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我起来我还能写
徐江说,正式的文件还没下来,夏村长也比较抵触,还是有机会的。他话说到这就止住了,石帅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大家抵触情绪较高,是不是就能终止这件事了。
他顺嘴说了出来,但徐江并未给他准确地答复,只是沉默了一下,挂断了电话。
石帅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难过、灰心,他跟徐江关系一直不错,自认都挺了解彼此的,徐江的沉默便是对他的话的默认。他当即像饮了甘露般瞬间活了过来,招呼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加入了网络抵抗和热论的大军里。
别看他学习不成,可为人仗义,乐于助人,有种老大哥的气质。村里后来陆续出来打工的年轻人,都多少受过他的帮助。不是生活上的,就是帮忙介绍工作,大家都对他挺尊敬、感恩的。石帅甚至还有一个南林村的群,里面都是在外务工的年轻人,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群主。
他得知还能挽回后,当即在群里‘煽风点火’、循循善诱,很快将群里的年轻人都发动起来。大家纷纷注册微博,参与了热议,极力抗拒后山承包开发的事情。他们不光是为了石帅,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
很快在大家伙热烈地讨论下,南林村开发的词条总算爬上了热搜。等张天意识到形式不对时,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住了。
但他还是试图压下热搜,谁知他这番举动,非但没有使热度降低,反倒更是激起了大家对资本的厌恶与憎恨,也更是坐实了南林村后山要被开发的事实。甚至不用夏松风出来承认了,倒是他没想到的。
王少石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平日里不上网,还是他的学生看到发给他的。当时他气得立马联系方文要去质问夏松风,方文听他说后心里先是一慌,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那片土地的珍贵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承包呢。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他在南林村待了这么久,跟夏松风虽说接触不多,但那孩子是个什么人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先安抚了一番王少石,这才给夏松风打起了电话。
得知事情经过后,他略带责怪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给我说呢。”
夏松风有些噎住了,他知道张天的背景,那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不想把太多人牵扯进来。方文不知他的顾虑,只当他不想麻烦自己,沉沉叹口气,说道:“这样,我去想想办法。”
“您……有什么办法?”
方文一直想在南林村建一个小型实验室,深入研究后山一番。本来是想以私人的名义搞研究,现在看来,必须拉上王少石,让实验基地隶属在国家植物研究所下面,这样看谁敢在后山搞什么承包。可是这事不是嘴上一说就能办成的,手续复杂,得一层层审批,少说得花费半把个月。但现在火烧眉头了,他只能再麻烦一下自己的朋友,看能不能开个后门,把这事赶紧落实。
“我想建实验基地。”方文把自己的打算简单说了一下,随后匆忙挂断电话,就去找人了。
夏松风这里因为方老师的这一番话,心里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但他并有因此放弃原本的计划,在没有准确的官方回复前,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掉热搜已经说明,张天开始出手了。
夏松风没想到,方文的速度这么快。没到下午,国家植物研究所的微博率先发了声,就此事发出了自己的评论。痛批了对环境的掠夺和无止境的索取,因为他的微博,众多官方环境保护机构和环保主义者也是纷纷站了出来,甚至有部分媒体也小小地点评了一下这件事。
这下搞得张天焦头烂额,正在他想办法时,秘书匆忙跑进来,将平板递给他。
“张总,最新消息,你看看。”
张天手一甩将平板打落在地,气急败坏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他么那些事。”
“不是张总……”秘书咬着唇,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惧怕,不知该不该讲。最后一咬牙,小声道:“是都林市官方发微博了。”
“发微博?发的什么?”张天心口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缓缓坐下,夹出根烟,边点边眼神灼灼盯着秘书,目光凶狠又愤怒。
小秘书根本不敢直视他,颤巍巍捡起平板,用微战的嗓音,哆哆嗦嗦道:“他们说,南林村后山承包的事,都是谣言,让网民……啊——”
话音未落,就听“咚”一声闷响,张天面前的一张实木办公桌早已被他一脚踹歪,显示屏和各类文件纷纷落地,身后的椅子也随着他猛地起身应声倒地。张天满脸怒火,面目狰狞,点着的烟被他捏在手心像感觉不到烫一般。
