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吕布骑着一身赤红、威武傲气的高头大马,看似满身威严,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因他安排和督促得当,主公还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狠狠地夸了一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地揉了揉他的胳膊呢!
燕清不知吕布还没真正从迷幻的暗恋状态里转换过来,仍然感到置身美梦之中,而未进入到秘密恋人这个新身份里——除了那些个刚一露出苗头、就被他敏锐察觉出的、来自骨子里的侵略性外,大体上还是个稍微一哄就能心满意足,乐得合不拢嘴的笨蛋。
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展开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但短期之内,还是轻易不敢越界线半步的。
因带了个身娇体弱的小皇帝,行军是快不起来的——燕清为了防止后面忽然冒出只黄雀来夺走刘康,索性放缓了前进的速度。
于是郭嘉难得没待在车驾之中,而是也择了一匹温驯的母马骑着,优哉游哉地与燕清并肩齐行。
这时似有所察,不由得瞟了瞟前头不远那匹随主人的荡漾心情而开始凌波微步的赤兔马,若有所思。
这从来就小气吧啦的吕二傻子,居然对他这会儿与主公走得颇近这点寻常待之,和颜悦色,着实太过古怪。
定是另有图谋。
燕清一直分了抹心神出来留意郭嘉的神色,当下便察觉到了,极其自然地拽了拽对方袖子,吸引他看过来的同时,也顺道干扰了思路:“依奉孝之见,陛下究竟如何安置的好?”
尽管在动兵之前,就有过大概想法,是把对方高置起来,遥放在洛阳,自己不碰,也不许别人去碰,就当个皆大欢喜摆设——想象的美好,可情况真摆在眼前了,燕清才发觉实行起来有多么困难。
这会儿的洛阳,可不是史上那座被董卓毁于一炬的凄凉废墟,而是虽然在近来倍受野蛮贪婪的西凉军盘剥欺凌,根基到底还在的宏伟都城。
便有足够的资本,引来来自四面八方的觊觎。
财物难免随最机灵的那些兵士一起流失一些,但绝大多数,还是逃不出去燕清主力军的围追堵截的,只能被困在里头,要么负隅顽抗,要么明智投降。
一旦收缴回来,燕清就打算把原先属于平头百姓们的悉数清点出来,来个完璧归赵,再宰一回肥羊,昧下富商豪族的大半,倒不作私吞,而是用来赈济防灾——毕竟关中这一带今年的春耕,可在董卓军的祸害下彻底错过了,冬天还不知如何难熬。
就是接下来的处理,叫燕清有点左右为难。
若要仿效史上的曹操那般,将天子迎奉到自己领地来,不管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都在大义上立在了不败之地。
可劣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曹操那是北临势如中天的袁绍,不得不借势撑场,才出此下策,燕清却绝非如此,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的。
就拿燕清最看重的一点说:这么招来的人马,就注定有不少是忠于这个名存实亡的大汉王朝,而不是对他本人忠心耿耿的了。
甚至两者混杂在一起,加上燕清前期不得不收纳的譬如荀彧那些,一旦纠结成势……这会儿有多省事轻松,往后就有多折腾。
再看外部威胁。
从盟军内部的暗潮汹涌,就不难看出他要制衡多方得付出多少心力,而这还不包括随时准备乘虚而入、西下东进来劫掠一回的异族。
前者花心力,后者耗军力。
燕清兵再多,占地再广,也不可能长久地盘踞在帝都这一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利益,而且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的地方的。
而要靠分兵来一直预防外族入侵,也绝不实际,对燕清势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不过棘手的问题固然存在,盘算起战这么一趟的收益时,燕清还是大感值得。
经此数役,他与之前仅仅是威震关中不同,而是真真正正地扬名于天下了。
之前尚在观望的一些寒门士子也罢,摇摆不定的名门望族也罢,都不难看出强势所在,即使不趋之若鹜,也不可能再似之前那般矜持自高。
燕清不贪财物,善待百姓,让从来都只能一边随波逐流、一边自力更生的黎庶得到前所未有的照拂,收获的便是民心所向。
而吃了哑巴亏的富商大族们,也只能暗中猜测,而拿不出切实证据来——就算真质疑,在万民都对燕清感激膜拜的情况下还贸然发声,无异于自寻死路。
思来想去,好歹有个更招他们怨恨的具体对象——远走老家的西凉军来背这黑锅,单从结果来看,也能得回一部分。
再看燕司空那虎狼之师,纵或多或少有着不满,也真干不出什么来。
燕清紧挨到郭嘉身边,笑眯眯道:“奉孝~”
郭嘉绷着脸抖了一抖,将袖子慢吞吞地扯回来,倒是不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道:“不可迎。”
燕清凝眉道:“分兵驻守?”
郭嘉摇头:“当全军撤去。”
燕清道:“倘若外敌来攻,只怕救不及时。”
假如匈奴攻入关来,绑走皇帝,索要天价赎金,别人可以装死,在盛名下的燕清却不能。
那便陷入被动了。
郭嘉无奈道:“主公以天下为己任惯了,却将皇甫将军忘了干净罢。”
燕清讪笑。
他的确将皇甫嵩忘得一干二净了——当日就算未死,也是重伤,谁知这人如此顽强,在乱军中还安然无恙?
郭嘉道:“他部下极忠心,一听得异动,便趁乱将他带走,送到这边来了。”
燕清道:“那他伤情如何?”
郭嘉道:“暂还起不得身,但依扶伤兵所言,这位老将军虽年事渐高,然锻炼不懈,体魄倒比寻常人还强健许多,之前是缺人缺药照料,才恢复得缓慢。现却不同,只消歇个十天半月,便能下地行走了。”
燕清莞尔道:“由他收拢四散的官军,倒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么一来,我的确可以顺利避嫌,功成身退。”
有这久经沙场,对敌老练的一员悍将在,人马也是现成的,确实不用燕清再去担心。
郭嘉恭贺道:“显得主公大公无私,不凭功凌主,可谓高风亮节,世间罕见。”
燕清听他用平平语调夸着自己,不禁嘴角一抽:“奉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