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件小事 第34章

作者:凌伊丶 标签: 近代现代

  后来辛榕不再挣扎了,也不再说任何带有意义的语句,不再乞求这一切结束。他在急遽的刺激下陷入昏迷,邵承昀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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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开的时候,黑暗没有结束。

  辛榕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或许更久。时间概念变得模糊了,他好像整个是溃散的,没有拼起来。

  很痛,从里到外都是伤。

  邵承昀给他换上了长袖长裤,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伤痕,也把主卧留给他,没有再和他同睡一间房。

  他给辛榕上药,把细软的食物送到房间来。第一天除了少量的水,辛榕没有吃任何东西。

  第二天医生上门挂了点滴,辛榕躺在床上意识昏沉时,感觉有一只软软的手在摸自己的脸。

  是糖糖。

  小姑娘轻声地问他,“哥哥,我陪你一起睡好么?”

  辛榕闭着眼,搂了她一下,糖糖两条小腿使劲在床沿蹬了蹬,爬了上来,然后趴在辛榕身上。

  她和过去一样,两条手伸过去揽着辛榕的脖子。

  辛榕颈部那一圈全是淤痕,但辛榕什么也没说,有针头的那只手垂在床边,另只手揉着糖糖的背,问她,“怎么没去幼儿园?”

  “今天是周末。”糖糖在他身上小幅度的磨蹭。辛榕忍着痒和疼,笑了下。

  “…谁让你上来的?”过了一会儿,辛榕又问她。

  “叔叔。”糖糖很久没和他一起睡了,不舍得从他身上下来。

  辛榕由着她,让她趴着,后来感觉孩子迷迷瞪瞪的快睡着了,才把她放在自己身旁。

  辛榕身上的痕迹,用了好几天才慢慢消褪下去。

  邵承昀并不怎么露面,或许是怕再刺激到他。可是如果辛榕有一顿没好好吃饭,下一次糖糖就会来给他送些吃的。小孩子也拿不了多少东西,从厨房到主卧要跑两三趟,吭哧吭哧地爬楼梯,还小心护着手里的碗。

  糖糖就这么送了一回,辛榕清楚是邵承昀的授意。此后就算他再没有食欲,也会勉强自己多少吃一点东西,不让小孩再带饭上来。

  邵承昀每天早晚来给他上一次药,其余时间没再出现过,晚上独自睡在书房里。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曾经最好的回忆彻底打碎,最坏的当下已然发生。

  人心就是这样,终于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只剩下一些偏执而无力的东西,却不肯松手,就算两个人都被划得伤痕累累。

  协议到期那天是个工作日,邵承昀去上班了。家里突然来了人,是林莺。

  别墅里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林莺通过慧姨也有所耳闻。

  她虽然还不明白自己儿子强留住辛榕的原因,但觉得自己必须出面一回,至少把人送走了,就当是永绝后患。

  辛榕从二楼走下来,林莺一眼就看到他颈部还未完全恢复的痕迹。

  €€€€邵承昀那么冷静从容的人,怎么会给人弄成这样?林莺心里惊得一跳。

  他们此前曾在家庭聚会上见过一回。这次林莺再见辛榕,却觉得这个男孩身上再没了上次的温润,样子明显消瘦了,气质也变了。

  林莺以还算客气的态度和他说了感谢,告诉他外面已经准备了车,辛榕收拾东西就可以离开了。

  辛榕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是走不掉的,这件事并没有林莺说得那么轻易,但他被邵承昀关了太久,还是太想试试了,所以上楼简单地收拾了一个书包和一个旅行袋。里面都是他自己带来的私人物品,邵承昀在婚后买给他的东西,他一件都没拿。

  最后他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床头柜上,又把小乌龟123放进简易水箱里再装入书包。

  当他再次下楼时,慧姨和小魏都在客厅里等他。

  辛榕和她们说了谢谢,慧姨和小魏看起来都很不舍,小魏站在慧姨身后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糖糖这时还在幼儿园里,辛榕也和林莺提到,同车要带上余阿姨,要不孩子可能接不出来。

  但他始终是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就在他坐进车里的一刻,邵承昀赶回来了,带着司机和保镖,直接堵住林莺的两部车。

  林莺大概没想到邵承昀会为了这么个毫无背景的男孩,不惜跟父母这样当面对峙,也在车外和他争论起来。

  邵承昀多的话没有,总之人不能让林莺带走。

  这件事由他说了算,林莺今天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辛榕是他邵承昀的人,谁都不可能做主让他走。

  母子两人在别墅外的车道上僵持了七八分钟,最后辛榕自己提着东西从车里下来了。

  他沉默地穿过气氛焦灼的众人,又回到了那栋住了一年的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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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承昀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是愚蠢而无效的,也知道辛榕已经留不住了。

  他跟着回去以后,很快发现了床头柜上的那枚戒指。

  辛榕当时正在把123从书包里拿出来,邵承昀拿着戒指,在客房里找到他。

  辛榕蹲在地上整理书包,男人也小心地屈膝蹲下,和他说,把戒指带回去行吗?自己也戴。

  还问他,另一枚戒指放在哪里。

  辛榕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那枚铂金的圆环,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在邵承昀来不及制止的一瞬,扬手将戒指扔了出去。

  邵承昀还半跪在原地,辛榕站在看他,清俊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邵承昀。”他叫他的名字,停顿了几秒,说,“另外那枚戒指也是我的尺寸。你戴不上的,别想了。”

