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菁芸
“您说什么?”沈陌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还在和张律师讨论, 按照杨运莱的伤情,可能会给自己如何量刑,可大嗓门这么一说, 压根就不必考虑量刑的事情了。
“我说我是来作证的……”
“啊, 我刚才听到了, 对不起。”沈陌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是想问,您说杨运莱是您打残的, 还要帮我去法庭作证。可这话说出去,公安机关要追究您的责任怎么办?”
“哦, 没事。”豹哥大手一挥,“那个什么张小闲说了,到时候照实说,我也不是全责,顶多进去关个两年,我家里人他都给我照顾好了,叫那啥,没有后……后……”
“没有后顾之忧?”
“唉对!”豹哥开心地拍了把沈陌尘的肩膀,“你一个大明星,细皮嫩肉的, 哪吃得了那里面的苦,犯不着让你给我顶罪。豹哥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放心吧!”
“那,真是……谢谢了!”
感觉有点太过梦幻, 沈陌尘转向张正麟, 这才发现这位大律师自从打开了文件袋, 就一言不发了。
“张律师, 那些文件……是有什么不对吗?”
张正麟抬起眼,眼中也有迷惑。
“沈先生,按照这份文件的说法,你完全不用担心了。”
庭审那天,沈陌尘起了个大早,换上了一套严肃的黑色西装。
穿着红色应援服的女孩们又来了,聚在福利院门前,手里依然是那天的应援牌。
她们默默地跟着沈陌尘,一直到法庭门口,小声地鼓励他之后,坐到了旁听席上。
那天来的记者也很多,法院直接做了庭审直播。【1】
开庭的时间到了,控辩双方来到各自的席位,宣布法庭纪律后,沈陌尘被带到了被告席前。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他在旁听席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他至今二十四年的人生中,给了他最大也最坏影响的男人。
可以看出,这十年里,杨运莱过得并不好。
昔日高大挺拔的身形已经佝偻,头发花白,双手瘦得如同鸡爪一般,手指尖细,被烟草熏黄。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坐在旁听席靠近门的角落,在门口斜射进入的阳光之外,阴暗中睁着浑浊的双眼向他看来。
阴暗、危险、如盘踞在黑暗中的鬼魂,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多年前的恐惧不由自主地上涌,如冰凉的毒蛇般从脚底向上缠绕。
沈陌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他,双手抓住了被告席前方的栏杆,半晌后抬头看向法官,目光已变得坦然。
辩论开始。
公诉人开始陈述事实和理由,不出张正麟所料,按照目前的证据来看,最后的公诉请求是按照故意伤害罪承担刑事责任并索取赔偿。
轮到张正麟起身。
这位金牌大律师外形温文尔雅,目光却锐利无匹。他轻松地站起身来,面向法官:“尊敬的审判长、各位法官,我的当事人已经在笔录中详细说明了事发当晚的情况,当然,和杨先生的说法并不一致。”
“在此之后,我们团队也搜集了很多相关的证据证词,提交给了法庭。”
“显然,现在的关键在于,沈先生当年推杨先生的动机以及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我想先从结果出发,来看一看杨先生的伤情。”
“杨先生提交的鉴伤报告是2011年,地点是N市第一人民医院,公安机关的侦查人员已经证实了它的真实性。”
“杨先生一直坚称,报告里所提到的伤情,就是当年沈先生将其推下梦离河河堤所致。”
“但是,就在前两天,由于热心群众的帮助,有一位关键的证人找到了我们,对这份伤情报告提出了另外的见解。我请求证人陈豹出庭。”
陈豹在一片细微的窃窃私语中昂首走进法庭,站在了证人席前。
旁听席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张正麟转向陈豹:“陈先生,在这起案件中,杨先生一直强调,自己的残疾是因为被告的推搡,滚下河堤所致,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陈豹抑制着没有大声笑,扯了扯嘴角:“那怎么可能,杨运莱到N市我们那儿的时候,人正常着呢,活蹦乱跳还能给我们抖狠捣乱。他那点残疾,就是在他带着一帮子人,跟我们争地盘的时候,被我打伤的!”
旁听席内一片哗然,议论声顿起,法警出声制止后才慢慢安静下来。
张正麟很严肃地对陈豹说:“陈先生,请注意,您刚才所说的事实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的嫌疑,您真的要告诉我们,杨先生的残疾实际上是您造成的吗?”
陈豹瞪了瞪眼睛:“我知道,把人打残了要坐牢,但我陈豹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不着让那个娇滴滴的明星来代我受过。你们到N市打听打听,我豹哥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兴推卸责任。”
“那好,请您把事情经过说一说吧!”
陈豹看了眼法官:“我是N市长运街的大哥,那一片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知道。2011年大概快到夏天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街上来了个骗子,专骗上了年纪的老人,让人买他的药酒,说是可以治病、还能长寿。但是几个老人家喝了他的药酒之后,都觉得不舒服被送了医院。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正在哄人家老太太呢。我当时就把他骂了一顿,赶出了长运街。那会儿他好好的,人模狗样,要不怎么骗人?”
“后来过了两个月,他又跑到长运街来,不知道是傍上了哪个了不得的大哥,居然带了一帮人来跟我争地盘,砸了我名下的两家店,我当然不能放过他,带人过去跟他们干了一架,就那次,把杨运莱打趴下了,他再也没敢再过来!”
