要将他带离火场。
江别故已经记不得当时看到容错的心情, 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 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不断往外延伸的火舌中将容错抱出来的,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跟着医护人员的担架车在跑, 容错脸色苍白的躺在担架车上一动不动。
急救室门外,江别故被拦下, 他抓着医护人员的手想要说什么,但立刻意识到不该这么耽误时间,多一秒钟容错的危险就多一分, 他即可放开了,连说了几句对不起,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急救室的门在眼前关上。
他知道,这扇门后的凶险不亚于阎罗殿。
耳朵里的刺耳声还没有消失, 越来越严重,爆炸声一声连着一声,一直没有间断,头疼的也快要裂开了,但这不重要,不重要, 重要的是容错。
是容错。
只要容错没事,他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丁程赶过来的时候江别故还站在原位,整个人都是抖的,嘴里一直小声呢喃着什么,丁程听了两三遍才听清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这样的江别故,丁程只在十三年前见过,那时的他被强迫从高速路上带回来,回城的路上他一直缩在车后座上,浑身发抖,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江别故不会想到历史重演,丁程也没想到,他不懂这样本就大多数人一辈子碰不上一回的事情,为什么要在江别故的面前反复上演。
丁程也难受,想起十三年前,看到现在的江别故,他都难受。
可再难受,也比不得江别故,躺在里面抢救的,是他喜欢的人,他走过去抓住江别故的手腕,却依旧制止不了他的颤抖。
“容错一定不会有事的。”丁程紧紧握住他:“你把他带出来了。”
十三年前没有将纪眠带出来,但这一次他把容错带出来了。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江别故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他看着丁程,眼神像是不确定,直到丁程重复了一遍:
“你把他带出来了。”
江别故没说话,也依然在抖,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又看向了急救室的方向,静默着,等着。
丁程没再说什么,陪着江别故一起等,他的担心不比江别故少,他担心容错如果再出什么事,江别故就算能继续活下去,怕也是非疯了不可。
那样的一个结局不会是谁想看到的。
容错在爆炸中昏迷,急救就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丁程想让江别故坐着等,可这话他好像又听不到了一样,丁程也没在意,站着就站着吧,如果这样可以让他觉得安心的话。
十几分钟后,有护士来通知丁程,说警方已经到了,要他们过去了解一下情况,江别故是不可能离开的,天塌下来都不可能,那么只有丁程去,可是他要是走了,留江别故一个人在这里到底也是不放心。
但幸好,幸好徐宴清及时赶到了,丁程这才稍稍放心。
“警方需要我过去了解情况。”丁程看了一眼江别故的方向:“江总就拜托徐总了。”
“容错怎么样?”徐宴清问了句。
丁程摇了摇头:“还在急救,不知道什么情况,送进去的时候人是昏迷的。”
徐宴清骂了一声,是真的动了怒,但好在情绪收的也快,对丁程说:
“你忙你的去,我助理在停车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他,江别故不会有事的。”
丁程点了点头,迈步走了。
徐宴清看着江别故,没去说什么,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站在江别故的角度却也多少能明白他的心情,虽然时隔十三年,但前后两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那么他们作为旁观者,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现在能够让江别故活过来的,只有容错平安无事的消息。
他们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江别故下意识的迈开脚步,却因为长时间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而僵硬到险些摔倒,幸好徐宴清及时搀扶住了他。
“人怎么样?”徐宴清先一步出口,问医生:“还好吗?”
医生摘下口罩,视线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扫过,或许是脸色太过难看,先说了结果:
“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简短的一句话,让江别故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获得了一口氧气,活了过来。
“小腿有两处烧伤,肋骨有骨折,轻微脑震荡,腹腔有些许内出血,但问题不大,卧床观察两天,如果能自行吸收也不必再做手术。”医生说:“护士在给他做包扎,等下就能出来转入病房了,别太担心。”
医生说完便离开了,江别故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声的谢谢,直到徐宴清出声打断他:
“人都走远了,听不到了。”
江别故这才停下,他看着徐宴清,像是不确定,所以又问了一遍:
“容错没事,对吗?”
