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张辽不安地缩了缩脖子,同高顺交换了个眼色。
燕清微微前俯,尽量平视陈宫,温和而诚恳道:“护邦安民,不过分内之事,有甚么可谢的?有公台当机立断,严守城阙,又断粮源,使贼寇难犯,是良谋也。若无公台之奇智,我纵背生双翼,也赶不及救了,百姓不当谢我,而当谢公台才是。”
“宫怎当得?”陈宫摇头:“若非司空大人来援及时,此城距破亦不久矣,宫岂敢厚颜居功?”
燕清真心笑道:“公台过谦了。贼军远道而来,补给不足,势必不能持久。你以逸待劳,驻守城中,又使万众一心,联合抗敌,怎就当不得我一句赞了?”
陈宫还要谦虚,燕清这才将他手放了,道:“你我也莫要推来推去的了,不若邀将士们进城歇歇?他们才是真累坏了。”
“是宫考虑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陈宫赶忙致歉,躬身一侧,亲领着燕清去了空出的干净馆舍安置。
留着接待之余,不忘着人备宴。
在得知危机真正解除后,中牟城可谓是欢声沸腾,热闹喧天。
此役大获全胜,战果丰硕,燕清身为主公,当然要亲自慰劳奋勇作战的军士,再大加犒赏。
对这庆功筵席,都无需陈宫强调,心怀感激的下人们都是一万个用心,精心烹饪了数不胜数的美味佳肴,摆得琳琅满案,丰盛之至。
待慰劳完将士们的燕清从兵营出来,就只回府沐浴更衣,换下沾了灰土的戎装,着回习惯的文士长袍。
这身袍服,是由纯白无垢的柔软绸缎所制,样式瞧着简约,其实细节处处透着优雅精致。
譬如在两边袍袖处,就针脚细腻地纹有几只栩栩如生、展翅将飞的仙鹤,以金线勾边,恰与燕清鲜少离手的鹤羽扇相得映彰,更显翩然欲仙,超凡脱俗。
当燕清不疾不徐地在麾下众人的簇拥之下,步入厅堂时,就连那辉煌灯火,都被焕光容彩比得黯淡不少。
所有人具都起身行礼,当仁不让地据了主位。
在他左首矮案后,依次是别驾郭嘉,从事贾诩,右首第一个,自是一脸冷傲的吕布,接下来是张辽、高顺……
陈宫落坐于贾诩位下空席,这会儿主动起身,亲自为燕清斟酒。
不过燕清对这寡淡的酒水实在是兴趣缺缺,只礼貌性地小抿几口,就只漫不经心地把玩酒盏,不愿多饮了。
陈宫看在眼里,也识趣地不去多劝。
郭嘉倒是欢喜得很——自打他拿假断腿的事诓骗了燕清一回,这个心眼只比针尖大、还毫不掩饰自己记仇的小气主公,就不肯再供应那仙酒予他了。
偏偏近来事务繁多,战发突然,他纵想退而求其次,都没那机会。
这会儿能光明正大地品尝中牟佳酿,又是大胜后的奖赏,可不美哉?
燕清冷眼看着郭嘉乐滋滋地喝了一杯又一杯,脸色越来越红,不断地增加着空坛子数量,那怡然自得的惬意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念。
于是借着矮桌掩饰,小踹了吕布一下。
吕布:“?”
吕布浑身一激灵,差点呛到酒水,赶紧看了过来。
就眼睁睁地看着燕清冲左侧努了努嘴、又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吕布心险些漏跳一拍,忙顺着指向看去,就瞧见郭嘉那浪里浪荡的鬼德性了。
他嫌弃地撇了撇嘴,着实看不过眼去。
不等他移开目光,就一时间福至心灵,唤来边上婢女,小声吩咐几句。
燕清见吕布竟能领悟自己意思,心里不免有些欢喜,唇角微微一扬,继续同陈宫说话。
郭嘉对此浑然不知,酒意已渐渐上了他的脸,待他兴致怏然地召来侍女又开了一坛,欲要开怀畅饮时——
“噗!”
郭嘉毫无防备之下,喝了满口膻腥,登时抑制不住地小喷一口。
虽不厉害,却也惹来不少侧目。
他苦着脸将酒盏放下,看着里头的雪白液体,欲哭无泪。
刚刚入口的哪儿是清冽可口的美酒,分明是温热腥稠的牛乳哇!
至于到底谁有这胆子随意替换,连想都不用想,就能一下猜出来了。
面对郭嘉投来的控诉而哀怨的目光,燕清只淡定自若地举了举杯,假惺惺地回以一笑后,就不再看他了,而跟吕布频频眉来眼去。
吕布使坏成功,嘴角翘得老高。又得了主公的眼神赞赏,若他有条尾巴,这会儿怕撑得能做旗杆了。
燕清在赴宴之前,还专程召了高顺问了几句,想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让这么靠谱的陷阵营营长肯放任郭嘉胡闹。
殊不知老实巴交的高顺,就是在严格按照燕清的话语行事而已。
原来燕清在领人去施行诱敌之计时,为防事态万一有变,靠张辽高顺根本拦不住容易冲动的吕布,于是三令五申,将他不在时的变策权,交到了堪称全军智商担当、又比尚未归心的贾诩要来得尽忠尽责的郭嘉手里。
这也就意味着,在郭嘉见是顺风局势,手痒难耐地想要上阵杀敌的时候,高顺哪怕感觉不妥,也没办法拦着。
觥筹交错间,已是酒过三巡。
不算显赫战绩,单凭那大放异彩的六星连珠,吕布就已妥妥地当得起首功了,自是被敬了不少酒。
他酒量极好,这么多杯黄汤进肚,也只是微醺,酒意并未上头。
还能保持警惕,刀戟放得不离一臂之遥,生怕冒出甚么贼人对自家主公不利。
只因实在憋不住了,才中途去了趟茅房,走前还让不忘让一向厌恶饮酒、只以茶水相代的高顺替他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