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吾君
妙音只记得自己梦到了父母,和父母过着比从前还好的生活,父母很开心她越发精进的曲艺,一家人和和美美。
忽然间鬼琴嘈杂乱奏,让她从梦中世界清醒,让她有些怅惘。
即使知道那是梦,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停留。
她呢喃:“这好梦村当真能让人做好梦。”
蔺绥并不接话,如果说是普通的祥瑞之地,能让人做美梦倒是没什么,但是这地方竟然也能够将鬼魂拉入梦境,可见不寻常。
倘若这里是什么古刹道观,还能说道说道,可这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庄,即使有人着墨为之增添一两桩让人津津乐道的奇闻异事,但终究没什么特别打眼的地方。
要不是燕秦感觉到了什么,蔺绥都不会在这里多给一个眼神,不会多停留就会离开。
别说是他,想必寻常捉妖师也是如此。
“发现了什么吗?”
燕秦迤迤然从黑伞里走出,自若地走到了蔺绥身旁,一点儿也没有求亲被拒绝后的尴尬与窘迫。
蔺绥想,他大抵是不会把那种情绪放在心上,又或者说根本不会产生那种情绪。
蔺绥自然比他还从容,他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出来了。
“先打听这个山神是什么来路,我们要找的东西和这梦境不知有没有干系,但既然是在这个地界,自然要先把这山神找出来询问一番。”
虽然询问的过程不会很友好,毕竟不那么正派的山神都不会欢迎有厉鬼来到自己的地界,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守护神。
蔺绥估计这的山神不是没露面,一定是在暗中观察他们,毕竟像这种小山神,一般实力都不会太强,供奉的越少,神力就越微弱,如若无人记得,便要彻底消散于这人世间。
他们与话本里的“天庭上的神”并不相同,原书也并没有提到这种传统神仙。
这些山神是由信仰而生,由信仰而散而亡。
妙山上的那个山神就是无人供奉,弱到被原主这只鬼给霸占了山祠,不得已消亡了。
能把这个村庄弄得这么干净,虽然不知道这奇怪的做梦是不是和那山神有关,说明这山神实力尚可。
对于山神的谨慎窥探,蔺绥也觉得意料之中。
毕竟他和燕秦都不是之前从妙山上出来的两只普通鬼魂了,燕秦不必说,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他本身就是鬼王,虽然原主称王有些狂傲,但也小有实力,他这一路吞吃炼化不少厉鬼,咒法越发得心应手,也不可同日而语。
鸡鸣三声,村子里有人开始起身了。
妙音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留宿在这里的住客并不止她一个人。
好梦村在去往宏兴县的必经之路上,离官道较近,时常会有人因为太阳落山前来不及进城里,就在这里投宿一晚。
村子里人家虽不多,但房子却没住满,有些村民会专门拾掇出房间来给这些住客留宿,收几个房钱。
村民说,一般住的多的还是学子,进城考学的时候,在他们这里住的人会比较多。
“你们应当也知道,曾经有举人老爷曾在我们这住过,还写诗夸过我们好梦村。”
大娘一边喂鸡,一边与有荣焉地说。
“我也觉得我们村子里的风水顶顶好,虽然人不多,但都是本家,乡里乡亲间都沾亲带故,虽然这世道不太平,但我们过得很知足。”
“还得多谢山神老爷眷顾。”
听大娘感叹似的一句,妙音立刻好奇询问。
妙音早就把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她平时看着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打听消息和人闲话家常时却显得很有几分娴静美感,一个面容姣好的柔弱女子,大家还挺乐意和她说话。
“前些年我们都不住这,是后来搬下来的,之前我们都住在后边的山上,就那半山腰的位置。”
“有一日,村子里的人忽然都做了梦,山神老爷叫我们赶紧带着东西下山,从前听老人们说山神老爷爷显灵过,咱们也不敢马虎,听二爷爷的吩咐,全村人都带了东西,匆匆下山,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地龙翻身,要不是我们走的快,都得埋里边。”
大娘说起这些还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双手合十朝着堂屋的方向又拜了拜,神色虔诚。
妙音附和:“多亏山神老爷显灵了。”
打听的差不多了,妙音回了房间,将自己知道的事说给鬼君听。
“他们供奉这个山神约莫也有数百年了,之前住的山叫白鹿山,这山神叫白鹿神。”
蔺绥现已无惧阳光,更何况深秋太阳并不毒辣,在午时过后,蔺绥去看了那座山。
那山上还有着地震山崩后的损毁裂缝,估摸朝廷是没心思派人来处理善后,那十几户村民就算要愚公移山的收拾好,也得花费许多时间,所以上边还有不少大块落石,将山路半道堵着了。
人上不去,不代表鬼不行,蔺绥和燕秦畅通无阻,到了山上原本的山神庙。
可以看出这座庙宇修的比较用心,虽然在地震中显得有些破败,又因为许久无人上山,所以到处都是灰尘蛛网。
上方被供着的老头慈眉善目,就像人间普通和蔼的老头。
蔺绥想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渊源的,否则神像不会雕的如此具体,一般人供奉山神逃脱不了人形但终究会带上一些幻象色彩,多的是模模糊糊不具体的长相。
“你说我们要是在这儿渡鬼气,他会不会气的当场出来?”
