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持之以欢
雁江区,一个疑似投资失败的中年男子,绝望中打算报复社会,持刀袭击了江边欣赏灯光秀的群众,导致直接伤亡15人,又因拥挤踩踏的缘故,造成现场另外89人的轻重伤,令这场突发事件的伤亡人数迅速破百。
下城区,经受害者举报,破获一起暴力挟持传销案件,涉案人数多达231人,丁宁带着三大队几个中队到达现场时,爆发了较大规模的冲突,报案的受害者也于冲突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新城开发区,一个正在拆迁的农家老宅院,居然从地里起出了数量惊人的遗骨,搜查工作尚未完成,目前能确认的,就已经达到二十六人之多。可以预见,这将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一起连环凶杀案。
以上三件,还是涉案人数量众多的特案、重案,一些没那么紧要,琐碎些的,刑侦支队接下属派出所请求支援的,短短几天内也突破了30起。
一时间,支队的警力捉襟见肘,轮休的另一半人马基本都处于应召回程之中。
李钟也是忍耐了再三,实在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才没奈何的给小舅子下了命令,提前终止了他的假期。
阎拓当即进入了紧张状态,生活也立刻变得不规律起来。
这天晚上,明明是掐着点做饭了,可白一一熬到不得不变回了鸟身,守着一桌子饭菜又将将等了一个多钟头,方才把饲主大人等了回来。
人刚一落座,菜也还没能吃上一口,就有不速之客上门。
是白一一从没见过的一男一女。
女的貌似看不太出年纪,臂弯里挎着个蓝色爱马仕包,打扮的十分年轻时尚,一张光滑的鹅蛋脸半丝皱纹也看不见。
可到底与真年轻充满胶原蛋白的质感不同,玻尿酸撑起的面皮,多少带着些僵硬与不自然,白一一盲猜此女能有五十往上。
男的个头、年纪,都与自家饲主大人差不离,就是长相气质相去甚远,大牌的手工西服穿在身上,矜贵倒是显得够矜贵的,就是精致过了头,反而无端多了些油腻感,身上的男士香水味,甚至把一旁女子的脂粉味都完全盖过了。
白一一还在揣测此二人的身份,就听阎拓唤了一句“伯母”,将人迎了进来。
蒋秀珍如今顺风顺水惯了,把直来直去当成了美德,眼神毫不客气的在屋里巡视半圈,一开口便已是微带嘲讽:
“啧,我说小拓,你看看你这窝棚,这么些年,我家老阎给你挣下的分红,你都给花到哪儿去了,十年如一日的窝在这小破楼里,不知道的,还真当阎家亏待了你。”
阎拓丝毫没有反应,就仿佛刚才只是路遇野狗,乱吠了一声而已,面无表情的走回了桌旁,一边给白一一挑着能吃的东西,一边随口答了:
“伯母,窝棚实在不便待客,有什么要紧事就直说,没有的话……我还没吃晚饭呢。”
站在玄关处的母子两互相递个眼色,蒋秀珍拿捏着姿态坐到了沙发上,阎韬则坐到了餐桌旁,自以为潇洒的点了根香烟,深深吸过两口,以哥俩好的语气吐露着恶意。
“亲爱的堂弟,你装的什么大瓣蒜,我们的来意你还有不清楚的?今年股东大会的日子又快到了,怎么着,你还是老样子,想占着茅坑不拉屎?派个狗屁代理人随便晃悠一圈,却又死死捏着股权不放?”
阎拓还没答话,白一一却已惊呆了。
这二位,看来是明显的恶客。
他算是涉世未深,又一直兼着深宅属性,从未见过能把话当面说得这么难听的亲戚,就连何泽那种,从实质上欺负他欺骗他的人,明面上也端着朋友的架势,好歹会把虚伪的面具贯彻到底。
所以突然遇到此种奇葩,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鸟嘴大张着盯住对面的人,饭都忘记了吃。
阎拓在白团子的锅盖头上点了点,轻声提醒:“吃饭。”转头自己也扒了一大口,忙了一天,确实有些饿狠了。
阎韬没等到回答,又自顾自的排揎:“你要诸事不管,真当个壁上的神仙倒也罢了,怎么我在西雅图中国城项目上随便伸个手,你却清楚的很,可别不承认啊,把我那心腹一纸调令弄回来的,难道不是你?”