他咬着牙,恶狠狠的、像是从干渴地喉咙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给我查,究竟是谁搞鬼。”
夏松风看到官方微博后满意一笑,这场仗,他算打赢了。这才仿佛跟才看到网上关于南林村的讨论一样,上线转发了官方微博并回复了网友的诸多疑惑。立正这些都是谣言,子虚乌有的事,网友这才作罢。
这件事看似过去了,但夏松风知道,真正难搞的,在后面。果然一个礼拜后,他就接到电话,让他去镇上一趟。
夏松风穿上刚上任时从镇上领的中山装,那是的他意气风发,胸怀满志。在南林村呆了一年多,跟随这个村子成长。他褪去了以前的青涩稚嫩,被时光洗涤的成熟稳重。但庆幸的是,他的初心未变。从始至终,他都只想让这个村子越来越好。刚开始这个愿望确实是因为父母的缘故,可渐渐的,也成了他的志向。
而且,他做到了,就算现在辞去他也不觉得丝毫委屈、遗憾。他知道,他爸妈一定会为他觉得骄傲。
他面朝镜子,从未这么正式又仔细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番。临出门前,他爱惜地抚摸着身上的衣衫,他知道,这怕是自己最后一次穿它了。
他缓缓走进镇长办公室,信步闲庭,脸上挂着淡笑,仿佛丝毫不为之后将要面临的事情惊慌。他敲敲门,听到进后这才款步走了进去。
“镇长。”
镇长点点头,示意他坐在对面。
“你知道我把你叫来干什么吗?”镇长沉声问。
夏松风缓缓吁出一口气,含笑望着他,“知道。”在决定策划这场营销时,他就知道了。
镇长看着他,突然漏出一抹古怪的笑,让夏松风奇怪地拧起了眉。只见镇长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这是上面发下来的,你看看。”
文件被用封皮包裹着,夏松风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处罚文件罢了。但镇上定定看着他,那闪奇异光亮的双眼,好像在催促着他现在打开看看。
夏松风微不可查叹口气,虽然早已做好准备,可让他当场打开看,一抹难过还是不免涌上心头。算了,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在哪里看都一样的。他当着镇长的面,缓缓打开文件袋。
让他惊讶的是,里面并非是处罚文件,而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松风:是什么,憨批作者,为什么卡在这里……
作者:对不起,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22章 赊刀祸
太阳缓慢升起,倾斜而下的曙光毫无遮拦地照在冰封的地面,为村路的行人镀上一层暖意。
李虎背着几捆柴,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走进村落。他的手脚已经冻得冰凉,身上的蓑衣沾了清晨的寒露被冷冽的风一吹结成淡淡一层霜。因为行走艰难,嘴里大口呼着热气,在眼前幻化成烟,迅速消散开来。
“小虎子,干啥去了?”
问话的人是个老翁,姓李。在村里辈分较高,大家都尊称他一句李二爷。
李虎扯开冻得僵硬的嘴角笑了笑,似乎能听见自己脸上结成的薄冰因为他面部表情地变化破裂的声音。“卖柴。”
李二爷瞅了眼他背后布满积雪,早已湿透的柴火。“咋没卖出去?”
李虎叹口气,垂下脑袋,有些落寞的说,“雪太大,路封了,过不去。”
随着他话音一落,身后陆陆续续又走来几个年轻人。有背着箩筐的,有扛着兽皮的,皆是失落而归。
李二爷看着他们,摇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于他们这些佃户来讲,就算庄稼种得再好,大部分都被地主收走了。若遇见个大方心善的,还愿意可怜可怜他们,少收些租子。偏偏李家村摊上了李大馅这样贪得无厌、为富不仁之人,不仅要得多,就算遇到灾年也从不减收,让人叫苦不迭。
所以李家村的人除了种地,农闲时还会打点闲工,砍些柴火、打点野味到城里去卖,以此贴补家用。可如今大雪封山,真是生生彻底断了大家的活路。
“那个……你娘最近怎么样了。”
李虎抬起眼眸,因为李二爷这句话,眼里又添了几分悲怆。他冒着大雪去城里卖柴,就是为了给她娘换副救命药的。他娘已经病了三天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迟迟不见好。
“还是那样。”
李二爷听后喟叹不已,他跟李虎他娘差不多的年纪。听着这种消息,心里不免添了层凄惶。兔死狐悲,等村里的老人一个个离去,他怕也是快了。
他拄着拐杖,走到李虎身边,“不行找李婆子给你娘看看。”
李婆子是村里的神婆,大约十几年前来的李家村。疯疯癫癫的,一直住在村里的破庙。村里人瞧她一个老婆子,孤身一人,脑子还不好使,都可怜她。谁家有个剩菜剩饭的,都端到破庙。想着她年纪大了,估计活不了几年,能吃多少。
谁知那李婆子身子骨倒是硬朗,饭量还不小。每天给她送多少,她吃多少,一点也不带浪费的。哪天要是没给她送,她也从不嚷嚷,不吵不闹的。李婆子今年到底多大了,没人知道。只知道她满头跟雪一样白的头发,一脸褶子,跟用刀刻上去的一样。只有两个眼睛,晶晶发亮,看起人来,像老鹰盯着地上的野兔,能一下把你看穿。
大家发现李婆子有点本事是在两年前,那年跟今年一样,大雪封山。可不知怎地,村口来了个娇俏女子。说自己乃年家小姐,被歹人从家中掳走,因索要不得钱财,将自己丢弃在此处。
李家村民心淳朴,是一辈子都待在大山里的人。见年小姐身着绫罗绸缎、翠绕珠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便信了此话。将其暂且安顿在村中,等雪停了再送她下山。