燕秦大刺刺地站在殿内,认真地向蔺绥提出这个建议。
蔺绥没觉得他在说笑,要是他点头了,估计就要被抱着开搞了。
燕秦这个善恶面分离后,简直比他还放浪形骸,恶面越是这样,估计善面越无欲无求。
不过蔺绥倒不太担心,他这底气都是燕秦给的。
蔺绥挑眉:“你是想让他出来,还是想渡鬼气?”
燕秦理直气壮:“都想,不过能渡鬼气自然最好,你上次都应该已经炼化完了。”
燕秦不遮掩自己的蠢蠢欲动,红眸里满是对蔺绥的直接欲念。
他的渴望异常直接,比起缠人粘腻的情意,更像是熊熊烈焰,就差没把“想干”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蔺绥看多了内敛的他,这样的他倒是别有风味。
最终蔺绥还是没答应糟践人家的地盘,倒不是多有良心,而是他不习惯被窥视,没有被人看现场的爱好。
深山多密林,树叶挨着树叶,层层叠叠的阴。
鬼气如同黑色的雾气遮蔽着所有窥视的视线,在天光透不进的地方,那青蝶在恶鬼的贪婪里簌簌颤抖。
夜色再度降临,蔺绥按着微鼓的腹部,颇有些烦扰地先行下山。
明明是厉鬼,比风流鬼还要来的不知节制。
蔺绥去看了那些桌案上供奉的山神像,落在后边的燕秦被丹殊拉住了。
丹殊消失了一整个白天,他是妖族,白天黑夜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兴冲冲地在燕秦身边小声说了一番,还拍了拍胸脯。
燕秦:“真的?”
丹殊:“当然,我可是花了一天时间去城里给你打听的,这还能有假,你且信我。”
丹殊昨晚就那么思索了一整夜,他自以为对人间情爱了若指掌,现在想来却只懂皮毛,因此特地再入人间,连自己最喜欢的风流享乐地都没去,去找人问答案去了。
问完好些个人,他便匆匆赶回来告诉燕秦。
燕秦不犹豫地点头,寻蔺绥去了。
“要把这打碎逼他出来吗?”
燕秦见蔺绥看着神像,有此一问。
“他要是不愿出来,打碎所有也没用,自然有人为他重建,心疼的只是那些村民,有更直接的办法。”
蔺绥唇角含笑,呼啸的阴风朝着床上熟睡的人影而去。
看见燕秦居然和他同时动作,蔺绥微微挑眉。
鬼气还未袭击到人身上前,就位置刁钻的拐了个弯消散了,蔺绥和燕秦都是在用诈。
与此同时,一道淡色的光芒覆盖在村民身上,神像上慈眉善目的老头此刻却是怒目而视。
“谁准你们在这里生事!”
白鹿山山神脸色极为难看,对待闯入自己地界的两位厉鬼满是戒备。
燕秦神色一亮:“是他。”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蔺绥轻啧,本来他们是想叫出这个山神问问,没想到这个一身正神之气的山神,居然就是燕秦口中的美味。
“他的身上有很深的执念的味道,是近乎疯狂的欲望。”
燕秦忍不住嗅闻,就像是看见了美食的老饕。
燕秦一点不废话,直接动手了,他不关心这其中有什么前因后果,也不想去追寻这其中的怪异端倪,食物就在眼前,不可能不吃。
“我会为你抓来,当做求亲的聘礼。”
刚施了一半咒就被这话打断的蔺绥:………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燕秦记着丹殊对他说的,人世间求亲都要三书六聘,聘礼越贵重,被求娶的越有面子越开心。
燕秦觉得这山神还不够,起码得再来十只八只水鬼。
白鹿山神怒极,本就对怨气缠身的厉鬼不满,他们竟然还袭击村民,这也就罢了,一言不合的开打,还妄言要拿他当聘礼,岂有此理!
一神一鬼瞬间就打出了村子里,朝着山里去。
蔺绥跟上,去之前让妙音寻地夜间抚琴,这村子里一定有什么玄机,为了避免他们大半夜祷告增加信仰之力,就让他们今晚无心做事。
燕秦本是人间大凶之物,不过那山神和他缠斗的相当,但在蔺绥介入战斗后,山神便落了下乘。
只见他瞬间分化成两个光团,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奔逃。
蔺绥和燕秦不知道哪一个是他的本体,哪一个是他的幻象,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蔺绥追着左边而去,那光团逃窜的速度极快,蔺绥以鬼气缠绕,束缚住时,身体不自觉凝滞。
他朝着暗处看去,只见溪水山石里,走出一个白衣道士。
木簪绾发,身后负剑,出尘脱俗,眉间好似镌刻三重雪,清冷却有大慈悲,恰似佛面玉心的瓷人。
“因果缠身堕道神。”
他抬手,那块想要奋力逃脱的光团,朝着他的手心而去。
他对蔺绥见礼:“在下拂云派若一。”
蔺绥眼眸幽深地看着他,上扬眼尾不笑也有三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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