阎拓喝了口丝瓜豆腐汤,已经只有微微的热度了,却仍然鲜美的很,心情好了些,似笑非笑的望过一眼:“是我,怎么着?”
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在阎韬看来,就是对自己极度的蔑视,气得“你你”的半天,才把意思表达顺溜:
“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懂个P的经营啊,以前也从来不管的,这是故意在针对我咯?”
“我犯得着针对你?是你不该招惹我的人。”
他的人?阎韬在心里撅了半晌,犹不可信的叫唤出来:“负责的那个女的,叫姚什么佩的,四十好几了吧?你的人?你口味儿这么重的?堂婶走的早,你这是有了恋母情节?”
一句话连着戳到了两块逆鳞,阎拓迅速冷了脸,牙齿缝里劈出个单字“……滚。”
没等对方起身,自己先到了玄关,把门大大的打开来:“都滚,就如了你们的愿!今年的股东大会,我亲自参加,我倒要看看,用着我爸名字的这个至臻集团,现在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蒋秀珍稍微有些慌了,她母子两个每年这时候上门挤兑,无非是想低价把阎拓手里的股权都给收购回来,哪里是真的想把人硬逼着露了面?
当下变换着套路,端出长辈的架势劝说道:“小拓,你看你,这急躁,韬韬他还是个孩子,刚毕业又没什么经验,你也不跟他招呼一声就把他的人撤了,难免有点小孩脾气而已,现在也不过随口玩笑一句,何必当真呢。”
阎拓冷眼看着对面那位大他三个月的孩子。
他从公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都快十年了,那位借着读书的幌子,五大洋的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到现在,下一步,明显是在打着接班的主意?
呵,就冲着今天说过的这番话,他也不可能让此人得偿了。
正待继续赶客,桌面上白团子突得叫了一声:“狸猫?”
白一一真不是故意的,他是先被两人的无耻惊呆,镇住了脑洞,反应迟钝了些,听到了这会儿,才把人头名字全都对上号。
怪不得阎半城这个外号如此耳熟,敢情姚佩女士的职场宫斗剧本,压根就是以饲主大人为创作原型,对面那满口喷粪的香水男,就是老妈嘴里意图冒充太子的狸猫?
那太子爷,岂不就是自家男神?
他这失神的脱口一叫,桌边的阎韬就想多了。
集团内一些老员工,背地里经常冒出这个词汇,他如今也算是有些耳目的人,岂会不知道?
难道这个装B犯的堂弟,其实早就将眼线埋在公司里,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他,是随时准备着正位的打算?甚至在家里养着宠物鸟,专门教了这个侮辱的词汇来嘲讽自己?
那怎么可以,从来都是子继父业,自己老爸打拼了十多年的产业,凭什么让个外人坐享其成?
阎韬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看着旁边这只宠物鸟也是憎恶到极致的地步,恶向心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的烟头对准了鸟爪,就是狠狠的一戳。
白一一万没想到在自家餐桌上还能遇到袭击,一个不留神的就被烫得正着。
十指连心,爪子也不遑多让,剧痛猛的袭来,他下意识的就是用嘴去啄。
坚硬又锐利的鸟喙,是能把人直接啄瞎的程度,这猛的一撞,阎韬手背立刻见了血。
他显然气极了,手一伸,想就此捏着小破鸟,狠狠收拾一顿。
没等他得逞,大步走回来的阎拓当头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人立刻被打蒙了,两耳开始嗡嗡作响。
这位三十一岁的大孩子,果真就是个孩子,呆了一下后,竟然就此哭了出来,“妈,你看啊,这破鸟把我手啄破了。流血了啊!阎拓他……他还打我!”
第49章 阎董
蒋秀珍急急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餐桌边意欲找人算账的时候,阎拓正细细看着白团子泛红的鸟爪。
所幸确实比人类表皮要厚上一些,只见红未见肿,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还是挡不住一阵阵的心疼。
往年的这种时候,他都当上门的两母子是耍猴戏的,冲着伯父的面子,无论那俩说的多么难听,也只当是个屁一般的放了。
可今天招惹到白一一头上,他却无论如何忍不得,一巴掌抡过去不算完,又死死盯着打算撒泼耍赖的两人,似乎是随时还能再次出手的架势。
毕竟干了小十年刑侦,配着枪、见过血,与悍匪搏过命的,他这摄人的气势一拿出来,温室里泡废了的蒋秀珍母子立刻有些招架不住。
阎韬捂着半边脸,勉强撑出架子,“你……你这是故意伤害,你还是个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这就去验伤,你等着接我律师函吧!”
