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乌
尹楼没消停，他直到自己笑够了才停，唇角的弧度都透着绝望，看着越征，喃喃自语：“我真是没记性，明明知道你不爱我了还一次次抱着希望……压根没有希望，一开始就死了多好，为什么非要爱上你……越哥，我明明在黑暗里活的好好的，无所谓活着还是死，我堕落，但是我没觉得我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然后又毫不犹豫地走！你好狠……”
“既然你走了，就别再过来招惹我，你这样吊着我有意思吗，你看着我因为你碎得不成样子你很得意吗，我可以更卑微更狼狈，你想看吗，只要你点头，我就给你看，谁让我爱你呢……但是你不爱我了，假的，都是假的……你不会再爱我了，但是我还爱你……你再也不会心疼我了，随便了，你怎么伤害我我都会继续爱你的……”
越征气得半天才说出话来，嗓子都快劈了：“我吊着你？你不过来骚扰我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消息，我怎么可能过来！你多大个脸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尹楼扫了他一眼，委屈又坚强地撇了撇嘴，自嘲：“你既然后悔过来了就走吧。你果然只是因为良心过不去才来救我的，你走吧，我暂时死不了，以后死了也和你没有关系了。”
越征气笑了：“你白纸黑字把我名字写在你的遗嘱上，现在跟我说没关系？”
尹楼红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说话，越征推他，他也不说话，眼底湿漉漉的，倔强地看着一旁，就是不看越征。
越征气得想给他踹下去，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是不是说从今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尹楼瞅了他一眼，说：“是。”
越征说：“那你不能自杀，不能自残。”
尹楼收回视线，“越哥，你收好你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
越征气得给了他一下：“你他妈自己说的都听我的，现在又秃露反帐的收回去了，你摸着你自个儿的良心说，咱俩谁谎话连篇！”
尹楼顿了顿，说：“那我会意外死亡，给自己买一份巨额保险，既然你不愿意要，受益人就写小晴吧。”
越征气得又给了他一下，要不是杀人犯法，他真想把尹楼从楼上扔下去清醒清醒！
尹楼捂着肩膀，看破生死的表情，“你走吧，别假惺惺地关心我了，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路人，你对路人管的闲事太多了。”
连着好几个你走吧，再好脾气的人也该急了，何况越征本来就急性子，这会儿也没耐心了，直接骂他：“小尹子你有完没完，自杀有瘾是吧你，再说了之前是你亲口和我承诺什么都听我的，你变卦变得比天都快啊，我还没说你坑蒙拐骗的事儿你倒是先说起我来了！怎么着吧，老子今天还就吊着你了！你打我啊！操|你大爷的！你以为你拿自杀威胁我我就怕了你了？我还就告诉你，你前脚死了我后脚就放鞭炮，我让你死也不消停，个缺心眼儿的玩意！”
尹楼说：“我答应你之后再也不骗你了，你没必要和我翻旧账，你又不喜欢我了，这些旧账对你来说没意义了。”
越征指着他：“我要不是看你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我非得抽你一顿，现在我就要你一个准话，你能不能给我好好活着，怎么活你他妈随便，我就一个要求，你给老子喘着气儿！”
尹楼沉默了会儿，转头问他：“你不是单纯的心疼我才希望我活着，无论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谁，你都会这么说，对吧？”
说完他垂下眼睫，漂亮的桃花眼失了神采，喃喃：“你总是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我最狠心。”
越征咬牙看着他，脸憋得通红，骂的毫不留情：“不是小尹子，你没完了是吧？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矫情呢？女人都比你爽快，我就是跟你冷几个月你就要死了，我他妈要是死后不给你烧纸你是不是还得永世不得超生啊？”
尹楼闻言哀哀切切地看着他，眼底湿润，睫毛都沾着水珠，哽咽：“你不懂，我有多想你能对着我像以前那样笑一笑，抱着我，亲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爱你爱的疯了，你不知道……”
越征脑瓜袋嗡嗡的，越小晴断奶的时候都没尹楼现在磨人，但他也不能真看着他作死，指不定真就把小命儿玩没了。
“那我现在抱你亲你你是不是就立刻续命了？”
尹楼愣住，半晌，才小声说：“你又骗我。”
越征揉着太阳穴，他觉得他现在就跟个保姆似的，还得是五星级的。“打哪儿来的‘又’，你是不是把你的毛病安我身上了，你脑袋里装的——”
尹楼凄惨一笑，“我就知道……你还是烦我的……”
越征服了，他是真服了，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眼前这个矫情货，他用尽自个儿的脑细胞想了想，最后弯腰一把把人抱到怀里，狠狠搓了搓他肩膀，然后在尹楼懵懵的表情里亲了他一口，“行了吗？啊？能喘气儿了吗？不能喘再亲一口？吱声啊？小傻逼？小尹子？”
尹楼眼睛睁大，泛着水光还有点红，看起来特别可怜，他抿了抿嘴唇，捧住越征的脸，用力吻了回去。
