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自我修养(诺米莉亚) 第31章

作者:诺米莉亚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近代现代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脑子里有一个致命的肿瘤,正在迅速增长,也许还是恶性。以后你可能会长期受到放疗的折磨,会变成残废和永远不敢照镜子的丑八怪,会在手术台上永远醒不过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扔掉你,可我也留不住你!

  宋先生差点没忍住发脾气,他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

  可是当他看见南岸脸上略带小心的表情,立即改变了想法。

  疾病和压力往往形影不离,既然他在,疾病和压力,这块废物点心承受一个就够了。

  他从来都比南岸更强大。

  宋先生问他:“你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还是装出来给我看的?”

  南岸愣了很久,说:“我要是什么都没想,就不会离开你了。”

  这句话让宋先生感到很难过。

  南岸又说:“可是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想。”

  “嗯,”宋先生说,“那就什么也别想,放心交给我。”

  南岸推开他,说:“宋先生,我一向不会担心得太远。”

  否则也不会贸然闯入宋先生的生活,为他们的故事写下第一行诗。

  “尽人事,听天命。”

  宋先生拥抱他,低声道:“不听。”

  晚上,南岸独自在浴室里待了半天,门也没关,宋先生不放心,走过去看,发现南岸正对着镜子张大嘴看来看去。

  “怎么了?”

  “牙疼。”

  “为什么会牙疼?”宋先生戴上眼镜,扣着南岸的下颌,在灯光下仔细检查他的口腔,所有牙齿以及牙龈都非常健康,看不出任何异变。

  从抽第一根烟起,宋先生就格外关注每颗牙齿的健康,定期做牙齿护理,这个好习惯传染给了南岸,并且在他戒烟以后继续保存了下来。

  南岸摇头,“不知道。”

  宋先生给他吃布洛芬止痛。

  这段时间宋先生寻医问诊,甚至有过带南岸远赴国外的打算,后来得到领域内数一数二的年轻神外教授的回复:手术风险可控,把人带过来看看吧。

  宋先生考虑着要如何跟南岸商量去北京手术的事情,旅途劳顿,治疗和恢复的过程都不短。重要的是,他有忙碌的工作,无论如何安排,也挤不出时间天天陪在南岸身边,南岸或许不得不一个人留在陌生的环境里治病。

  宋先生叫了南岸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南岸偶尔抬头,看见宋先生的嘴唇动了动,才问:“宋先生,你刚刚在叫我?”

  宋先生暂时压下担忧,问:“你有没有感觉到,你的听力变差了?”

  南岸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无精打采道:“哎,真的越来越不如以前了,什么都听不懂,难受,着急。”

  “别难过,”宋先生温声安慰他,“会好起来的。”

  肿瘤长在脑干,而且还很小,怎么也不至于到失去听力耳聋的地步,而且南岸不久前做过包括听力和视野在内的一系列全面检查,结果显示目前一切正常。

  南岸满目凄凉:“不会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相信我。”宋先生温柔而笃定地承诺,无论耗费多少精力砸进去多少钱,他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健健康康的南岸瘫痪残废。

  不止南岸害怕那一天的出现。

  宋先生也害怕。

  南岸是他生命里至关重要的存在。

  他已经证明过这个人的不可替代性。

  “相信你也没用啊,”南岸唉声叹气,“相信你我的英语也不会好起来。”

  他拿出科学精神,详细地列出历年数据分析解释:“我大一上学期,四级还能考424分,大一下学期400分出头,大二两次成绩都是380多分,大三下学期只有350分了。”

  得出结论:“越考越差。”

  提出质疑:“要是我的听力能好起来,至于四级考六次都没过吗?”

  表达担忧:“也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卡我的毕业证。”

第37章 请相信我(5)

  宋先生开始着手准备去北京的事情。

  能为南岸做手术的那位神外教授提出要和南岸聊聊,算不上远程会诊, 就是先了解一下患者自身的一些基本情况, 因为一直以来联系他的都是宋先生, 而医生需要多和患者本人交流。

  江教授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重点解释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大致情况都能懂的吧?”

  南岸摇摇头:“百度里都是骗人的。”

  江教授:“骗你什么了?”

