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南北
这日贾琏起床, 一早就去了白云观。
白云观的童子见贾琏来了,笑道:“晋江侯请,家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贾琏听了略微一愣, 心想玄仁大师擅长卜卦,许是早算着了, 便让童子带路,抬脚入内。到了观内,只见玄仁坐在几边烹茶, 贾瑚、白灵和踏雪都在, 桌上还有一只空杯子, 显然是为自己准备的。
贾琏向众人见了礼, 才落座。玄仁知道有些话不宜让他人知晓,便屏退了道童, 并不要人伏侍。
待得道童退出后, 玄仁一边斟茶一边说:“今儿日子不错, 风也好, 吹来这许多贵客。”
贾琏望了一眼贾瑚道:“大哥, 你怎么也来了?”
贾瑚笑道:“我还想问你呢, 我昨日梦见父亲了,特来请玄仁大师解梦。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昨日夜里,贾瑚和贾琏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贾赦告诉他们当初从赖家、周瑞家抄出的银子放在何处,让他们将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 便再没别的了。
玄仁听了,笑道:“老侯爷仁善、智慧是贫道生平仅见,从此以后侯爷和贾道友再不用担心老侯爷了,老侯爷有老侯爷的去处,也有老侯爷的造化。”贾瑚出家之后,玄仁对其已道友相称。
自从那次梦到贾赦之后,贾瑚和贾琏也安心下来,不再因为贾赦遭遇天雷劫而耿耿于怀。
回去之后,贾琏按贾赦梦中所言,打开贾赦的私库,将以前官府判交还主家的赖家、周瑞家两家豪奴搜刮的钱财取出,献给朝廷用于抚恤西海沿子大战中伤亡的兵士。
虽然西海沿子一役,朝廷大胜,但是只要有战争,便必有伤亡。这笔钱虽然是不义之财,但是错的终究是用非法手段敛财之人而非钱财本身,这笔钱财被用到了恰当的地方,便是有义之财了。
南安郡王落马之后,查出不少依附南安王府的国贼禄蠹,其中便有外放粤海的王子腾。王子腾落罪,又牵牵连连的扯出贾王氏。
当年贾家二房还霸占荣国府的时候,王子腾为着笼络荣国公旧部,和贾王氏十分亲厚,贾王氏胆大包天,仗着王子腾之势包揽诉讼、为所欲为,逼死不少人命,论罪贾王氏死十次都不够。
这些罪名当中,有些当真是贾王氏做的,有些是王子腾夫妻自己做的,夫妻两个为了脱罪,也一并推到贾王氏夫妻头上。贾王氏自然是必死无疑,贾政也被判流放三千里,贾元春发卖为奴不得赎买。只有养在贾母房里的贾玽因为年岁实在太小,发卖后准许赎买,贾母将其买了回来。
贾家二房之罪到底牵连到了长房,虽然外界都知道贾赦已经出家,现在的晋江侯是年方十六的少年贾琏,贾琏依旧被判了治家不严之罪,免了板子,被罚奉半年。
什么包揽诉讼、重利盘剥、横行乡里在王子腾身上,不过是小罪罢了。即便王子腾将这些推得一干二净,他和谋逆之罪的南安王府勾结,岂有逍遥法外之理?王子腾夫妻被判死刑,王仁流放。
许是人之将死,贾王氏临了临了了,才想起自己有个小儿子。这日贾王氏到了应天观求见贾瑚。
应天门原本不在京城,因为应天门的功绩,景安帝特赐道观一座,一月之前刚落成。现在踏雪任应天门掌门,贾瑚和白灵也都在应天观修行。
贾王氏见了贾瑚,十分虔诚的磕头道:“大哥,以前有千般不该万般不是,都是我鬼迷心窍,做下诸多无法挽回的恶事。我是不中用了,这次必然落罪,那也是我死有余辜。只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您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照拂贾玽一二。”
贾瑚看着眼前这个害死自己的妇人,她曾数度向自己磕头赔罪,但都是被情势所迫,心意并不诚恳。倒是这次死到临头,贾王氏这一番哭诉有了几分真诚。
贾瑚看着贾王氏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贾王氏哭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顿一下,又拿出一把钥匙递给贾瑚道:“以前,我财迷心窍,总觉得大哥不过比我们家老爷年长几岁,这偌大荣国府便是长房的,总是心有不甘,以至于后来害死瑚哥儿,谋夺家产,无所不用其极。现下我虽然后悔了,也不敢奢求大哥原谅。
这是我在东门外的一处庄子的钥匙,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并嫁妆全都在里面。如今一并托付给大哥,只求大哥以后护着狗儿丰衣足食。”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贾瑚没接钥匙,而是看着贾王氏道:“贾玽缺的不是是银子,是福报,你们做父母的,将祖上阴德,后辈福报全都用完了,现在想凭着不义之财保他一世平安,岂非痴人说梦?你走吧。”说完,贾瑚命人送客。
贾瑚拒绝照拂贾玽,贾王氏大哭一场,想起贾赦以前说过散尽家财,诚心行善,或许能替子女留一丝余庆的话;又见贾琏拿出大笔钱财献给朝廷,用来作为伤亡军事的抚恤金,贾王氏若有所悟,回去将这些年搜刮的,掌家那些年从贾家大库贪墨的钱财取出,全都捐给朝廷,也做抚恤伤亡军士之用。