越征没反抗，左右和尹楼亲嘴儿他也不吃亏。
终于分开，尹楼低喘着看着他，眼底和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哭腔说：“越哥，我猜错了，你不是喜欢我，你是爱我，你还爱我，你舍不得我受委屈……”
越征赶紧给他推床上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幻想症的毛病，你那么老些钱赶紧治治。”
尹楼凑过来拉住他衣摆，说：“越哥，既然你这次救了我就别后悔，我会去找你的，经常。”
越征把他手扒拉开，猛地松了口气，七级浮屠真他妈不是好拿的，他觉得他累的都不会喘气儿了。
“你爱怎么着怎么着，但我跟你说，今天这事儿最后一回了，我就惯你这么一回，下回你爱死不死，我乐得清静。”
尹楼笑得满足，重新抓回他衣角，撒娇：“你不会的，越哥，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一定。”
越征没管他的手，坐回床上，从兜里掏出颗烟扔嘴里点着了，他说：“你追不追我都不犯法，所以我管不着你，但是，小尹子，我今儿说的话你最好刻你心里。你如果再用我身边的人威胁我，再拿你自杀做文章，那后果你自己想。”
“不会了越哥，不会的，”尹楼看着他，眼神温柔迷恋，“我最听话了，我很乖的。”
越征眼神动了动，叹了口气。
第三十八章
越征拿出手机, 说：“我现在让蒋听皓过来，然后我回家。”
尹楼抓住他衣角, 低声说：“越哥，再陪我待一会儿吧，我……”
越征说：“小晴还在家呢，我不放心。”
尹楼看了他一会儿，眼底微暗，带着不舍说：“那你陪我等到蒋听皓来了再走好吗, 你肯定不会让小晴一个人在家的，我知道。”
越征瞅了他一眼：“你刚才那个傻逼德行都是装的吧，这会儿又聪明得什么都知道了，你智商是弹簧吧, 一会儿弱一会儿强的。”
尹楼摇摇头没说话。
越征没搭理他, 拿出手机给蒋听皓打了个电话, 让他立刻过来看着尹楼，蒋听皓连声应下了, 说给他半小时。
等蒋听皓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 半晌, 尹楼轻声说：“越哥, 谢谢你。”
越征抽着烟, 低声说：“谢我什么，谢我救了你小命？”
尹楼摇摇头, 又点头，眼睛一直看着他，里面蕴含的情绪太浓烈也太沉重，越征看不懂也不想懂。
他知道，这次的事儿可能让尹楼误会些什么, 或者是变本加厉地想追回他，但他不后悔，因为通过这件事他也明白了，尹楼是真的不适合他。
他聪明，拿捏人心、利用弱点、善于狡辩，无一不做得好，但他在情感方面也太幼稚了，做什么都只想着自己，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他现在相信尹楼是真的喜欢他了，但尹楼眼里的爱就是我爱你我就得抱住你，用我的方式对你好，用我的爱约束你，你享受就行了。
越征不是圣人，没那么多力气去教会他什么是爱，怎么去爱，毕竟猜爱情的保质期和猜中彩票的可能性差不多，他没法去赌，他也不敢赌。
就这样吧，从今以后彻底两清了，他确实舍不得尹楼死，但他也舍不得让自己再挖了心肝肺地为他赌，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管尹楼信没信，他们俩都结束了。
那之后尹楼再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越征，越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默默抽烟。
蒋听皓来的比想象的快，领着龚叁一路狂奔到卧室，看见脸色苍白的尹楼和闷头抽烟的越征，心底喊了声牛逼。
居然没把尹楼打死，他该说尹楼的计策牛逼还是越征的忍耐力牛逼。
越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立刻站起来，转头和尹楼说：“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别寻死觅活。”
尹楼嗯了声：“我都听你的。”
越征直接走了，头也没回。
蒋听皓一脸精彩地看着越征出门，屋里静了足足五分钟，他才说：“你干嘛来着？不会真的假死了吧？”
尹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蒋听皓一屁股坐床尾了，他猜也猜的差不多了，越征跟他说尹楼可能自杀了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可能，肯定是什么博同情的小可怜计划，让尹楼自杀的事情目前还没出现呢，之前那种操蛋经历都挺过来了，现在虽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是也不至于去死。
蒋听皓伸了个懒腰，又站了起来，搁屋里到处溜达，嘴欠地数落尹楼：“你说你缺不缺德，拿命要挟越征，让人家对你嘘寒问暖，这出大戏你演的我给九分，不给十分是怕你骄傲。”
他低头看见了越征扔地上的遗嘱，弯腰边捡边说：“这么全套吗，道具都这么逼真，你这种敬业——”
他话音猛地顿住，看着手里的遗嘱，瞳孔逐渐缩小，半晌，狠狠地转头看向尹楼，声音颤抖：“遗嘱……是真的？你他妈玩真的？你不想活了？操！你，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跟兄弟们商量商量！我们再不是东西也能给你点儿建议吧！”
龚叁也吓坏了，抢过他手里的遗嘱从头读，读完看向尹楼，不敢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动了这个想法的？从你开始让我动关系买那个房子的时候？操！早知道，早知道我肯定不帮你！”
