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厌
陈瑞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的眼神下滑，注意到奚温婉的“年级排名89”，眼神闪了闪。
“你跟高榆斐就差两分啊？”郑尧哲不关注自己的成绩，反倒对陈瑞西的特别有兴趣，“好可惜啊就差两分。”
“没什么好遗憾的。”陈瑞西看完自己的分数，平平静静地应道，“考不过别人就是考不过。”
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郑尧哲肯定会觉得他在凡尔赛，可陈瑞西这种“老实人”说这种话，郑尧哲反而会去安慰他。
“哎呀你不要这么悲观啦！你考进来的时候是6号！现在第三耶！进步了！”
陈瑞西的想法一直都没变，如果不是年级第一那么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成绩是他唯一的资本，他对未来的设想都建立在这些冰冷的成绩上面。
但他还是接受了郑尧哲善意的安慰：“是的，进步了。”
不知何时外头飘起了雨，春天悄无声息地降临。等到了下午放学，外面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
裴湛扬发微信说自己在校门外的小巷子里等他，让陈瑞西一定要来。陈瑞西问他有没有带伞，裴湛扬回答说没带，但他拿了张元耀的，所以他并没有被雨淋到。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地上，溅起了一朵朵漂亮的水花。天空阴沉沉的，很多人都没有带伞，校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车辆。
陈瑞西也没有带伞，他从教学楼一直往外跑。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撑着伞的男生蹲在了角落里。
伞是黑色的，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有些压抑。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巷子口的水坑被他踩出一个一个波纹，然后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裴湛扬。”陈瑞西气喘吁吁地望着面前的身影，“你在干吗？”
裴湛扬侧过身，正好空出了半个身位。陈瑞西愣了一瞬，因为他在那半个身位里看见了一只黄黑相接的小猫。
“喵——喵——”裴湛扬仰着脖子看着陈瑞西半湿的头发，他把伞举高，陈瑞西反应过来，连忙也蹲了下来。
这只小猫也被雨淋湿了，毛发都黏在了一块儿，看起来又瘦又小。裴湛扬把手里还剩一半的火腿肠塞进陈瑞西手里，陈瑞西显然也认出了这只小猫，他抿嘴笑了笑，冲着小猫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喵喵——”而小猫似乎只执着于火腿肠，它埋头苦吃，陈瑞西手里的火腿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放学的时候突然在校门口看见它，我就把它带到这里来了。”裴湛扬把伞朝陈瑞西那边倾斜，“它好像比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一点。”
“嗯，好像脸胖了一点。”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后山那次的偶遇，裴湛扬与陈瑞西认识到现在聊过很多很多，可对于最重要的那天，他们却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过。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在想这人怎么也猫似的，又瘦又小。”
陈瑞西琢磨了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裴湛扬说的是他。
“我才高一。”陈瑞西不满地嘀咕，“还在长身体呢。”
一根火腿肠很快就被吃完了，小猫用它那圆滚滚的眼珠看着面前的两个高中生，然后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见他们两人都没反应，“咻”的一下从他们面前飞了出去。
“欸——”陈瑞西略带焦急地喊了它一声，然而小猫似乎对小巷的地形极为熟悉，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裴湛扬把人拉了起来，顺便把伞塞到了陈瑞西手里。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他另一侧的肩膀已经被雨打湿了。
“它怎么跑了？”
“可能怕生吧。”
“我都喂过它两次火腿肠了......”陈瑞西遗憾地开口，“它怎么还不认识我呢？”
他举着伞，把伞朝裴湛扬的方向递了递。裴湛扬望着小巷的另一个出口，眼神幽幽，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陈瑞西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问：“裴湛扬，你不开心吗？”
“嗯？”裴湛扬把眼神收了回来，摇头，“没有。”
陈瑞西歪头盯着他：“你不要骗我，骗我也没用，我能看出来。”
裴湛扬失笑，索性也不装了。他挑起眉，有些凶地反问：“看出来然后呢？”
陈瑞西不怕他凶，他想得也很简单：“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地向下滑，铅灰色的石砖被雨水染上更深的颜色，与天空变成了同个色系。裴湛扬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你让我抱一下吧。”
话音刚落，陈瑞西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费力地撑着伞，尽量让两个人都不要淋到雨。裴湛扬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始终没有说话。
陈瑞西大概也猜到裴湛扬不高兴的原因，他用空出来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讲：“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不开心。”
话虽这么说，但事情真正发生以后，裴湛扬多少也会有一点情绪。
他很无奈叹了一口气，陈瑞西听着他的叹息，继续说道：“没关系的，如果老师真找你，你就跟她讲是陈瑞西教你的。陈瑞西这次考了年级第三，她肯定认识。”
少年人笨拙的安慰让裴湛扬那些负面的怨气慢慢消散，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附和他：“嗯，陈瑞西真的很厉害。”
陈瑞西搜肠刮肚，把那些能夸人的词汇统统拼凑起来：“没人规定打架打得好的人成绩必须要差，裴湛扬又会打架又是一个学习积极向上的人，这才叫魅力，你们班主任根本不懂年轻人的魅力。”
