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麓
郁临莘疑惑地看了看亭析, 再看了一眼大门, 回头前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神情严肃, 浑身充斥着压迫力。
“哥哥, 快走吧。”亭析拍了拍他的后腰说。
“嗯。”郁临莘收回视线, 蹬动自行车。
路上郁临莘问他, “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亭析不高兴地撇撇嘴, “家里来了讨厌的人。”
门口那道身影闪过郁临莘大脑,他不想让亭析沉浸在负面情绪中, 便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作业写好了吗?”郁临莘问。
亭析点头,“写好了。”
郁临莘接着问道:“有不懂的吗?可以问我。”
亭析天真地歪了歪脑袋, 反问:“为什么会有不懂的?很简单呀。”
郁临莘怔了怔, 回想起亭析平时流露出的聪明才智, 猜测往常家庭授课亭析大概学过这些内容。
两人在楼梯口分别, 亭析做贼似的将一瓶牛奶塞进郁临莘书包侧包, 一溜烟儿跑了。
郁临莘掏出来一看, 清俊的眉眼不自觉染上明朗的笑意。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多久,下午第一节 上到一半,有老师敲门叫郁临莘跟她去一趟办公室。
郁临莘成绩优异,老师三五不时就会找他,同学们习以为常。
老师领着他走出一段距离,沉着脸告诉他:“你妈妈正在办公室里闹事。”
郁临莘白净的脸,霎时间苍白如纸,他离开前锁了门,方穗如何跑出来的?她到学校做什么?
心头一阵兵荒马乱,手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
老师未察觉到他的异常,郑重其事地说:“你妈妈笃定你交了女朋友,责备校方包庇你,找学校要说法。”
她直视郁临莘的眼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你老实告诉老师,你有没有交女朋友?”
郁临莘心慌意乱,面上波澜不惊,轻轻摇头,“老师,我家里的情况您也清楚,除了上学就是打工,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郁临莘家里的情况老师之间基本都知道,他父亲曾是小有名气的话剧演员,母亲年轻时是当地芭蕾舞团首席,郎才女貌,情投意合,顺理成章结婚生子,为了支持丈夫的梦想,也为了更好的照顾襁褓中的孩子,方穗毅然决然放弃她的职业生涯,在家相夫教子。
头几年两人婚姻和睦,羡煞旁人,幼年的郁临莘拥有过一段富足的生活,他学习钢琴,舞蹈和绘画,经常被母亲抱着坐在第一排观众席上观看父亲排练,对表演的喜爱在他小小的心田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他曾坐在父亲肩头,天真地憧憬自己长大要像父亲一样做名演员,父母笑着回答他,我们临莘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员。
好景不长,柴米油盐的生活和风花雪月的舞台融不到一起,始终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夫妻二人逐渐说不到一块去,郁遥知越发觉得方穗变得庸俗,市井,最终出轨同话剧社的女演员。
有次郁遥知提起自己准备去国外演出,俩人的关系岌岌可危,方穗自然不可能让他去,他们因此吵得面红耳赤,郁遥知责怪方穗不支持他的梦想,若非她变得一点都不体贴,自己又怎么会被别的女人的温柔迷惑。
方穗仿佛万箭穿心,疼得撕心裂肺,她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真的错了吗?
她凝视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又想想郁遥知出轨的女人,青春靓丽,花枝招展,她完全无法比,难怪郁遥知会出轨。
方穗最终答应郁遥知出国演出的事情,将家里为数不多的钱给了他,告诉他自己和孩子在家等他回来。郁遥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觉得自己去国外那么远的地方,方穗居然才给自己这么点钱,夜里趁方穗睡着偷拿走家里值钱的东西连夜离开,远走高飞,没再回来。
郁临莘幼年的记忆里,方穗偶尔会从箱底翻出芭蕾舞鞋,很旧,但很干净,母亲应该想坚持追寻自己的梦想吧,为了父亲,她选择藏起自己梦想,可惜他对不起她的牺牲。
郁遥知做得太狠,方穗天崩地裂,以至于她家里的事周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郁临莘因此承受过太多指指点点,雪男丰毒佳上加霜的是,曾经爱他如珍宝的母亲,整日精神恍惚,喜怒不定,最严重的一次,她将他认作郁遥知,提着菜刀要砍他,若非隔壁邻居帮忙制住她,郁临莘恐怕会没命。
此后,郁临莘的世界多了一个新词汇,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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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莘妈妈,你先别激动,就算你信不过我们,也该相信临莘说的话,我们把孩子叫来了,你好好和他讲,临莘特别懂事,绝对不会早恋。”班主任递给方穗一杯水,好言劝道。
方穗情绪激烈地喊道:“骗子!骗子!你们全是骗子!”