谁知这事不知怎么被李婆子知道了,她头一次在村里发起了疯。她抓着破庙那根破木棍,冲进了安置年小姐的房间,二话不说对着她就打。嘴里也是不堪入耳,几个人都架不住她。
村里人只顾着拦李婆子,惊讶她到底从哪来的这么一股力气,连精壮的男人都拿她没办法。等李婆子安静下来,年小姐早就跑没影了。村里人不放心还在附近找了一圈,听闻她跑到隔壁村去了,这才放心地回来。
从那天后,大家对李婆子心里多了点怨恨和害怕。怨她把村里人的财路挡了,不然送年小姐回家,定能得一大笔钱财。但又害怕她哪天又发起疯打人,故而不敢再她面前表露出来。
奇怪的是,李婆子自那之后没再闹过什么。只是挨家挨户讨要灶里的灰,随后将它们细细撒在村口和各家各户门前。大家晓得她是个疯子,也不管她。后来她竟往人身上撒了起来,便撒边笑,大家动了气。纷纷商量着,要把她赶出村去。
还没计划好呢,隔壁村闹起了疫病。天天都有尸体被抬出来,哀嚎遍野、哭声不断,这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疫病慢慢向周围传播,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殃,唯独李家村好好的,没有一个人染上。村里人凑在一起,不免纳闷起了这事。有人说是李家祖先保佑,也有人说,是不是多亏了李婆子。
当初那个年小姐跑到隔壁村后,没几天疫病就爆发了,年小姐也是在那时凭空蒸发,死活找不到人影。大家仔细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不知道,李婆子是怎么知道那个年小姐不对劲的。
大家跑到破庙,见李婆子依旧穿着那身破烂衣衫,头枕在一块石头上,表情悠哉,似乎丝毫不受疫病的影响。
“李婆子,我们来给你送饭来了。”
李婆子睁开眼睛看着着他们,接过饭呼噜呼噜吃起来。
等她吃完了,大伙才问起来。只见李婆子放下碗筷,一抹嘴,冷哼一声。“山臊罢了,虽人形而变化,然亦鬼魅之类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山臊为何物。但对李婆子的敬意与畏惧却油然而起,再没人说过赶她出村的话。村里只要逢红白事,都要找她挑个好日子。
李二爷说这话不无道理,毕竟李虎他娘平日里身子骨挺硬朗的,怎么突然间说倒下就倒下了,别是让什么脏东西沾上了。
李虎听后眼神一暗,仔细回想了一番,也觉得蹊跷。感谢了一番李二爷,连柴火都没卸,就奔去了破庙。
破庙如今以不复当年的衰败,因为李婆子救过全村的命,大家出钱出力,很是将其修缮了一番。虽说墙体依旧斑驳,但挡风遮雨完全不成问题,可比以前住着舒服多了。
李虎走上前,先尊敬地笃笃敲了两下,没有声响。又焦急等了会,也没见李婆子给他开门。他有些等不及了,在门外喊了一嗓子。“李婆子。”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趴在门框上正准备从门缝朝里瞅瞅,看李婆子是不是出去了。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李婆子面无表情,睁着两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但今天李虎不害怕,他是来找李婆子救命的。“李婆子,我娘病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李婆子没说话,既没答应,也不拒绝。
李虎不明何意,又问了一遍。李婆子像才听到似的,睨了他一眼,抬脚朝外走去。李虎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她这要去哪。也不敢问,就亦步亦趋跟在一旁,低声哀求着。
他看见李婆子在走到他家门口时停下脚步,他喜上眉梢,弓着背恭敬地请李婆子进去。李婆子一进院子,不去卧室看李大娘,却径直朝厨房奔去。李虎媳妇正在为老婆婆煮粥,因为她突然闯进来,吓得啊了一声。
李虎虽不知道她想干嘛,但他知道李婆子的厉害。一把将媳妇拉到自己身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别打扰到李婆子。
李虎媳妇连忙闭了嘴,跟李虎立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只见李婆子最后立在灶台前,从一旁拿出一把菜刀,举起它走到李虎面前。
李虎和他媳妇吓得同时后退一步,李虎强撑着身子,扶着门框,颤着声道:“李婆子,有啥话好好说。”
李婆子看了眼菜刀,“这刀哪来的?”
李虎哪知道,瞅着好像不是自家常用的那把。他晃晃已经吓傻的媳妇,问道:“哪来的?”
媳妇咽了几口唾沫,抖着嘴唇答道:“娘……娘买的。”
李虎心跟着一颤,觉出不对劲了,怕是问题就出在这刀上。他带着李婆子来到老娘床前,他老娘如今已经下不得床了。整个人如同残秋的落叶灰败地垂垂瘫在上面,面无人色。李虎不免悲上心头,他强忍着难过,抹了把脸,跪在老娘床前,哽咽道:“娘,我问你个事,这刀是你买的?”
老娘睁开眼,双眼灰蒙蒙,像一片死海。她看了一眼李婆子手里的刀,缓缓点头。
“我赊的。”
前几天村里来了个赊刀人,赊刀人的买卖大家都知晓。他那买刀不要钱,他会告诉你一句话。要是日后成了真,再来找你要钱。若是没有,这刀便白送你了。
刚好家里的刀用得年头久有些钝了,老娘便自作主张赊了一把。
李虎又问她,“何时赊的?”
老娘答:“十二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