张正麟向他点点头,从被告辩护席上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取得的报警记录,杨运莱先生的确于2011年5月被人打伤,送进了N市第一人民医院,主治医师和出具伤情鉴定的是同一位医生。”
张正麟回到辩护席,公诉方也问了几个问题,核实了其中的细节后,陈豹被带了下去。
张正麟再次站起来:“尊敬的审判长,这位诚实的证人受人所托,还带来了新的证据,请容许我向大家展示。”
旁听席一片嗡嗡声,法警扬了扬手,指向法院用来展示证据的大屏幕,人群安静了下来。
张律师把手中的一份文件,放在了摄像头下。
法庭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一份报告。
这是一份《收养调查报告》。报告的第一页上,便贴着沈陌尘十多岁时的照片。
报告第一行写着:受预收养人委托,特对收养对象沈陌尘进行常规调查。
这是一份十分详尽的调查报告,把沈陌尘从出生到十四岁,发生的所有大事全部详尽列出。
出生、上幼儿园、上小学、父亲过世、母亲过世、进入孤儿院,到这里,还是一个孤儿比较正常的人生轨迹;
再后来,报告中增加了他被舅舅殴打、虐待的经历和对应的心理分析;
接下来,是被强迫卖血、配型、杨运莱悔捐、敲诈勒索受捐赠者的经过以及沈陌尘在整个事件中的无辜行为。
报告公平公正地指出:“虽然被亲人控制,但孩子仍主动到医院要求捐赠,可见其有脱离控制的决心,并未因被虐待而造成心理上的扭曲。”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张正麟说道,“但法律面前容不得想当然,我们需要更加直接的证据。让我们惊喜的是,这位调查人,竟然是当年河堤事件的亲历者。”
报告的最后一页,以第三人的视角,详细描绘了杨运莱试图跑路那晚的情景。
与沈陌尘的说法毫无二致。
调查者当时离河堤较远,等他发现变故时,杨运莱和孩子们已经上了河堤,开始纠缠。
他在摄影机的放大镜头中看到杨运莱掏出刀时已发现不对,但已来不及阻止,只在居民门前吼了一声,看着那个强壮的居民跑上了河堤。
报告中附带了一张光盘,记录了当时的所见所闻。内容经过法院工作人员处理后,当众播放。
旁听席里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这一次,法警没有直接制止。
赶来旁听的恤童巷居民们愤怒异常,口中狠狠地咒骂着杨运莱:“畜生!竟然对着孩子们做这样的事情!”
而穿着红色应援服的女孩们都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
旁听席角落里的阴暗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后续的庭审再没有任何意外,一小时后,法槌声响,审判长宣读判决。
沈陌尘在河堤事件中的行为,虽并未发生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当时,也使杨运莱受伤,但因其发生在陈望被杨运莱重伤之后,当时的杨运莱极有可能再次伤害其他孩子,应属防卫过当。因沈陌尘推搡行为不构成社会危害性,所造成的后果为杨运莱轻伤。根据《刑法》规定,免除刑罚。
判决声止,张正麟再一次站了起来!
“感谢审判长和各位法官的判决,如同我们一直坚信的那样,公道自在人心!法律一定会维护社会的公平公正!在此,我们提出反诉,起诉杨运莱虐待儿童和故意杀人罪,作恶之人,一定不会逃脱法律的制裁!”
旁听席再一次欢呼起来,掌声经久不息。
沈陌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法庭,迎面却是被法警压制住的杨运莱。
双手被扭在后方铐住,杨运莱满脸通红,嘶嘶地喘着气,如同困兽。
见到沈陌尘,他不知从哪里又得来了一份力气,霍地摆脱了法警的控制,冲到了沈陌尘的面前。
沈陌尘站定,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哈,哈哈哈,好,这次你赢了!”杨运莱状如恶魔,“有什么好得意?你以为我进去了,这事儿到此为止?我告诉你,没完!”
法警冲了上来,把杨运莱狠狠拉开。
周围的居民和粉丝们都担心地看向沈陌尘,他只是很平淡地看着这个给他带来了最大伤害的男人:“你尽管来,我等着!”
我再也不是那个在你面前只会发抖的小孩!
庭审过后,网上又狠狠闹腾了一次,网友们惊讶于事件的反转,同时也惊讶于人性的丑恶。沈陌尘休息两天后,在张正麟的指导下,准备召开一个简短的说明会。
说明会在A市云逸酒店的会议大厅召开,主流媒体的记者都会来参加。
张勤勤一早就带着造型团队来了云都。
“尘哥!”小助理一进门就扑到了沈陌尘身边,拉着他的手臂细看,“呜呜呜,好久没看见尘哥,你辛苦了!”
沈陌尘哭笑不得地看着抹眼泪的小助理:“那天庭审你不是去旁听了吗?”
“那也有60个小时没见了!”小助理撒娇,“尘哥我想你了!”
“好好好!这不是见到了?”沈陌尘宠溺地笑笑,“赶紧开始吧!”
化妆师开始了自己的流程,沈陌尘坐在椅子上任她涂画,有些发呆。
临出门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隔壁的房门上。
物业的阿姨每天把门都擦得干干净净,似乎和平时一样。
但他知道,那道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
沈陌尘转身,进入电梯。
到达酒店的时候,张勤勤扒在车窗上,有些疑惑。
“尘哥,今天云逸是不是还有活动啊,门口红毯都铺起来了!”
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的沈陌尘睁开眼:“可能吧,云逸一楼的沙龙很漂亮,经常会被经纪公司租下来做酒会什么的,大概是晚上有活动,跟咱们现在的事情应该不冲突。”
车停下,媒体们都等在酒店的大门前,拍照声不断。
沈陌尘下车,对着媒体的记者们微微鞠了一躬:“大家辛苦了,请进去吧!”
奇怪的是,记者们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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