“随你。”
阎拓冷冷答完,捧着团子两步走到沙发旁,拎起那个最新限量版的爱马仕,对着大门口笔直的丢了出去,“吱”……金属配件与地面一阵亲密的摩擦。
蒋秀珍尖叫一声,面上的惶恐比刚才看见儿子挨打还要深刻许多,即刻冲了出去,探视她无辜受累的爱包。
阎韬在堂弟线条清晰的肩背肌肉上瞟过一眼,再看看自己白斩鸡似的胳膊,终于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文明人不与野蛮人一般见识,恶狠狠甩下句“你等着”,追着母亲出了门。
阎拓关好门又加了反锁,将某泼妇的骂街声隔绝在外。
转头安慰道:“还疼么?擦点药膏吧。”
白一一爪子不疼,他脸疼。
替姚佩女士脸疼。
感情那天自家老妈一阵的抱怨,什么混吃等死小混蛋的,正主就杵在旁边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不等于当面骂人了么?偏还一个字没能骂在点子上,尽是些庸人的扑风捉影无端猜测。
现下他实在有些讪讪的,“阎拓,那天我妈……你别放心上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阎拓低笑了一下,“嗯,你知道就行,其他人……无所谓。”
这话意有所指,几乎已经说得半白了,他甚至想直抒胸臆,接着把内心的欢喜说个彻底,只是看着手上巴掌大的小鸟身,却又觉得并非开口的良机。
白一一诚恳说道:“还是要说声谢谢的,姚佩女士那么调侃你,你非但不计较,还出手帮她解决工作问题,我……”
阎拓在团子翅膀上顺了顺,阻止他继续客套下去。
“我们两个还要谢来谢去?你帮我的还少了?数都数不清了。能帮上阿姨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
被人顺着撸毛,言语还如此的亲近,白一一仿佛吃了颗十全大补丸一般,精神绝佳的,连爪上的烫伤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自然有人没忘的。
阎拓拿出只紫花膏,在鸟爪泛红的部位,细细抹上一遍,又拿出哄小朋友的招数,轻轻的“呼呼”两下,似乎这样就能减少疼痛。
温柔的态度已是最好的良药,别说只是轻微烫伤,就是残腿断肢,白一一觉得自己也能即刻的满血复生。
没了添堵的两个玩意儿,主宠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偶尔会默默的望上对方一眼,便是无声也暗自透着十分的默契。
依旧繁忙的两日过去,长假结束后复工的第一天,阎拓硬挤出几个钟的空挡,前往CBD中心区的至臻大厦参加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
白一一虽然有些好奇,可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实在有些拿不准,该跟还是不跟。
没等他想明白,换好长袖衬衫走到门口的饲主大人回身催促:“走吧,万一塞车的话,迟到就不好了。”
阎拓完全没体会到白一一的顾虑。
他早已习惯白团子的跟随,压根儿没顾忌太多,如今心里有了别的念头,就更是半会儿也舍不得分开,甚至觉得能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男友,实在是太cute了点,时髦来讲,简直就是绝绝子啊。
准点到了大厦的接待厅,前台客气的请他登记个人信息。
才落好了名字,手机号码都没来得及写,董助任元坤已经大步到了跟前:“小阎董,阎董在楼上等着了,您跟我来。”
也不知道这么栋百来层的摩天大厦,信息到底是怎么做到光速传播的,总之到了转换层,穿过一间巨大的办公厅,向专用电梯前行的时候,周遭工位开始不停的人头起伏,入眼一片恭敬的笑意,“小阎董”的敬称不绝于耳。
这视线密集的程度,白一一真想就此挂个收款码出来,旁边再贴个手绘说明:“看小阎董一眼,诚惠一元。”
想必他能立刻的暴富。
转了专用电梯后,再度上行了50楼,进入了董事长办公区域。
由董助带领着,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再过了几个厅,总算进了办公室大门,白一一暂时关闭了脑洞,认真打量起大班台后的那个人。
阎则行,阎半城。
至臻集团现任董事长兼总裁,自家饲主大人的堂伯。
名字十分的儒雅有气质,本人却黝黑壮实的像个老农。
许是察觉到来人,此刻停了手中签字的笔,头一抬,先是对着堂侄儿埋怨:“怎么跑前台去了,停车场有你的专用停车位,直接电梯不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