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诀
一直到一星期后,顾燃的伤口才结痂。
“命大,”那时的顾燃咬着绷带给自己包扎,语气听上去很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你用不着……嗯?”
江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拽着顾燃的领口,吻了上去。
过了很久才放开他,笑:“不是想做更过分的事吗?今天,给你这个特权。”
他们从太阳西沉,做到清晨的第一缕光浮现,做到窗外的雪停,然后拥着彼此体温沉睡。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顾燃虔诚地吻他耳垂,然后深深注视着他侧脸,在他耳畔对他轻声说:“我做你男朋友。”
后来呢?
回忆在梦里被赋予一层温柔的滤镜,似乎自动遗忘了那些刻进骨血的疼痛。
拥抱,接吻,上床……所有恋人之间会做的事,他和顾燃都做过。
他们在电影落幕时牵手,在生日零点互发祝福,在除夕夜里偷跑出来,彻夜看冬雪,许愿会永远在一起。
——直到那一天到来。
高三的寒假,他给顾燃补完最后一堂课,离开顾家时,却被程思萍叫了过去。
窗外阴云密布,像某种不详的暗示。
一场大雨在即。
“江老师,其实我很感谢你对顾燃的帮助。”
“虽然我们夫妻分居多年,但顾燃终究是要继承家业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六百万,我想,足够救治你母亲的病了。”
……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渐渐有汗渗出,江忱坐起身,深吸了几口气。
身侧顾燃仍在熟睡,他却睡意全无。
帐篷的缝隙透出极其微弱的光。天还没亮。
空气太闷,干脆出去走走好了。
外面的海风携了一丝凉意。
江忱下意识想摸支烟,却很快意识到根本没带打火机。
他轻叹了口气,手指微微收紧肩头的那件外套,踩着水朝着海中心走去。
沙子硌得脚底微疼,越往深处去,却越细腻绵密,像是温床。浪花轻晃而来,每一波都退回到水深处,仿佛一道道无形的引线,在牵着他往前走。
感觉到涨潮,江忱这才停下来,俯身捡了根树枝,轻轻拨动沙粒。
不知不觉,写下了两个字。
起身的刹那,天边一缕阳光拨开云层,普照在大地上,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眼。
很美。
“江老师,你起这么早啊?”
身后传出关芷困倦的声音,显然是没怎么睡好。
江忱侧过头,看见关芷披着裴谦的外套,站在沙滩边上。
“醒了就来了。”
“顾老师呢?”关芷视线转了一圈,“你们不是一起睡的吗?”
江忱手指轻微弯曲,收了下肩头的外套,开始往回走:“他没醒,让他睡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而又懒散的声音:“谁说我没醒的?”
江忱停下脚步,静静望向说话的人。
“顾老师,你一晚上没睡啊?”关芷借着日出的光,看见他眼底的疲惫,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不会真打了一架吧?”
“是啊,”顾燃看向江忱,眼底划过淡淡的笑,“他手下留情了,勉强算平手吧。”
江忱无语:“……你再编?”
“真没睡着,”顾燃声音里透着倦意,“你的责任,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江忱在他一步外停下,看了他一会儿,还真像是一晚上没睡。
只不过……
“顾影帝,”江忱半眯起眼,特意咬字很重,“导演还没到,你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演。”
这一声后,顾燃沉默了下去。
过了很久,抬眼对上他目光,语气里似乎有着一丝无奈:“你就这么确定,我发现你不见了,不会出来找你?”
江忱怔住。
那个瞬间,分明有无数话可以反驳。
他手机开着,只要打个电话就能知道他在哪。
他就在沙滩旁,一出帐篷就能看到,根本不用费力去找。
还有……顾燃根本没有理由去找他。
但最终,他一个字也没问出口。
心底生出一抹微妙的感觉,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可能。
九年前他和顾燃第一次冷战,顾燃拿着手机在他家楼下等了彻夜,却硬是一个电话也没打。或许这一次也……
不,不可能的。
江忱很快就将这个大胆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谢谢顾老师。”他轻声说。没有去求证那个猜测。
浪花席卷而来,转瞬将沙滩上的名字抹去,不留一丝痕迹。像无数午夜时分,他对他不为人知的心思。最终化作一桩没有观众的哑剧。
——“听说在海边最浪漫的事,就是在沙滩上写下你的名字。”
哪怕再也无法宣之于口。
你的名字也始终在我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比太阳更加夺目耀眼。
……
第二天的挑战是水上项目,第一个项目是摩托艇。两人一组驶向附近一座小岛,成功抵达则算挑战成功。
江忱扣上救生衣的绑带,看见顾燃早已经坐上去等他。
“你坐前面,”顾燃戴上头盔,空出一个位置给他,“这样安全。”
江忱没有开这个的经验,顾燃和关芷却在海边待过近半年,玩这个的经验相当丰富。
他二话不说坐上去,刚调整好坐姿,就感觉到身体被一个硬物顶住。
……草。
摩托艇的座位前倾,导致两人身体紧紧相贴,江忱不得不被迫和顾燃挤在一起。
有些难受。
但……勉强可以忍受。
顾燃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见他坐稳,便对裁判比了个手势。
关芷那头也已经好了。她和裴谦一组,她负责驾驶,只不过姿势却和顾燃不同,她站在侧边,相当自信地说道:“顾老师,打个赌?谁输了谁谁负责接下来五天的食物。”
“怎么?”顾燃勾起嘴角,“上回在剧组没输够?”
“呵呵,这次谁赢还说不定呢!”
裁判吹哨的一刹,顾燃熟练地启动了摩托艇,低声对江忱道:“走了。”
摩托艇疾驰向大海中心,中途顾燃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怕吗?”
“……不怕。”
“那就好。”
说完,顾燃瞥了眼不远处在海面飞驰的关芷,立刻提速。
摩托艇飞速驶向目的地,不时颠簸,浪花迎面飞溅而来,带来丝丝凉意。
江忱的身体被迫桎梏在顾燃的怀抱里,他却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忽然就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抵达目的地的刹那,身后的浪突然一个冲击,导致江忱也被顾燃撞了一下。
江忱脸色瞬间就变了。
察觉到江忱异样,顾燃诧异:“怎么了?”
“我……”草,说不出口。
“嗯?”
“你能不能……往后坐一点?”
“你不觉得这要求很无理吗?”
“……”
顾燃说的没错,摩托艇行驶时在所难免,可……
思绪被顾燃打断:“你靠得我这么近,还怪我抵着你?”
“我——”江忱欲言又止,他猛地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怕水,所以总会下意识和顾燃靠紧。
“我被你硌得这么难受,我说什么了吗?”
字句间都是责怪的意味。
江忱说不出话了。的确是他错怪顾燃,可头一次被顾燃用这种语气训斥,他竟生出一抹委屈的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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