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满楼
庄€€微微偏过头看他,程昱道:“你们两家是世交,为女人那点恩怨,没到撕破脸的地步,蒋怀志之所以拿你爸做局,是因为他职务便利刚好能接触到押送路线,私怨能占几成?再说姓王的想上去,想换选票,哪敢得罪大院里那些老革命,等他的事尘埃一落定就要把庄部放出来。”
“世交。”庄€€唇边滑过一丝很冷很淡的笑,“蒋怀志要是肯在秦城监狱蹲三年,换我爸这三年,我才认他这个世交。”
程昱沉默了半晌,拿着烟低下头笑起来:“你现在日子过得不好吗?听说上午军委的会,姓白的跟领导反映你工作失误,导致天山那个塔销毁,他直接把处理意见驳回了。他那么喜欢你,将来下放到省里转一圈回来进了常委,你想要什么他会不给?”
庄€€的手在口袋里轻轻把玩着警徽:“太天真了,程昱。英才计划启动的初衷是用作对外战争,很多志愿者都是为了保卫国家才自愿加入,一旦把变种人用在政斗上,就是颗定时炸弹,会对社会公共治安埋下多大的隐患你想过吗?如果这么轻易就叫他们拿战争机器来搞权力斗争,那要国安委纪检委是干什么的。”
“如果国安能提前侦破王和军方这些人的密谋,岂不是更好?”程昱眯着眼,“蒋家倒台,父子俩一起进去蹲着,你不用再陪着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庄部长也能翻案。马上就是十九大了,无论姓王的这事能不能成,你都可以得偿所愿……还是说你要告诉我,其实你舍不得?”
程昱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的双眼,目光中蕴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个问题来得让人毫无准备,又带着一种诘问意味,庄€€像是一下子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过了很久,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太荒唐了。”
开车离开留置所之后,在回单位的路上,庄€€接到了蒋危的电话。
一上午大大小小的会蒋危开了三个,对于会议的内容他只字未提,只向庄€€表达了被领带勒脖子的痛苦,然后很快绕回正题:“去看了吗?”
“……看了。”庄€€一手握着方向盘,拐过十字路口时停顿了两秒,说:“谢谢你。”
蒋危第一次听他用这么柔和的声音跟自己讲话,一时间都忘了要说什么,“你说的这什么话,跟我还说谢谢……对了,给你打电话是有个正事,黎宗平的案子暂时搁置下来了,我最近有个假,刚好要过年了,趁着放假咱俩出去玩几天吧。年年过年一堆人上门,实在是烦。”
电话里略安静了片刻,很快听到庄€€问:“去哪?”
蒋危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去哪玩还没想好,毕竟平时请庄€€下楼打个球都难,于是赶紧顺着他的话接下来:“都行,咱把车开上,走哪是哪,先上高速再商量着看。”
“好。”
“你在哪,我去接你?”
庄€€把车靠在路边,报了个地址。
“你在那等着,我让司机送我过去,等会开你的车走。”蒋危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挂掉了电话。
这个点正赶上午饭时间,又是周末,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庄€€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儿游戏,估摸着蒋危从二环过来还得很久,就下车来透透气。
他和他那辆牧马人放在哪都很显眼,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朝这边看,庄€€觉得不自在,看看表,转身进了最近的一家奶茶店。
庄€€很少逛街,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公干,对于约会的概念也只停留在初中,堂前课后,两个关系好的买杯奶茶凑在一起捂手。他很难把这次旅行定义为约会,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还是买了两杯热饮,时下最流行的熊猫奶盖。
从奶茶店出来的时候,一辆没挂牌的黑色奥迪停在他的车前面,没熄火。
那个位置正好挡住了他出来的路,庄€€刚想绕到驾驶座去让对方挪车,结果那辆车往前滑行了半米,后排的车窗降下来。
“庄队长。”白遇河扬了扬下巴,“上车吧,上面领导请你去一趟。”
庄€€一手端着一杯奶茶,站在原地没动,白遇河把车门打开,往座位另一边挪了挪,腾出地方。
庄€€坐上去,车子重新启动。
车里玻璃都挂着帘子,看不到外面,白遇河胳膊撑在车门上,托着脸,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望着他的奶茶问:“你们也会玩这种小情侣的无聊游戏吗?”
庄€€没搭理他,把奶茶搁在中央扶手上。
白遇河随意地端起一杯喝了两口。
“味道不错。”
庄€€的目光落在他手里,轻轻皱起眉,似乎非常不高兴:“哪个领导?有批文吗?”
