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反舌鸟
“哦。”向思尧认真看着那个检测器,大概在想谭跃所说的真假,最后似乎没有选择相信。
“他觉得你是Omega,刚刚对着你散发信息素,”谭跃说,“我才反击的。”
原来刚才众人讨论的事情,症结居然在自己身上。向思尧又一次感受到了信息素的威力。
“莫危就是那种我最讨厌的Alpha,自以为高人一等,觉得他的信息素有多大魅力,”谭跃语气里有明显的鄙夷,“我看他迟早哪天要进去。”
“但你刚刚也在公共场合散发信息素了,”向思尧提醒,“不违法吗?”
“我是病人啊,被别的Alpha用信息素攻击才犯病的。”谭跃理直气壮,“情况不一样,我是正当防卫。”
况且,他这次只回击了莫危一个人,还只是造成短时间的眩晕,又哪里算什么大事。
“不过这样他更误会我了,”谭跃感慨,“他对我敌意特别重,总觉得我抢了他的案源,之前被赶出去也觉得是我举报的。希望我们不要碰上。”
“清者自清。”向思尧安慰谭跃。
第19章
安静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物品落地声,又伴随着一个人带点惊慌的“啊!”,吵醒了谭跃。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卧室,在墙角居然亮着一束光,又还有一道人影在边上。再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是向思尧。
谭跃居然松了一口气,起码不是那个脾气很奇怪的程临,而向思尧,想一想都干不出什么坏事来。
他完全忽略了这本来就是向思尧的房间。
“怎么了。”谭跃掀开被子,走到向思尧面前。
向思尧很不好意思,说:“我尿急。”
谭跃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厕所在另一边。”
向思尧的大脑已经撒不出第二个谎了,更何况,谭跃已经看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这下就连谭跃都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半天,才问:“你半夜起来做题?”
“对不起。”向思尧道歉,“其实我今天没有做完,我骗你的。”
谭跃想起来了。
他拉着向思尧把之前的知识点梳理了一遍以后,自己也产生了一丝倦怠。索性带着向思尧,去书店买了中考真题和高考真题。两个人坐在书桌的两端,自己做自己的,再自己对答案算分。最后向思尧做出来的卷子,也的确跟他的水平差不多,谭跃便也没在意,问了问向思尧哪几道题看了讲解还不会,给他讲了讲,两个人就去玩游戏了。
向思尧说:“我看你做得太快了,我还有好多道题没做,就乱写的。”
他这个人,做题习惯还不好,每次做卷子,都是先挑着自己会做的先做完,再对着不会做的题冥思苦想,经常到最后也想不出来思路。
向思尧很少做这种事情,晚上躺在床上都不踏实,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想找出那几道乱选的题,认真自己做一次。
“因为我想着明天又要做新的卷子了,”向思尧说,“那样就更没时间把题改过来。就想晚上补补。”
“那怎么摔了?”谭跃问。
“没摔。”向思尧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出来,“这个掉地上了。”
谭跃很迷惑:“你想开空调的话,可以直接开。”
“嗯……”向思尧却不知在扭捏什么,还在问,“那我开22度可以吗?”
“随你。”谭跃说,“还有,以后做不完跟我说就好,我今天那套卷做得快,是因为选的那个地区卷子本来就简单,本来时间就短了。你按规定时间做,不要急,多检查几遍。”
向思尧当然是说好,开了空调,又看着谭跃关了台灯,跟在谭跃的后面上了床。床很大,他跟谭跃分开盖两床夏被,中间都还能留出一条空隙。向思尧闭上眼睛,背诵着课文想要入睡,却觉得耳边毛毛的,仿佛有什么野兽正在靠近自己,生物的直觉让他警惕,他的眼睛睁开,偏过头去。
谭跃正在看着他。
对上那双黑幽幽的瞳孔,向思尧不自觉地心虚,问起话来也底气不足:“你看我干什么?”