裴湛扬被他逗笑，陈瑞西注意到他的笑容，终于松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以前成绩不好的裴湛扬没有魅力咯？”
“我没说。”
一顶黑色的伞撑开了一方小小的天地。裴湛扬心底的阴霾散去，在陈瑞西耳畔缓声说道：“陈瑞西，跟我在一起吧。”
话题跳跃得太快，陈瑞西反应不及，愣在了原地。
比他高了许多的男生低下头，侧脸看起来懒散而冷淡。他闷闷地开口，语气很软又很乖：“宝宝，你考虑好了吗？我都表白那么多天了，你可以答应我了吗？”
万万没想到裴湛扬会突然说这件事，陈瑞西毫无心理准备，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他不善言辞，长得也不好看，又不讨人喜欢，身上没有任何优点。
陈瑞西细数自己身上的缺点，数着数着就有些心灰意冷：“可是我还不够好......”裴湛扬不知道陈瑞西为什么会这么想，陈瑞西会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陈瑞西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让他开心。他觉得陈瑞西很好，太好了，没人比他更好了。
这么好的陈瑞西，他怎么可能舍得放他走。
他抬起头，捏了捏陈瑞西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很好，没人比你更好了。”裴湛扬漆黑的眼里盛满了陈瑞西看不懂的情绪，他无可奈何地说道，“陈瑞西，你数学都能考满分了，能不能给我这种真正不好的人一点活路？”
陈瑞西像是被裴湛扬一点点蛊惑，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真的吗？”
“真的。”他低头，慢慢摩挲着他的脸颊，有点委屈，又像是在对陈瑞西撒娇，“陈瑞西，不要拒绝我，你明明也喜欢我的。”
“跟我试试吧，嗯？”
一辆轿车疾驰而过，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磅礴的雨幕隔绝了人群，两个少年趁机交换着最隐秘的心事。
小巷里陈瑞西略显难为情地去抓裴湛扬的手，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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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秘密。”
裴湛扬回到家的时候谢钰淑女士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看见儿子回来，欣喜地问：“儿子——今天我收到你们学校短信，说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还要开家长会。”
裴湛扬高冷地回复：“嗯。”
“你考得怎么样呀？”
裴湛扬低头换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谢钰淑看他那个反应大概有了底：“又是倒数第一啊？”
裴湛扬换好鞋，经过客厅，他瞥着母亲，平静地纠正她的措辞：“考了30名。”
谢钰淑反射性地接上了他的话：“哎呀算了倒数第一就倒数……”
她呆了片刻，猛地拔高音量：“你说多少？！”
“30。”
“班级30？！”
“嗯。”
谢钰淑连平日里最注重的形象都顾不上了。她直接踩上沙发，沿着沙发走到了裴湛扬面前，然后蹲下，骤然捧住了裴湛扬的脸。
“儿子啊——”谢钰淑不敢相信地惊叹，“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妈刚才没听清楚。”
裴湛扬的脸如今在谢钰淑手里，眉眼都被这个当妈的揉捏变形。
“我说我考了30名。”
谢钰淑当然知道裴湛扬这段时间天天往自习室跑，但是她一直以为裴湛扬只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没想到他真的有在认真学。
“裴湛扬你知道你从小到大考过多少次倒数第一吗？”谢钰淑激动地语无伦次，“就跟你外婆家院子里的那颗果树一样，它结了多少果子，你就考过多少次倒数第一！”
裴湛扬不耐烦地拍开了谢钰淑的手，而母亲不仅没松手，还兴奋地揉了两把他的脸：“晚上我要跟你爸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对了，你那个朋友……陈瑞西？他考了第几？”
陈瑞西的名字是从周漪琼嘴里得知的，周漪琼告诉谢钰淑裴湛扬交的这个朋友看起来又乖又讨喜，跟那些金贵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她很喜欢陈瑞西，有机会谢钰淑一定要见上一面。
“考了年级第三。”陈瑞西没跟裴湛扬说自己的成绩，但裴湛扬对陈瑞西的分数了如指掌，“跟第一差了两分。”
谢钰淑瞪大眼，吃惊地说：“这么厉害啊？”
“嗯。”裴湛扬不动声色地说好话，“这次我考得那么好，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教我。”
哪个做家长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多交一些成绩好的朋友？谢钰淑拍了拍沙发，焦急地说：“哎呀儿子！这个周末叫他来我们家里吃饭呗！妈一定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顿好吃的！”
“我会跟他说的，不过要看他有没有空。”裴湛扬嫌弃地说道，“还有，要吃也是去外面吃。你的厨艺太糟糕了，连爸都吃不下去。”
说完裴湛扬便进了房间。房门合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裴湛扬一个人。
他躺倒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几分钟以后房间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个子高大的男生手脚蜷缩起来。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独自对着墙壁痴痴傻傻地笑着。
陈瑞西答应他了，陈瑞西答应跟他恋爱了，以后裴湛扬就是陈瑞西的男朋友了。
裴湛扬一想到以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陈瑞西身边就止不住笑，他抱着棉被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校服被雨淋过，在床上滚究竟有多脏。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啊。他心想，难怪曾经那么多人想跟他谈恋爱，这种看墙壁像陈瑞西，看棉被像陈瑞西，看一切都像陈瑞西的感觉真的好美妙啊。
裴湛扬想着想着就有点控制不住，他起身从书包里找出手机，给陈瑞西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等待音响了几声后中断，陈瑞西轻声慢语的腔调响了起来。
“喂？”
“你在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