白遇河笑了笑,倾身拍拍前面的驾驶座,说:“下个路口上高架。”
庄€€静静地看着,手探进风衣里,摸到装在内兜的军刀,那把刀是蒋危送给他防身用的。很快他凭方向感意识到这不是去内环的路,车外的环境越来越安静,这个方向是往郊区实验室去的。
他垂眼思考了一会儿,又放开了怀里的刀。
车行驶了四个小时,最后停下,白遇河亲自帮他拉开车门,面前是507所下设的实验基地,俗称北京塔。
车停在地面,白遇河拿着两个文件,从西装口袋里取出电子卡。庄€€跟着他进入基地,穿过四道门禁,一直来到位于负三层的一个实验室。
“没有领导批文,是我自己的主意。”
白遇河关上实验室的门,回头的一瞬间,庄€€竟然从他电子屏幕一样刻板无波的眼里看到了狂热的光芒。
“我向军委申请邀你参与基因工程,蒋处不肯,驳回了我的申请,只好用这种方式请你来。”他拉开书柜,取出白大褂换上,打开电脑边查阅文件边说,“黎宗平下落不明,我没办法获得实验数据,只能按照他的思路继续往下研究。”
白遇河很快找到一个文件夹,点进去,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塔还保存着你的身体数据,我可以省点功夫,直接开始取精吧。”
“你说什么?”庄€€忍不住皱了下眉。
“精液。”白遇河简短地说,“基因植入成功率太低,融合出S级变种人的可能性也很小,黎宗平提出了一个新思路,用妊娠的方式自然生产下一代。我帮你找到了北京塔最优秀的女性哨兵,她愿意协助提供卵子。”
白遇河正在戴手套的手一顿,接着道:“当然,考虑到你的私生活状况,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把人造子宫移植进你的身体,尝试用你最喜欢的方式实验。”
蒋危让司机一路狂奔,赶到庄€€告诉他的地址,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他第一反应是庄€€又一声不吭跑了,气得连着问候了好几遍祖宗,他正要去找人,才发现车竟然没锁,庄€€的包和钥匙都留在车上。
蒋危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赶紧吩咐人调监控。
半夜十二点,陆则洲被一个电话叫醒,听见蒋危在手机那边沉声说:“赶紧过来,白遇河把庄€€带走了。”
第39章
白遇河放下注射器,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近距离观察庄€€的表情。
实验室的白炽灯衬得人皮肤愈发苍白,庄€€右手袖子挽到手肘,半条胳膊搭在台子上,淡蓝色的血管被灯光照得清晰可见,几乎可以想见注射剂在里面流动过去的样子。
“你不要觉得委屈,你放跑了我一个S级的变种人,理所应当还给我一个。”
白遇河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宝贝实验品,被庄€€一偏头躲掉了,白遇河也不在意,手指十分不舍地从庄€€的脸旁滑下去。
“现在有感觉吗?”白遇河低头看了眼表,跃跃欲试。
庄€€抬起另外一条胳膊挡住脸:“……滚。”
白遇河又凑到另一边,神态格外真诚:“来之前我做了好几天功课,你喜欢手法轻一点还是重一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庄€€痛苦地拿被子蒙住脸。
“那我开始了……”白遇河咽了咽口水,头低下去解他的皮带。
庄€€突然坐直身子,屈肘下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他的后颈,同时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反手朝床下一甩。
白遇河是典型的那种读书人身材,整个人瘦削单薄,套着好几层工服都不显胖,经年累月地泡在实验室,不受一点风吹日晒,脖颈看上去一只手就能折断。庄€€手下留了几分力,他还是被撞得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床上掀翻下去。
实验床和台灯摇摇晃晃,庄€€飞快地拔掉身上那些管子,抓起风衣披在肩上,然后在实验室转了一圈儿,从桌上拿起一把手术刀慢慢踱步到白遇河身边。
“等一下!”白遇河大喊一声,看到庄€€的脸色哆嗦了半秒,小声说,“催化药已经起效了……要不等我取完你再砍。”
庄€€在他身边蹲下来,攥住白遇河的领子把人拎起来,简洁地问:“抑制剂在哪?”