徐宴清看着他红了的眼眶,自己多少也有些没忍住,点点头,哽着声音:
“没事,医生说了没事,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手术都不用做,不用担心了,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江别故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继而缓缓笑了,说:“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容错没事,容错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爆炸的时候江别故没倒下,将容错从火场里拖出来的时候也没倒下,看着容错送入急救室他也能好好的站着等着,可此时听到这个好消息,江别故却有些站不稳了。
小腿的疼痛在这一刻席卷而来,他有些站不住,好在有徐宴清搀扶着,一步步的走到长椅坐下。
徐宴清看他走路的姿势比前几天还要差,出声:“再去找医生看看吧?”
江别故摇摇头:“等容错出来。”
容错是在十几分钟之后出来的,那一刻江别故的腿好像又好了一样,比徐宴清还要先一步走过去,俯身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轻声喊了句:
“容错?”
容错当然不会回应他,苍白着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
江别故也没有再耽搁什么,和护士一起陪着容错去了病房,转到病房后江别故就像坐定了一样,在容错的病床边上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没有离开过半步,连他的腿都是徐宴清拜托医生在有时间的时候过来病房帮他看的。
肿了一些,医生推断骨痂有裂开的情况,还是要拍片查看,只是江别故却拒绝了,说明天再说。
医生也没有勉强,根据他的经验来看,也不是太严重,只要注意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就没什么问题。
下午的时候,联系不到容错的姜峥也终于听说了消息,同学们断断续续的都来看过,老师、辅导员,甚至系主任也都来过,只是容错一直沉沉睡着,他们也并没有多留,来过又离开了。
江别故一直没离开,就算是跟同学老师寒暄客套,视线也没有离开容错超过十几秒,他总是不放心,总是想看看,看着他呼吸起伏好像自己才会呼吸。
后来病房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江别故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看着容错,就像前不久容错坐在这里看自己一样。
位置不同,心情也不同,他突然的理解了容错当时坐在这里是什么心情,也突然理解了容错为什么在车祸之后对自己的态度有了那么大的转变,强势也无畏了起来。
因为那是险些擦肩而过这辈子都不能再遇到的失而复得,不管是谁经历过这样的感受,都不可能再想要放手。
此时江别故的感受大概和容错当时没什么区别,眼前失而复得的容错让他恍然明白了太多太多。
什么等等,什么不急,什么慢慢来,什么时间还很长,这些他所谓的想法在这一刻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为什么会觉得无所谓,为什么会觉得可以慢慢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放任自己如此行事?
他明明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明明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的知道人的生命脆弱到无法想象,明明更应该把握每一个瞬间,比任何人都还要懂的珍惜。
可是他却把时间浪费在了等待上。
不仅自己等待,还要容错陪着自己一起。
明明他也喜欢容错,明明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感情,明明他知道早晚要在一起的,却还要等,等自己慢慢放下,等自己慢慢忘记,等自己慢慢接受,却忽略了在这等待之中到底存在着多少变数?而他又是凭什么让容错陪着他慢慢来?
不过是仗着他喜欢自己,不过是看准了无论自己怎么样他都不会离开,不过是笃定了他就只有自己一个,就仗着这一点,他肆无忌惮的放慢脚步,走走停停,反正一回身就能看到容错,招招手就能来,却从来忘了去问,容错着不着急,委不委屈。
非要到了阴阳两隔的生死关头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
实在有够混蛋,无耻到了极致。
有什么可等的,意外与明天之间,到底有多少时间能让他等?
又有什么放不下的,逝去的永远在那里,拿不走,也变不了,如果让失而复得的,还活着的眼前人成为另一个遗憾那才是最愚蠢的事。
好在,好在老天还愿意给他机会。
他将这次容错的平安当成是上天的馈赠,让他不必带着遗憾了却残生。
容错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黄昏了,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四周,想抬手按按一直在跳动也疼痛的额头,却发现抬不起来,还未垂眸看去,江别故就已经起身出现在自己视线之内: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容错没回答江别故的问题,他看到了江别故的脸色很差,差到让人心疼,于是出声问他:“又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