“向思尧。”谭跃的声音突然冷冷的,比向思尧调的空调温度还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被戳中了想法,向思尧更慌了,一边说着没有,一边闭上了眼睛。
月光从窗户倾泻下来,谭跃看见向思尧的睫毛都在抖动,如果不是为了保持此刻严肃的气氛,谭跃挺想开灯数数有多少根。
“你今天问我热不热,我说不热,是真的没觉得热,不是为了逞强。”谭跃说着,把手放到向思尧的脸上,向思尧感觉到一阵冰凉,与他发烫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你想开就开,别又把自己热得中暑了。”
“嗯,我知道了。”向思尧说,但还是没看谭跃。
他好像真的很热,谭跃的手都摸到了向思尧脖子上沁出的汗珠,但现在的谭跃没有去洗手,他还在跟向思尧说着话,顺便又靠近了一点,将两床薄被之间的距离趋近于零:“虽然我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靠着学校给的奖学金才能继续读书,但我不想你可怜我,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
《简爱》里是这么说的吧?反正向思尧应该没看过,随便抄抄。
向思尧的睫毛果然抖动得更厉害了,表情也变了,谭跃突然觉得自己恶劣,收回了手。
真是奇怪,以往对别人怎么表演都当儿戏,遇到向思尧这种什么都信的,不知何故,倒觉得他可怜巴巴的。明明向思尧住着大别墅,花着零用钱,哪里需要他来同情。
谭跃也试图弥补:“我开玩笑的,别想了,明天还要做题。”
说完这句,他就背过身去睡了。却依然能感觉到,向思尧也贴近了他一点,甚至枕头也跟着挪了挪,仿佛想要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谭跃决定明天起来,给向思尧制定一份学习日程表。毕竟比起别的差生,向思尧是愿意努力的那一种,虽然他不能理解一道题怎么会做错第二次,但如果每个假期他过来一趟,给向思尧讲讲,说不定向思尧也能考上大学。
后来,高三一年,谭跃都在学校里封闭式学习。高中毕业以后,他跟家里出了柜,没有得到认可,家里人强烈反对,甚至把他关起来。
大一的假期,他找了个机会,回到了E市。来到向思尧住的那个小区,刷了向思尧给他配的门禁卡。可是别墅已经换了主人,据新的屋主说,程临工作变动,已经出国了,房子也卖了。至于那个孩子,更不知道去哪儿了。
如果彻底断了也就算了,偏偏还能收到“程临”的汇款,钱也没多少,还是用的以前爱心捐助的渠道。他想向思尧那边是发生了什么,才不愿见他。直到后来,他看见程临的通缉令,以及自己的信息素紊乱症开始频繁发作。
他不再有精力去找向思尧。
第20章
谭跃收到了许医生的来电。
“怎么刚出院就信息素异常波动了?”许医生问,“虽然持续时间很短。”
“最好不要随便说Alpha短,我办的好几起案子就是因为这个引发血案。”谭跃友善地提醒,然后为自己辩解,“有别的Alpha用信息素挑衅我,我应激了。”
“你不是有抑制贴吗?”许医生忍不住问,“我记得还给你开了加强效果的。”
“但我没有忍住。”谭跃承认,“你知道,信息素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可以克制的。就像雄孔雀的尾羽,本来是可以收着的,但看到别的孔雀开屏了,它总不能站那儿看着吧。”
“人家是在求偶。”许医生反驳道,“你一个单身,就别冲动了。”
这句话让谭跃很伤感,没说几句,就挂了许医生的电话。
他已经把向思尧送回了出租屋,还遇上了向思尧的室友,正在客厅里跟一位女性Beta接吻,看到向思尧和谭跃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向思尧一脸无语:“我怎么不能回来?我租了房间的。”
“那你不是前几天都说什么有事嘛,昨天也是半夜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天也照样有事。”李东铭说,“还有,什么你租的,给房租了吗你。”
他跟向思尧插科打诨惯了,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相反,前几天向思尧说收到了家里人给的一笔钱,想把房租先给了的时候,他反而推了回去,让向思尧先拿去用于生活,等工作稳定下来了再给。