贾王氏刚散了家财,顺天府对贾家二房的判定就下来了,这次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真心行善,上了断头台之后,贾王氏也不知道自己此举到底能不能为贾玽留一丝余庆。
贾玽是西域天庭的神瑛侍者托生,托生之前做过不少恶事,如今圣天道被灭,天道不再受蒙蔽,贾玽托生就带着原罪,必然会潦倒一生。但是圣天道被灭之后,贾玽前世修为、记忆全灭,成了一个普通人。若是他懂得惜福积德,走上正道,虽然会比福报深的人运气差一些,路走得坎坷一些,也终会靠自己衣食无忧,过上平凡生活。若是他自己不习好,便谁也救不了他了。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如何开始;但是以后的路却可以靠自己的双脚去走。对于贾玽如此,对于普罗大众也如此。
一年后的中秋节,贾瑚和贾琏设了祭坛,备了牲口五谷,隆重祭天。祭天之后,兄弟两个又在晋江侯府大书房祭了贾赦和玉筠。随着香炉上一缕青烟直上云霄,一缕并不强大但十分虔诚的祈愿力跨越时空,来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帝都疗养院。
“杨主任,又来看大老爷啊?”因为贾赦的名字特别,疗养院的护士也都戏称他大老爷。只是这位大老爷昏迷了整整一年,尚未醒转。
杨睿泽嗯了一声,走进539特护病房。杨睿泽是国安帝都总部特殊问题处理办公室的主任。贾赦是国安帝都总部的特邀顾问,当年还是杨睿泽亲自去邀请的贾赦加入国安。
那时候贾赦不过二十来岁,有几分桀骜不驯,但是相处下来,杨睿泽才发现这个名字奇怪的年轻人是有真本事的。
一年前,贾赦在张家口郊外金玉山执行任务的时候身受重伤,昏迷至今。救援人员找到贾赦的时候,还看到他身旁多了一个身着古典服制的男子。刚开始,杨睿泽还以为这个男子是个cospy爱好者,直到后来,实验室对这个男子的衣服、指甲、头发样本做了同位素检测,才发现这个男子真的来自古代。
好在杨睿泽各种超自然的事件见的多,见那个古代男子还有生命体征,没把他直接送去实验室切片研究,而是和贾赦一起先送去医院抢救,后有接到疗养院特殊护理。
贾赦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雪白干净的墙壁,风格现代的房间装饰,还有罩在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手上夹着心电监护仪的传感器。自己这是在医院,自己回来了?
护士陪着杨睿泽进来,就发现贾赦醒了,连忙去叫主治医生。
一向稳重的杨睿泽都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嘱咐医生一定要仔细给贾赦做全身检查,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个身着古代服饰的男子就是玉筠,他和贾赦被同一天送进医院,同一天转入这个一般人花钱也进不来的疗养院,也同一天醒来。
玉筠竟然穿越到了现代,他也没有别的去处,贾赦暂时收留了他,还托杨睿泽给玉筠准备一张身份证,还要准备一套和身份证匹配的身份来历。
杨睿泽听说玉筠也是非常厉害的大师,还救过贾赦,飞快的答应了。现在的年轻人,修习法术的越来越少的,那位玉大师看起来也非常年轻,但听贾赦话里话外的意思,玉大师的修为非常高深。如果能将他也请来做国安特别顾问,最好不过。
玉筠穿越到现代,对一切都很好奇:这里的人不骑马,而是坐在一个铁盒子里,铁盒子有轮子,可以自己跑,跑得比汗血宝马都快;这里有不用点就很亮的灯,把夜晚照得比白天还亮……
虽然玉筠还算一个稳重的人,但是现代社会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还是闹了几次笑话。好在玉筠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又有贾赦随时提醒他,他适应现代社会还算快,渐渐的,闹的笑话就少了,总算没有因为太特立独行,而被抓去实验室切片研究。
贾赦出院后,在家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杨睿泽就带着鲜花果篮来看他。
三人见面之后,不等杨睿泽开口,贾赦抢先问道:“永生教会怎样了?”
玉筠听到‘永生’二字,条件反射似的警惕起来,起身绷紧了腰,摆出架势问:“何谓永生教会?和永生邪神是什么关系?”
杨睿泽被这两人搞得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贾赦的行事风格,贾赦这样慎重其事的问永生教会,必然有重要原因。
于是杨睿泽推了推眼镜道:“永生教会啊,一年前找到了他们从事非法活动的重要线索,也找到了他们集会的场地,原本顾大师、罗大师、裴大师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事说要一起去剿灭永生教会,一劳永逸。谁知我们的人刚集结了包围永生教会的秘密教堂,就突然下起了雷阵雨,秘密教堂被雷劈之后失火,教会中没人逃出来。”
玉筠依旧皱眉看着贾赦问:“柏煦,永生教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