“到底是哪个小贱-人敢勾.引我儿子?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
她的骂声震耳欲聋,愈发难听,办公室的老师表情尴尬,面面相觑。
班主任劝道:“临莘妈妈你别激动,我是他的班主任,我保证他绝对没交女朋友,你是不知道,他在学校有多勤奋刻苦,争分夺秒的学习,别说没交女朋友的时间,上厕所的时间都得靠挤。”
他的表情过于真实,方穗逐渐平静下来,狐疑地注视他:“真的?”
班主任乘胜追击,接连点头:“真的真的,而且据我观察,压根儿不存在和他关系亲密的女同学,大家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高考快到了,一个个紧张得不行,得多心大才有功夫早恋啊。”
方穗似是相信了,一旁的老师帮腔道:“是啊,临莘妈妈你别太担心,临莘这孩子特有分寸,之前看他独来独往我们还担心他太孤单,幸好交了个朋友,两人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关系好着呢,临莘也开朗不少。”
“对对对,临莘妈妈你放心,临莘的朋友也是男孩子,我们班上的,学习成绩好着呢,热情开朗,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喜欢找他问题,这次月考成绩因为他提了好几分呢。”另一位年轻老师笑容满面的夸赞着,似是想叫方穗相信学校没亏待郁临莘,他们不仅关心郁临莘的成绩,同时关心郁临莘的心理健康。
可惜他们不晓得,方穗根本不关心那些,她敏锐地皱眉,问:“他是不是叫庄文曦?”
几位老师笑道:“对对对,原来你知道呀,临莘和你提过吧?”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心底腾升,方穗险些站不稳,她的精神世界剧烈晃荡,撕扯着她的理智,无数声音环绕她:他要抢走郁临莘,郁临莘早就受够你了,郁临莘考上大学就会抛下你,都怪他怂恿郁临莘逃走……
“妈,你来学校做什么?跟我走。”郁临莘扣住方穗手腕,拽着她往外走。
方穗神游天外地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一把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早就想抛下我?我知道你受够我了,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对不对?”
“郁临莘你做梦!我是你妈,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准去!”
她的眼珠子不断转动,倏然爬上栏杆,围观群众惊恐地捂住嘴,抑制住喉咙深处的尖叫声。
方穗五官扭曲,面目可憎,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声音尖锐刺耳,“你要是敢丢下我跟那个贱-人走,我立马跳下去!我做鬼也会日日夜夜缠着你,是你害死了我!”
郁临莘手脚冰凉,周身血液逆流,一种无力地恐慌将他吞没,周遭一道道异样的视线如同铁网笼罩,把他血肉之躯勒得血肉模糊,回肠百转,痛不欲生。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郁临莘破罐破摔地冒出一种冲动,他们干脆同归于尽算了,他把他还给方穗,这样他就不欠她的了。
他眼睛通红,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吱声,指甲掐得手心流血。
郁临莘像一头发怒的小兽,冲方穗暴怒道:“跳!你跳啊!”