可谭跃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与向思尧相反,谭跃对李东铭这个散发着信息素的Alpha房东没什么好感,对他旁边那位有着熟悉香水味的Beta亦然。听到李东铭这么说,并不太高兴。
“走了。”谭跃对向思尧说,“马上开庭那个案子,记得再检查一下,不要出纰漏。”
他又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打电话问我。”
可是现在回来已经一小时四十二分钟了,也许是手机坏了,总而言之,向思尧并没有打过来。
谭跃并不觉得向思尧是一个会把事情置之脑后的人,现在向思尧大概正蹲在那直不起身的阁楼里,紧张兮兮地检查着证据目录,或者别的材料。
谭跃也有事情要做,他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很多事情都要先列好清单,才能放心得下。打开电脑,谭跃拉了个表格,开始打字。
1.告诉向思尧知道他不是beta
2.告诉向思尧不在乎他爸爸是程临
3.让向思尧从租的房子里搬出来
4.同居
5.结婚
这只是第一列,后面几列的名称分别是执行难度和预计时间。第一项虽然看起来容易,但并不是没有风险,他还需要跟向思尧解释之前为什么一直在装蒜。而显而易见的是,向思尧并不喜欢撒谎的人。
谭跃皱着眉头,双手合拢点在下巴上,思索着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了起来,并在列表上添上目前最容易达成的一项,并且加黑加粗,提醒自己要尽快去办理:
把车换回来。
向思尧当然对案子很苦恼,但与此同时,让他烦恼的远远不止着一件事。他被李东铭这对情侣拉了出来,说是一起吃饭,其实只顾着盘问他。
“我说了,他在住院,医生说他情况不稳定需要陪护,我没有出去开房!”向思尧竭力证明着自己的清白。
但看着对面两人怀疑的眼神,向思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身上是不是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
李东铭沉痛地点头,并强调道:“而且是两个Alpha的信息素。”
向思尧赶紧拿出信息素清除剂,又开始在身上狂喷。
“我说,你这是鼻炎吗?要不然我借你点钱去体检吧,万一是鼻咽癌呢。”李东铭在边上说。
向思尧还没想出来怎么解释,倪虹就阻止了李东铭继续说下去。又转过脸,一脸真诚地看着向思尧:“思尧,如果干不下去就别干了,我们也还有点钱能借你。有的事情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们,那就报警。”
向思尧听得愣住了:“什么……不是……我觉得你们误会了,真的不是那样!”
“那你想辞职吗?”
“我没有说过要辞职啊,我干得挺好的!”
“算了。”倪虹停止了这个话题,“吃菜吃菜,不说了。”
向思尧也在心里列了个日程表。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诉别人,他不是一个Beta。
总不能一直这样瞒着别人,太不真诚,也太对不起他人的关心了。
虽然他现在并没有钱可以去治疗,但说不定许医生也会看中他这个特殊的病患,让他免费试药。
当然,首先要告诉的人,大概是谭跃。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上还没有六种性别的时候,谭跃告诉过向思尧,自己喜欢的是男性。向思尧那时候很在意,又有几分不能接受,自己去网上搜,最后中了病毒,电脑崩溃了。程临整天不见踪影,他只好找谭跃来修。谭跃鼓捣了半天,电脑恢复正常,页面一恢复,就看到男人的裸体,两个人都表情复杂。
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谭跃的标准变了没。
但向思尧总是缺乏什么安排与计划的,第二天一上班,他就直接去敲了谭跃的门。
“谭跃,”向思尧说,“其实我有个事情一直没说实话,我简历有个地方造假了。”
谭跃正喝着向思尧送过来的果汁,半张脸隐藏在了杯子里,向思尧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那双眼睛往上,注视着向思尧。
“其实我不是Beta。”向思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谭跃没有说话,看起来,好像很不能接受的样子。
向思尧陷入了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