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第18章

作者:一个米饼 标签: 近代现代

  新邻居说:“聊了几句。”

  易风辞问:“怎么样?”

  “嗯?”

  “可爱吗?”

  “您是指?”

  易风辞叼着棒棒糖,原本淡漠疏离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笑,问道:“我是说沈南星可爱吗?”

  新邻居迟疑几秒,忙点头道:“沈先生可爱。”

  易风辞嘴角上扬,似乎对这个回答极为满意,继续翻阅文件,低笑着说:“我也这么认为。”

第31章

  上午 9 点。

  沈南星驱车来到 “华西”。

  昨天的舞蹈动作还有两三个没有改完,趁着早上头脑清醒,一猛子扎进了舞蹈室忙活起来。

  李华西端着搪瓷缸子过来时,沈南星正呈大字状摊在地板上,一张张重新改过的动作草稿散在一边,被午后的清风吹起了边角。

  李华西随手捡起几张,坐在沈南星旁边翻了翻,新改过的动作沿浅至深,简洁流畅,虽然还有一部分不是齐礼言想要的那种花式炫技,但从难度上来讲,完全可以满足他想要在舞台上出风头的意愿。

  李华西挑不出毛病,放下草稿赞美道:“不愧是我们华西的当家头牌沈老师,连齐礼言这样的人提出的刁钻的问题都能迅速解决,后生可畏啊。”

  沈南星从地板上坐起来,“李哥又开始说笑话了,我怎么是华西的当家头牌?我可是整个 A 市所有剧团的当家头牌。”

  李华西听完 “哈哈” 大笑,问道:“头牌怎么不亲自跳?胳膊腿儿又没老,整天搞些舞蹈创作,过几年是不是就准备正式转战幕后了?”

  沈南星看似轻松道:“幕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把我不能跳的角色转到别人身上,赋予他们全新的生命,好像也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李华西瞥他:“我不信有哪个舞者是不想登上舞台的。你呀,就是中毒太深,小时候受到了老张那老小子的蛊惑,又整天跟姜婷婷那个臭丫头对比,比着比着就真的觉得自己不太行。这些年也不跳主角了,整天挤在群舞堆里,有什么意思。”

  沈南星垂了垂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剧本上,“群舞也很重要的好不好,没有我们群众舞者的努力,又怎么能衬托出主角的光彩,又怎么能让空旷的舞台变得壮阔?”

  李华西说:“犟嘴,胆小就胆小,找那么多借口。”

  “谁胆小了?” 沈南星收了收地上的剧本还有稿纸,一股脑地放在李华西手上,起身下逐客令,“先让齐礼言看看行不行,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要开始排练了。”

  李华西也跟着起身,问道:“那你呢?这都下午三点半了?不吃饭?”

  沈南星说:“一会儿去吃。”

  李华西说行,摸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齐礼言的助理打电话。

  李华西走后,沈南星并没有出去吃饭,而是又一次躺在地板上,想着李哥刚刚说的话。

  李哥说他胆小,其实没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小所热爱的灯光、舞台,渐渐地成为了一个让他只敢远观却不敢站在正中央的地方。

  他宁愿开个舞蹈室教小朋友跳舞,宁愿转到幕后为舞剧编舞,宁愿挤到群舞堆里为大家伴舞,就是不敢再站在舞台中间,跳一次独舞。

  他怕自己跳不好,害怕自己没办法最大程度上的诠释出作为主角的风采。

  15 岁那年的换角风波只是一个小小的契机,与姜婷婷之间的对比,也只是让他看清,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无法超越的人终究还是无法超越。

  这种超越并非是指两人之间的性别问题,而是某些专业性的东西,某些他想跳,都跳不出来的舞蹈动作。

  他满口说着因为自己不能诠释更多角色才转到幕后,但实际上最真实的原因似乎也并非如此。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那之后的很多年,沈南星开始变得不那么自信了,他开始不断否定自己,开始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开始蒙着头往群舞堆里挤,开始学习编舞,开始想要逃离舞台。

  逃避和隐藏本来是沈南星的强项。

  就像他对待易风辞的感情。

  如果易风辞没有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心连根拔起,他是抵死不会承认这份感情。

  不对,他还没有承认。

  只是默认了而已。

  想到易风辞,沈南星本能地想要逃避,他根本不知道这段感情应该怎么进行。

  哪怕是在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情况之下。

  难道要跟母亲透个底吗?先探探她的口风?

  如果她不能接受或是强烈反对,他和易风辞会被迫分开吗?