他气势汹汹,快步走上前,抓住方穗的手腕,眼神狠厉,“你不是说我欠你吗?那我陪你跳,下辈子别再看走眼了。”
说着郁临莘就要爬上栏杆,方穗吓了一跳,体育老师路过凭借坚持锻炼的肌肉把两人拽下栏杆。
“小小年纪,干什么想不开,好日子在后头呢。”体育老师按住愤怒如小牛的郁临莘,直到郁临莘精疲力竭,汗水打湿头发,无力地瘫在地上。
方穗陷入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身子簌簌发抖,大概吓得不轻。
郁临莘抬手捂住脸,咬紧牙关,压抑着喉头的酸楚。
接连好几天,郁临莘故意避开亭析,他没脸面对亭析,虽然老师们禁止同学谈论那天的事,但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背地里照样说,郁临莘担心亭析知晓,年轻的他在喜欢人面前丢不起这个人。
他能够忍受任何人的指指点点,唯独禁不起亭析任何表态,他了解亭析,亭析不可能对他讲过分的话,但一想到亭析会用可怜的目光看他,郁临莘便觉天摇地动,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好,可以借用几分钟吗?”一身肃杀的男人拦住郁临莘的去路。
郁临莘警惕地打量他,“我不认识你。”
男人面无表情道:“我家先生认识你。”
郁临莘顺沿他的视线,望向路边黑色的豪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莫名有些熟悉的脸。
电光火石间,郁临莘记起,这个男人他在亭析家门口见过。
吞咽唾沫,郁临莘抿了抿唇随男人走过去。
“你家住哪儿?”后座桀骜的男人问。
郁临莘摇头,“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自己会回去。”
男人眉心微拧,不悦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十几岁的少年人,未曾感受过来自成年男性不怒自威的压迫力,郁临莘敛唇,视线低垂,心尖颤栗,一种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令他自卑惶恐,同龄人中他确实足够优秀,可在男人面前,他却渺小如尘土。
汽车停在郁临莘家巷口,郁临莘透过车窗朝外眺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生活的环境如此糟糕。
这辆车的出现恍若一艘航舰闯进荒星,格格不入。
“做一下自我介绍。”男人取下墨镜。
郁临莘瞳孔颤动,他大概知道男人的身份了,与此同时,巨大的恐慌将他裹挟。
“我是庄文曦的父亲,庄诚辉。”
第101章 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为帅老头
“你问过小曦的意思吗?”郁临莘身子挺拔如白杨, 逼迫自己直视眼前的男人。
庄诚辉皱了皱眉,“他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很容易被新奇的东西吸引, 也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郁临莘极不喜欢庄诚辉谈论亭析时的态度, 好似亭析只是庄诚辉的附属品,不配拥有自我意识。
“小曦是独立的个体,他能够凭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除非小曦亲口和我提分手, 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郁临莘犹如一头露出尚未发育完全利爪的小狼,目光坚定锐利,寸步不让。
庄诚辉半眯起眼睛, 唇角溢出轻蔑的笑, “我拭目以待。”
待到承载庄诚辉的汽车离开, 郁临莘伫立于寒风中, 背脊汗湿, 手指微颤。
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 可庄诚辉的每一句话都如利箭, 狠狠钉进他的心墙, 他的堡垒破破烂烂,布满裂痕, 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郁临莘未曾预料到, 那根稻草来得那么快又那么猝不及防。
同往常无差的放学时间, 亭析抱怨着郁临莘最近神出鬼没, 找不见人。
“你是不是偷偷干对不起我的事了?”亭析凑近他, 瞪着大眼睛问。
郁临莘脑中闪过庄诚辉的身影, 镇定地推开他的脸, 顺手捏了捏,“抱歉忽略你了,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亭析笑逐颜开,“嘿嘿,哥哥你真好。”
他的笑容像孩子般干净明亮,似乎和庄诚辉说的一样,亭析只是个小孩儿,对郁临莘的喜欢单纯出于新奇,和得到一件新鲜的玩具没多大区别。
郁临莘心头一揪,“小曦喜欢我吗?”
亭析毫不吝啬自己的喜欢,点点头说:“喜欢,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他歪头撞了撞郁临莘的手臂,可爱又机灵。
谁见了都会对他心生好感,笼罩着郁临莘的乌云,被太阳光驱散,亭析是他的小太阳啊,表面上亭析依赖着他,其实是他依赖着亭析,是他离不开亭析。
郁临莘抬头目视前方,耳朵尖通红,不敢直视亭析的眼睛,少年人的双眸太纯澈,里面的喜欢热烈而真挚,仿若甘泉冲刷郁临莘的灵魂,近乎叫人承受不住,若非大庭广众,人来人往,郁临莘多想抱住亭析亲吻,诉说满腔爱意。
然而,他的欢喜在发现方穗的刹那,烟消云散,心情自云端急速往下坠,望不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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