  南岸:“我把癌症当抑郁症治了好久。”

  还把宋先生也忽悠瘸了。

  江教授把病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你这样的情况非常罕见,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向你保证。你的胶质瘤无法排除为恶性的可能, 难以全切除, 也就意味着会切了又长, 再次复发。”

  南岸听得一愣一愣的, “嚯,韭菜啊,割一茬长一茬。”

  江教授微笑:“非要类比的话, 你才是那棵韭菜。”

  宋先生面无表情地听着南岸跟江教授越聊越轻松,越聊越愉快,聊到最后彼此之间竟然有点难分难舍不想挂断。

  视频完,江教授告诉宋先生,他行医多年, 第一次见到心态这么好, 并且一点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病人, 是好事啊。

  南岸的快乐非常有感染力。

  宋先生心情复杂地看着南岸, 心态好估计是这家伙唯一的优点了。

  他又想,如果南岸患病以后哭天喊地、怨天尤人,整日担惊受怕, 不厌其烦地向他倒苦水,也许总有一天他会失去耐心,把人礼貌地扔在医院里不闻不问。

  毕竟肿瘤没长在他脑子里。

  再接着,他渐渐忘了这回事,回想起南岸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怜人的抱怨和苦水让他感到多么难受和烦躁,然后打消去医院探望的想法。

  等南岸熬过冗长的治疗过程,宋先生或许早就已经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没心思再恢复关系;如果南岸与疾病抗争失败,宋先生会怀念和感激这个曾给自己带来快乐的生命,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美好片段,为他的不幸哀悼两秒,祝福他的来生并就此别过。

  宋先生觉得这个想法可怕而现实。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这样可怕的想法时,南岸正躺在床上看沙雕视频,边看边笑边捶床,笑到深处一蹬腿一打滚,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

  “咚”的一声重响,宋先生听到都幻疼。

  他揽着南岸的腰,把人从地板上拎起来,放到床上,弯下腰来与南岸平视,真心实意地夸赞:“你真的很特别。”

  南岸揉着摔疼的尾椎骨:“脑瘤太坏了,它一听到医生说要割掉它,就想着要跟我同归于尽。”

  宋先生温柔地说:“宝贝,人家是肿瘤,不是背锅侠。”

  这个废物点心连上学期期末考试挂科的远古巨锅,都能甩给当时可能还不存在的脑瘤。宋先生由衷地希望脑瘤能早日洗刷冤屈,脱离南岸大脑里的苦海。

  南岸委屈极了:“宋先生又没长脑瘤怎么知道脑瘤是怎么想的,万一它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那么坏呢?”

  宋先生:“肿瘤没有思考能力。”

  多大的人了,自己的锅自己背。

  南岸半天没找到反驳的理由,索性直接下结论:“就是脑瘤干的,它超坏!”

  宋先生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语调温和:“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宋先生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之担惊受怕。

  南岸给老朋友杨志发信息:你猜我脑子里有啥?

  杨志:

  南岸:我让你猜我脑子里有啥。

  杨志:

  南岸:你倒是猜啊。

  杨志:

  南岸习惯性地随口问枕边人:“宋先生宋先生,微信服务器出问题了还是我手机坏了?别人给我发信息,内容全都是一片空白。”

  宋先生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再仔细看了看南岸的问题,迟疑后微笑道:“也许对方发的就是一片空白呢?”

  南岸恍然大悟,愤怒地回复:我说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你就敲了一堆空格是吧?

  杨志:不是你让我猜你脑子里有什么嘛/委屈/委屈

  南岸:我脑子里真的有东西。

  杨志:水?

  南岸:正经点!

  杨志:你终于承认你脑子里有/屎了?

  南岸:还记得那天我让你陪我去做检查吗,查出来我长了个脑瘤,马上要去北京做手术了。

  杨志:太惨了吧。

  杨志:一场疾病让我兄弟本就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

  杨志:[转账3000元]

  杨志:手术费还差多少?

  南岸:不缺,别担心,帮我点到啊。

  和杨志聊完,南岸想起要问宋先生手术费用多少,宋先生没告诉他,“担心这个做什么。”

  钱是最不值得担心的问题。

  宋先生不介意甚至很乐意南岸心安理得地烧钱,但假如南岸为此斤斤计较,还搞什么一笔一笔记下来省吃俭用还给他的幼稚把戏,宋先生不否认这样做的合理性,但一定会觉得烦。

  南岸“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他心里有些不安,好像从他决定跟着宋先生回来治病开始,定义他们之间关系的部分权力就慢慢从他手里转移到了宋先生手里。

  他正在交付他的信赖。

  在致命的重病前,放弃向家庭寻求庇佑,将他的信赖小心地交给曾经的金主,不安地渴望着被保护和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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