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山
没有任何人主动的后果就是这种僵硬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在这两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几个场记助理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只有任橘看出罗阙和叶庭禾对彼此的疏远之后,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还没有和好呀?”
叶庭禾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因为资金充裕,叶庭禾每天的戏并不多,偶尔还能在空闲时往寅都的街上走一走,和当地人聊天。
如果是其他地方,他走在路上总会引起很大轰动,被拍到传到网上然后引来大帮粉丝过来围观打卡,但寅都不一样,这里几乎只有老人和小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相当原始宁静的生活。
有一天,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春雨,叶庭禾在六巷烟火铺遇到一个会做手工灯笼的老爷爷。
他坐在门槛上,仰头望着檐下细密的雨帘,听着爷爷剥竹子的细簌声,一只家养的狸花猫撞在他腿上,被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慢慢顺着毛。
罗阙的路过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头上遮雨,裤腿已经半湿,从叶庭禾面前跑过。
叶庭禾叫了他一声,罗阙听到后回头看过来,他抱着猫往旁边让了让。
罗阙放下外套拿在手上,在雨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沉默地走过来。
这里和青螺很不一样,因为多雨,潮湿的水汽盈满整座小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呈现出一股幽蓝的色调,仿佛被倒映在水面上,现实与虚影彼此颠倒。
春雨连绵不绝,叶庭禾在滴答声里问罗阙:“要聊聊吗?”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罗阙硬梆梆地回答:“聊什么?”
“聊你……为什么一直对我心怀芥蒂?”叶庭禾问,“你介意我的什么?”
罗阙没说话。
叶庭禾就自己往下猜:“没有骨气、没有自我、从来不会争取,只会做资本的傀儡?”
罗阙哼笑一声,声音凉飕飕的:“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叶庭禾抱着猫,目视前方的雨水:“我自己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自己的事。”罗阙重复念着这四个字,豁出去似的咬牙问他,“你还记得当初那个综艺吗?那个《小林照》。”
第38章
“当初那个节目骂声很大,我们都清楚,也都认了。可是直到去了三夔我才清楚,巨森那个节目策划是和三夔合作一起办的,我们那些人会走到哪一步,观众、网友会有什么反应,都被事先算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我们以为自己豁出去了就会有一个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就像吊在蠢驴面前的萝卜,只能看着,永远也吃不到。因为从头到尾那根萝卜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的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你铺路而已。
“从一开始,他们就只选定了你。”
罗阙的语速很快,但音调一直放得很平,或许是因为在私下想过很多遍,此刻听起来已经不带多少感情色彩。
雨势很大,小镇上的居民各自回家,只有他们两个被困在这里,铺子里的老爷爷还有些耳背,听不清他们的低语。
除了竖起耳朵的狸花猫,再没有谁知道他们此刻的交谈,仿佛一个天然倾吐秘密的场所。
叶庭禾说:“原来是这样。”
当初他有些疑惑却没有细想的问题,终于在此刻得到解答。
“是啊,你多干净啊,天选之子。本来没必要的事,偏偏要弄脏我们所有人,来衬托你的清白无辜。”罗阙嗤笑说,“别人都在争、在抢,只有你不用,响响是你放弃不要的,李赋是你想要就有人送给你的,别人都觉得你被困在小作坊好可怜,三夔故意搞你好可怜,可是没了三夔不还有时嘉上赶着捧你?我是有多傻啊才会想跟你公平竞争?
“可如果我和你是一样的,你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民选,明明我们都被背后的手安排得明明白白,那你是凭什么站在这里的?你又比我们强在哪儿?”
他的手随便搭在一旁垂着,雨水从湿透的肩胛滑下,滴滴答答围成了一个自封的圈。
凭你不争不抢?凭你干干净净?还是凭你逆来顺受,心甘情愿做别人的影子?
如果是在《纸箱》之前,叶庭禾当然可以跟他说,世上的公平或许还是存在的,一步登天往往会因为没有后路而摔得粉碎。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跟罗阙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用自己惨淡的将来安慰他的现在。
他也不愿意说一些诸如“我也不愿意过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我甚至可以跟你们任何人换”这种白莲味冲天的话,且不说罗阙听了会不会跟他打起来,以林照对“小林照”的在意程度来说,叶庭禾绝不会允许这种可能存在。
所以到最后,叶庭禾只是解释了一下:“响响不是我放弃不要的,单纯试镜没过,井枝没要我。李赋也不是全由时嘉决定,具体原因我说了你未必会信,回去自己问她吧。”
罗阙却固执地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你说,信不信是我的事。”
叶庭禾垂下眼帘,表情显得有点烦,很不情愿的样子。
他抱着猫,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李赋前期的戏大半是被孤立霸凌,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能审判他,后期他被魏家认回来,身份反转,墙头草转过来奉承他。深层的情感不论,但从情节内容来说,井枝觉得我可以本色出演,试试跟李赋共情。”
罗阙十分怀疑:“你?”