  一提到分开这个词,沈南星就开始担忧。

  难道一直瞒着不说?那又怎么可能?他和易风辞都已经到了可以相亲结婚的年纪,如果一直瞒下去,早晚会被父母催促婚姻问题,之前跟林小姐相亲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次躲过去了,之后可能还会有王小姐或李小姐。

  沈南星想要光明正大的跟易风辞在一起。

  他对感情发现的太晚,过了横冲直撞少年期,此时想得太多,又想得太远。

  突然,一根细长的红线从上空垂落。

  沈南星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住那根将要落在他眼睛里的线头。

  一股香喷喷的味道从鼻间传来,沈南星拽着红线眨了眨眼,微微扭头,看到一个保温饭盒出现在舞蹈室的地板上。他顺着保温饭盒往上看,看到易风辞不知何时坐在他的旁边,手里正拿着红线的另外一头,对着他摇摇晃晃。

  沈南星急忙从地板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才发现时间早在他胡思乱想中偷偷流转,竟然已经从下午三点,来到了晚上七点。

  “你怎么来了?” 沈南星问。

  易风辞没出声,手里依旧拽着那根线,见沈南星起来,握住他的手腕,将那根线缠了两圈,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又把保温盒里面的樱桃肉、烤火腿拿出来。

  鲜红的线在洁白的手腕上分外鲜明,沈南星怔怔看了几秒,问道:“这是......”

  “给你准备的红线。” 易风辞递给他一小碗米饭,“等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拆下来,再还给我。”

  他说得自然而然,好像根本没像沈南星那样考虑的太多。

  难道爱情这种东西只需享受现在,不需要为以后打算?

  沈南星一时有些迷茫,看着手腕上的红线,陷入了几秒沉思,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胆小的?”

  易风辞不清楚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只是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在他的嘴里,“有人说你胆小吗?”

  沈南星含着樱桃肉点了点头。

  “谁?”

  “李华西。”

  “不要听他瞎说。”

  “可我有时也觉得......”

  沈南星话没说完,易风辞已经抬起手抹掉了他嘴角上沾染的一滴焦褐色的酱汁,认真地说:“你不胆小。”

  “至少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的英雄。”

  说完,又夹起一块樱桃肉喂到沈南星的嘴里,“味道怎么样?我今天刚学的。”

  沈南星还沉浸在他所说的 “英雄” 两个字中,反应过来忙看向地板,闷着声点评:“太甜了。”

  易风辞说:“是吗?” 就着他用过的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自己的嘴里尝了尝,“我觉得还好,可能是最近棒棒糖吃多了,味觉出了点问题。”

  沈南星机敏,听到这句话本能地皱了皱眉,抬眼问:“你想说什么?”

  “烟瘾犯了,沈老师能不能......”

  “不能。”

  易风辞话音未落,沈南星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一直没什么精神的眼中出现了些微嗔的色彩,顺手抢过他手里的筷子,吃了口米饭,像往常一样说道:“下次少放点糖,甜死了。”

第32章

  抽烟的事情没有谈妥。

  双方明了彼此的心意以后,似乎也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进展。

  易风辞不急,自从把那根红线系在沈南星手上,再也没有催过他。

  一转眼来到了十月末。

  齐礼言看过舞剧剧本难得没有挑剔,空了空档期,上周来到剧团跟大家一起排练。

  沈南星在这期间尝试性地给郁岚打了一个电话,问了问她对于同性恋的看法。郁岚跟沈仲柏闯荡多年,懂得变通,接受新事物也快,倒是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问题,选自己喜欢就行,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还八卦是不是他们剧团有哪个跳舞的小男生追他了?打趣道,如果他真的喜欢,妈妈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支持一下。

  如果没有后半段话,沈南星可能会高兴地跳起来,结果郁岚又补了一句 “你要是真的喜欢男生也没关系,反正家里还有你哥哥,他肯定是要成家立业的。”

  成家立业这件事并非必需,但也是父母对儿女未来的一种期许。可能在他们眼中,一个人有了家庭、有了事业,才算真的幸福,茕茕一人终归孤单寂寞,这种事在别人身上或许还不太明显,但易风辞自小没了亲生父母,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郁岚自然而然地想让他过得圆满一些,以弥补过往的那些缺失。

  甚至在电话里打听沈南星的剧团里有没有可爱的女孩子,如果觉得合适,可以介绍给易风辞认识。

  沈南星听着郁岚在电话对面兴高采烈地要为易风辞介绍对象,本想赶紧挂断,又听郁岚小心翼翼问道:“儿子,你不会,真的喜欢男生吧?”

  果然,嘴上说着支持,心里还是紧张。

  沈南星顾左右而言他的把话题搪塞过去,借口有事要忙,匆匆挂断了电话。

  今年估计是个寒冬,秋天还没过完,天气就降到了十度左右。

  加上近来秋雨绵绵,朦朦胧胧的雨滴中掺杂着细碎的冰碴,冻得沈南星恨不能提前穿上羽绒服,踏上厚厚的雪地靴。

  下午三点半。

  齐礼言穿着一件单薄的皮衣姗姗来迟,剧团的排练时间定在每天上午十点,自他敲定剧本确定参与排练以后,每天至少迟到三个小时以上,匆匆露个面,又在四、五点之前离开。

  磨蹭一点的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也不知道他到底过来干什么。

  今天倒是待了很长时间,只是正事没干,光顾着对女主角颐指气使的呼来喊去。

  本次的女主角正是之前古筝坏了的小苑姐。

  小苑姐比沈南星大两个月,真真正正华西剧团的台柱子,不仅舞跳得好,还弹得一把好琴,相貌虽然不如姜婷婷来得明艳,但也婉约温柔,十分好看。

  沈南星原本站在舞台斜后的入场处给小鱼一众群舞演员讲解群舞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