他能感觉到血管里涌动的亢奋因子,这种冲动四年来从未休止过,汗水已经顺着头发淌了下来,滴落进衣领,耳后的皮肤被浇洗出一种稠艳的色泽。
“抑制剂需要申请,这个实验室没有备。”白遇河不死心,继续叨叨着,“庄队,你是个有五年党龄的老党员,怎么这点觉悟都没有呢,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有科学技术国家怎么向前发展……”
庄€€猛地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站起来,白遇河自动收了音,紧盯着他的动作。
“别再碰我。”庄€€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松开手。
他竟然转过去又躺回了床上。
白遇河警惕地观望片刻,确认不会被打,这才扶着桌子站起来,重新换了双一次性无菌手套,拿起试管。
下一秒,实验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放开!”
蒋危带着两个负责人冲进屋,从背后扯开白遇河,上来就是一拳,白遇河后背刚挨了庄€€一记肘击,又正面被打到了小腹,要不是陆则洲及时扶着,他就该躺地上闭眼思考人生了。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蒋危先扫了眼四周找到庄€€,看见他衣服还完完整整穿在身上,人也清醒着,一双深黑沉静的眼睛看着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他妈真是个神经病啊,怎么不放你自己肚子里实验?”蒋危忍不住转头骂道。
白遇河捂着小腹,忍着脏器一阵阵绞痛,默了两秒,说:“你批准的话,我也可以试试,普通人对妊娠的适应度比变种人更高,我还没有想过这种方式。”
蒋危觉得这人脑子简直不正常,你跟他说今儿天不错,他跟你说空气污染指数,蒋危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打一下,白遇河能立刻爬起来算他的出拳速度和力度。
陆则洲推了蒋危一把:“行了,先把三儿带回去,刚打了催化剂等会儿可能起反应。”
庄€€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蒋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索性连被着单一起把人抱出来,放到车副驾驶上。
他开的庄€€那辆车,闻到车里熟悉的烟味,庄€€在被单里动了一下,手指移到窗户边,又很快收回袖子。他很想向白遇河要回那两杯奶茶,但一想其中一杯被喝掉了,还是作罢。
蒋危把车开出实验区,拐上高速,庄€€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路灯,忽然问:“不是说去玩?”
车速慢下来,蒋危诧异地看着他:“车上没有抑制剂,不用先回家吗?”
“……那要你有什么用。”庄€€一扭头,脸埋进被单里。
蒋危呆呆地抓着方向盘,想了半天,然后一个急刹调头,车胎在马路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以更快的速度向城外飞奔而去。
“高速,逆行了。”庄€€皱眉提醒。
“他娘的!”蒋危狂笑着捶了一下方向盘,“没注意看,前面那个出口再下去吧。”
这会儿高速上车不多,但毕竟这几年交规严了,谁都没见过胆这么大的,会车时对面的车主纷纷朝他们闪大灯。蒋危心情好也没发脾气,只问道:“刚才在实验室,发现不对怎么不跑,你个警察还怕打不过他?”
庄€€淡淡地说:“打赢也没用,有门禁。”
“门禁?门禁……”蒋危哼哼了两声,从兜里拽出一张卡递过去:“那姓白的就是个疯子,黎宗平没消息了,就盯上你,他跟军委申请了好几次让你回北京塔,以后肯定还要打你主意。你把这卡拿着,出来的时候只刷卡就行。”
“只刷卡就行?我记得天山那个塔,进出的时候还要输密码。”
“进去需要密码,出来不要,告诉你密码也无妨。”
蒋危把庄€€圈在怀里,贴着他的耳廓说了一串字符,带着点炫耀的意思,又拿卡片不断轻挠庄€€的掌心,提醒他收下。
庄€€接过卡,修长的手指在卡面摩挲一圈,将东西一转收进了包里。
两人十指相触的时候,蒋危感觉到指尖的湿意,迟疑了半晌,问说:“要不先找个服务区停下歇会儿,你……”
蒋危从刚才就进入一种亢奋的状态,放在以前他肯定就把车靠路边,直接把人拖到后座办了,但前几天他刚答应了庄€€要改那些坏毛病,这种时候当然要礼节性地问一问,反正迟早都能吃到。
“到前面停一停吧,”庄€€皱了皱眉,这次用完催化剂让他感觉有些反常,“我想喝水。”
蒋危把车开到服务区,拿上手机下车买水去了。
现在这个阶段庄€€的身体有多敏感,蒋危一清二楚,他恨不得立刻快进到最后一步,买水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结果刚上车他就感觉有些不对。
庄€€整个人缩进被单里,腿都看不见了,副驾驶座上鼓鼓囊囊隆起一个包。
但那被单拱起的形状和大小,怎么看都不像个一米八几成年男人的体型,庄€€要想整个人蜷在座位上,起码那条长腿是裹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