“是,我。”叶庭禾面无表情地说,“求她宣传的时候千万别这么说,我不想本色出演虚伪烂人,然后再被骂一次人设崩塌。”
“你好歹是个演员。”罗阙说,“多少敬业一点,对角色多点爱好不好。”
“我是一个粉丝数倍杀你,人设崩塌必然反噬的流量演员。”叶庭禾补充说。在罗阙听到这句拉踩意味十足的话变脸之前,他迅速换了个话题,“而且谁说饰演一个角色,能跟角色共情我就要喜欢他,说不定就是因为能共情才讨厌呢。”
助理来给他们送伞,叶庭禾把猫还给老爷爷,跟他约好下次再来。
回去之后,井枝发现他和罗阙的关系慢慢地似乎有在好转,十分惊喜地跟任橘说咱们组里的男孩子终于长大了,闹矛盾也不需要大人来调节了。
叶庭禾正在化妆,无法动弹,被她揉了一把脑袋,很不满地喊助理把井枝弄出去。
语气明明很凶,井枝却心花怒放地走了。
罗阙冷眼旁观,终于发现此人虚伪的地方,私底下直呼导演大名,当面就叠字喊姐姐,恶不恶心。
偏偏他长得乖,和语言适配,井枝和任橘都很吃这套,好感度直升,没事就来逗他玩。
此人俨然要越过罗阙成为剧组新宠,十分阴险狡诈。
等了几天,终于来了一个晴天。
这天主要的拍摄场景集中在河边,李赋在河堤边写作业,一个女人从纸箱里钻出来。
她穿着和李赋一样的冬季校服,长发清汤寡水披散在肩,扭头看人时神情机警又天然,是很惹人心动的长相,但很明显不像个学生,李赋也没在学校里见过她。
李赋收起作业本,但她偏要凑过来看,不依不饶地说他算错了。
李赋躲不开,被她烦得没办法,摊开本子一步一步解下来,没好气地问她哪错了,她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算的。
和她成为朋友之前,她总这样骗人,之后也是。
李赋偶尔会怀疑她是不是谁家走丢的傻子,镇子里的村落并不少,他也不是谁家都认识,但从没有人找过她。
到后来,就连是不是傻子都存疑,因为她过分聪明,李赋说过的话、背过的书她总能记得一字不差。
一个没有来历却过目不忘的人,她的脑子天然适合存放秘密。
李赋偶尔会跟她讲自己的事,比如奶奶某一天跟他说过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读书,可以见到他跑掉的亲妈,但又没了下文;比如他哪一门考试魏宁比他多3分,另一门自己比魏宁多5分;比如那个自诩老大的白痴又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找自己麻烦,要是他有小弟也要把他套进麻袋里揍一顿。
李赋一直很放心她,直到有一天,他问起她的来历时,从来都顾左右而言他的人这次仰起头,自然接道:“我?我嫁人了呀。”
-
元宵节的时候,井枝给剧组的人放了一天假,叶庭禾趁这一天的工夫去找了烟花铺子的老爷爷,几乎买下全部的烟花,让人挨家挨户送给镇上的人。
到了晚上,逐渐有按耐不住的小朋友缠着大人放烟花,一开始还很稀疏,后来加入的人就越来越多。
漫天火树银花,惊醒了睡眠中的寅都。
叶庭禾寻了个静谧的高处,将升空绽放的焰火连同幼儿的笑闹声一起录下来,发给林照看。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林照又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模式下,他向林照索取情绪价值,林照有求必应、不厌其烦。
好像自己曾经哭着说不要再找他了就只是说说而已……可他那时分明很认真的,偏偏又鬼打墙似的回到了原点,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
叶庭禾叹了口气,总觉得是自己性格怪异,搞得现在连喜欢谁也变得那么奇怪。
看到视频,林照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的语气轻松,故意捉弄人似的:“以前我看过的那些都会有我的名字。”
“这里没有这种条件。”
听着远处传来的雀跃的孩童笑声,叶庭禾想出个主意,“你非要的话也不是不行,我可以给你骗十来个小孩儿,绕着圈拍着手喊林照哥哥我爱你,够隆重了吗?”
“好啊。”林照催促道,“快去骗,我想听。”
叶庭禾眨了眨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放过小孩子吧,人家放完烟花马上就要睡了。”叶庭禾很快冷静下来,“你坚持要的话,只能我给你喊十声林照哥哥我爱你,你将就听一下?”
林照徐徐笑起来,反问他:“到底是谁在难为小孩子?是我吗?”
“是我。”叶庭禾主动承认错误。
他抽出一根自留的钢丝棉烟花,空出一只手用打火机点着。动作稍微有些费劲,他专注于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照聊着天,在不断升空的烟火声中忘记了留神周围的动静。
好不容易点亮了仙女棒,闪烁的光点从顶端不断炸开,他打开手机闪光灯,想拍张照片给林照看。
却冷不丁听到有人问:“叶庭禾?你在和谁打电话?”
声音从身后的暗处传来。
第39章
叶庭禾吓了一跳,刚点着的仙女棒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被一滩水浸灭了,手机被他藏在身后,在仓促间匆忙挂断。
却没有留意刚打开的闪光灯,照亮了护栏墙根一处小孩儿的涂鸦,一节细长的手指挡住半道光源,连涂鸦也不甚完整。
黑暗中的人影走了出来,清丽的面庞十分眼熟,是任橘。
叶庭禾喊了她一声“橘子姐”,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回忆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她又可能从话里得出哪些信息。
任橘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平淡,看不出多余的喜怒。
她俯下身,替叶庭禾捡起那根熄灭的仙女棒,开了个玩笑:“一个人躲在这儿玩这个,你还挺有少女心的。”
叶庭禾对她笑了笑,心里却惴惴不安,紧张得要命。
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我都听到了,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如实招来”。
“他们在河边放灯,问你要不要来。”任橘又说。
叶庭禾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你……手机闪光灯开了。”任橘指了指他身侧。
叶庭禾“哦”了一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将身后的手机拿出来,飞快关掉闪光灯,假模假样地说:“我都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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