尹楼神情平静，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拿起烟盒，点了根烟，轻轻吸着，半晌，才道：“一开始确实是假的。”
蒋听皓瞪视他：“那怎么变成真的了？！”
尹楼眼神迷蒙，像是透过烟雾看见了什么，唇角微微弯着，眼底柔软：“这一个多月我每天都看着他，我发现，没有我他可以过的很好，除了那些压垮他的高利贷，他没什么可烦的，啊，还除了我。”
龚叁死死皱着眉。
“想开一件事比你们想象的容易，”尹楼吸了口烟，缓慢吐出烟雾，“那套房子我原本想以后和他一起住，带着小晴，离市一中很近，小晴读高中初中都很方便……但可能用不上了。”
蒋听皓急了：“什么叫用不上了，你给他他能不用吗，不用就想办法让他用啊！”
尹楼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回想了我们认识到现在，我除了甜言蜜语什么也没给过他，钱对我来说还不如纸，所以买的东西也不算什么……除了索取，我什么也没做……”
“所以我想，反正已经洗不干净了，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越征不欠我的，所以他不会想我，只当我是玩够了，消失了。干干净净地走，也好。”
“好个屁！！！”蒋听皓扔了遗嘱，盯着他，“你他妈疯了！你，你就算不想别的，你能眼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你不难受？”
尹楼扫了他一眼，笑的几分淡漠：“所以我不看了，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了。”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要的很简单，越征和越小晴能平安开心就好，他只需要当一个带给他们不幸的过客，怎么来的，怎么走。
唯一的变数就是杨疏楠，他没算到她会去找越征，他实在不放心越征，所以打破了计划，去见了他。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见到越征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有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狼狈地逃了。
他怕他下一秒就后悔了，重新冲进越征的生活里，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
但他又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让越征难过，越征叫他的时候他转身回去了，只能尽量不看他。
他不承认高利贷和房子的事，就是不想越征看出端倪，但他没想到越征那么粗的神经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不对，真的过来找他。
越征打乱了他的步调，但他很庆幸，因为他知道了越征还在乎他，他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能重新让越征爱上他——用正常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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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征回家之后和周子影说了这件事，并再三保证他只是救人一命去了，没干别的，周子影才忍住没报警。
越征没说遗嘱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尹楼会做的这么绝。
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越征唯一庆幸的就是现在他成功从一个负债累累的人变成了一个自由人，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每个月抽出大部分钱还高利贷了，小晴喜欢的小衣服可以买了，喜欢吃的排骨一个月也可以安排几回，他甚至想攒攒钱，丫头喜欢旅游，他们以后也可以去周边的地方看看……
尹楼之前欠他的现在抹平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两个人彻底两清了。
早上，越征打着哈欠停在路边接单，四月份的空气还有点凉，但他身体好，穿的精薄也不冷。
“美好家园，被行路那边的……”越征嘀嘀咕咕，身边忽然停下一辆车，他转头，车门打开，熟悉的西装裤大长腿迈了出来。
越征一瞬间很烦躁，应付一段你诚心想结束的关系是很累的，他不是每次都有精力和耐心安抚尹楼，他也是个暴脾气。
尹楼脸上的表情很收敛，但眼底带着惊喜的光却挡不住，他快步走过来，说：“越哥，好巧。”
越征看了他一眼，继续接单：“巧吗，不是你大老远跟过来的？”
尹楼赶紧解释：“我来上班，只能说两句，我一会儿有课，得马上走……没跟踪你，真的。”
越征知道这条路是去K大的必经之路，有可能误会他了，但也没说什么。
尹楼走过来，看着他的衣服，说：“越哥，怎么穿这么少，早晨还有些凉，别感冒了。”
越征抻了抻工作服，“不冷。”
尹楼还想找点话题，但越征收起手机，看着他说：“跑单子呢，不唠了，你也上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