第49章 去吧

  邵承昀后来去找过那枚戒指,只是没告诉辛榕。

  辛榕扔出戒指的那扇窗口下方是一段下坡的车道,不是花园草坪那种还能大概划定方位的范围。戒指可能滚去任何地方。

  邵承昀找了整整一个下午,一无所获。

  后来他联系了别墅区的管理方,让保洁在那片区域做卫生时留个心,如果能找到戒指,他酬谢一万元。

  这个奖金已经远高于一枚铂金素戒的价值,几天之后还真有一个保洁在树丛里找到过一枚,但不是辛榕扔掉的那个。

  有些事就是天意。

  邵承昀自以为游刃有余,想要这个,不要那个,感情里如何进退取舍都由他说了算。

  到如今玩脱了,辛榕就算拼得一身伤也义无反顾要走,告诉他“我跟你没有以后”、“你戴不上的别想了”。邵承昀才知道什么都为时已晚。

  尽管辛榕一时还扣在他手里,但除了糖糖以外,邵承昀已经没别的筹码了,

  这天他下班比较早,轿车开进别墅区后,途经的一条道路正在抢修管道。邵承昀没让司机绕路,自己下车走了一段。

  临近私家花园时,他听到围墙那边传出一阵笑声,有辛榕的,也有糖糖的,听着动静好像他们正在玩水。

  邵承昀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辛榕笑了。

  他就站在墙外,站了好一会儿没舍得走。后来笑声突然停了,四周随之安静下来,邵承昀心里有点慌。

  这片花园有道侧门,可以不经过别墅前门就进入园中。邵承昀绕到门边,隔着一排垂下的藤蔓,看见辛榕蹲在地上,紧紧抱着糖糖。

  因为隔得远了听不见声音,邵承昀定定地看了几秒,才意识到辛榕在哭。

  男孩穿着T恤和牛仔裤,埋着头,抱着身高不到一米的糖糖。从邵承昀的角度,能看到他背上的脊骨微微起伏着。

  邵承昀的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被这样刺痛过。

  那个最近一直表现得很冷漠的男孩,此刻蹲在花园里角落里,抱着另个小小孩,无声地哭泣。

  他的背影看起来过于清瘦而绝望。

  几分钟前的笑声,那种短暂的欢乐,无法掩盖他处境的孤立无援。

  是邵承昀把他置于这样的境地,而邵承昀又是如此强势的掌控者,似乎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

  后来糖糖抬起手来,揉了一下辛榕的头,胖胖的手指在辛榕略长的发丝间抚过,以一种有点懵却还很温柔地声音对辛榕说,“哥哥,别哭啦,我不给你洒水了。”

  邵承昀从门边慢慢走开,靠在了一侧的砖墙上。

  €€€€这三十四年都白活了,他忽然就剩下这一个念头。还不如个四岁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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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邵承昀在书房的小床上醒过来,查看备忘录时才发觉这天是辛榕母亲的忌日。

  此时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阴云压覆着城市上空,是一场降温的秋雨。看样子没有大半天是不会停的。

  邵承昀原本在上午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要出席,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而后给一个副总打去电话,说自己今天不到公司了,改为视讯会议,现场那边让副总顶着。

  昨天辛榕抱着糖糖的那一幕,一直在邵承昀脑中挥之不去。他决定留在家里陪辛榕一天,如果辛榕想去墓园祭拜,自己也可以开车送他。

  可是辛榕在家里表现得如常的淡漠,与邵承昀没有任何交流,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他没问邵承昀为什么工作日不去公司,大概也不想知道原因。

  下午雨停了以后,他独自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后来躺在摇椅里睡着了,邵承昀让小魏拿了床毯子给他搭上。

  辛榕是在隔天邵承昀上班以后,才独自去的城北墓园。

  他打电话叫来司机,途中买了菊花和纸钱。这一趟出行时间不短,来回得有三四个小时,当司机把车开进城区时,天已经擦黑了。

  辛榕看着车外繁忙的街景,和行色匆匆的路人,突然生出一种跳车逃离的冲动。

  他不想回别墅,尤其不想面对邵承昀。也许是因为情绪太差了,自从离开墓园后他的胃就一直隐隐作痛,于是伸手拍了拍前排的座椅,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早已得过邵承昀的授意,不敢放辛榕随意下车,一脸为难地和他说,“邵总交代过,要安全地把您送回家。”

  辛榕在无奈之下,掏出手机给邵承昀打了个电话。

  拨号的时候,他是不抱一点希望的。邵承昀那边接得很及时,过去两个月里辛榕几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邵承昀问什么时候到家,辛榕直截了当地说自己要去孟冬林的酒吧坐坐,让邵承昀告诉司机,可以开去酒吧。

  辛榕本来没指望邵承昀能同意。可是短暂的沉默后,邵承昀问他,孟冬林的酒吧在哪儿。

  辛榕说了那间新店的地址。

  “让司机送你去。”邵承昀说,辛榕举着手机愣了下,听得男人又道,“回来时再给司机打电话。”

  车内挺安静的,邵承昀最后讲的两句话,司机在前面也模糊听见了。

  辛榕没说什么,把电话挂了。司机也没再多问,按照他刚才提到的地址开了过去。

  辛榕到的时候酒吧刚开始营业,他待到晚上九点左右离开的。这个点的客人逐渐多了,他留在酒吧里孟冬林还要时不时过来和他聊几句,辛榕觉得自己耽误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