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角小虞
唐春雨混不在意地摆摆手,东西收拾完了,横冲直撞往外跑,一边道:“我回去帮你看看嘛。”
蔚迟“谢”字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跑没影了。
蔚迟收完东西站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又转头去看了看“筷子兄弟”的座位,他们一高一矮,一个在第一组最后一排靠门,一个在第八组第一排靠窗,桌上的东西没动过。
他们似乎也一直没有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蔚迟盯着“矮筷子”的座位,陷入沉思。
煮火锅那群纨绔子弟就算了,可接水迟到这种事……有必要教育那么久吗?
江淑娆是因为什么被叫走的呢?没有扎头发吗?
忽然,蔚迟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
他看到……
看到……
“矮筷子”的座位靠窗,现在是夜里九点四十,天色黑如浓墨,玻璃把开着灯的教室映得十分清楚。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教室中央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
还有……
还有一个漆黑高耸、瘦骨伶仃的东西站在他的身后!
那东西高得吓人,至少有两米多,浑身笼罩在一身黑色斗篷下,饶是如此,从那锋利陡峭的肩线也能看出来……那绝对不是个人。
他刚刚只注意在看“矮筷子”的课桌了,没有注意揄系正利。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
那是个什么?
他想跑,想叫,但身后那东西身上似乎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将他的四肢百骸都冻僵了,他根本没法动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缓缓抬起手……
随即,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了。
他悚然一惊,猛然回头,对上纪惊蛰有些惊讶的脸。
纪惊蛰皱了皱眉,碰了碰他的胳膊,有些迟疑地问道:“迟迟,你怎么了?”
蔚迟转回头又去看窗户,发现上面的倒影很正常,就是他和纪惊蛰。他摇摇头,努力驱散心头的恐惧和幻觉,然后勉强朝纪惊蛰笑了一下:“没事。”
第200章 世界10
他蹲在什么地方, 眼前是青白色的瓷砖,全身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一股巨大的严寒笼罩着他, 浑身似乎都被冻僵了,一动也不能动。
他盯着面前地面上的影子。
影子的一部分——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微微颤抖着,而另一部分——在他身后的、头顶上的那一部分——越来越大, 有什么东西,从那里笼罩下来,离他越来越近了。
可他没有办法行动。
他感觉到了那东西的“呼吸”, 潮湿冰冷, 他也能逐渐看清那个巨大影子的形状——那个影子已经把他颤抖着的小影子完全包裹住了——似乎是什么蜷曲的、有触手的东西, 类似于,章鱼、乌贼之类……
恐惧麻痹了他浑身的器官, 他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他把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感觉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后颈上。
那冰冷的呼吸也更近了, 感觉离头皮不到一厘米, 他只要一抬起头也许就会撞到那东西……
忽然,有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肩膀。
他脑中划过一阵刺耳的尖啸, 下意识伸手去拂抓住他肩膀的东西, 只碰到了一手粘液, 他发现那是一把浸泡在粘液里的海藻……
接着, 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来,转了个身, 与那个东西面对着面——
他对上了江淑娆的脸。
她本来就大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更大了, 几乎占去了半张脸, 眼中一片漆黑, 没有眼白,那些蜷曲的海藻是她的头发,爬满了厕所的天花板、墙壁、水管……
她张开嘴叫他的名字,头发便又从她的嘴里钻了出来——
蔚迟两腿一蹬,醒了过来。
他盯着漆黑的床板,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
他意识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
宿舍是八人寝,四张高低床,他住一号床的下铺,纪惊蛰则在二号床的下铺,与他头对着头。
他回忆了一遍今天白天发生过的事情,大概是自己神经过敏……江淑娆新换的洗发露香得有点腻,闻了半个晚自习,给他整得迷迷瞪瞪的。
他翻了个身,感觉腹中传来一阵疼痛,他忍了忍,没办法,爬起来上厕所。
宿舍十点十分就熄灯断电了,晚上起夜只能摸黑,他蹲在蹲坑上,梦里的场景在脑中显现,他有点害怕,抱着自己的膝盖,开始在脑子里默背圆周率。
忽然,他感觉眼皮上略过一道暗影。
他抬头去看。
蹲坑的正对面是洗漱池,洗漱池贴着墙,墙上面有一条横窗,大概有一米五长三十厘米高。
那面墙的后面就是走廊,走廊外就是天空。不知道为什么,从这里望出去的天空不是纯黑色,而是有点偏紫红,恐怕是光污染。
每个宿舍都有独立厕所,横着两个坑位,蔚迟习惯性蹲左边,在这里住了两年,也很习惯从这里看出去的视角,熟悉各个时段的天空。
这会儿,他看到窗户外有什么东西在晃晃悠悠的。
大概是宿管阿姨晾的衣服吧。
他没多想,迷迷糊糊地盯着那几个东西,背圆周率背得也不是很专心。
看着看着,他发现从左往右数第三个黑影偏转到某一个角度的时候,似乎微微闪过了一星闪光。
等他上完了厕所,站起来之后,视线陡转,从半米高变成了一米八,窗外的那些东西也变了一点形状。
他转过身按冲水键,背对着那扇窗户,大脑后知后觉地转动起来——
刚刚蹲着的时候,那里露出来了大概三四个黑影,都差不多宽,形状也差不多,可他站起来之后,那些东西的宽窄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变成了两条很细的,一条中等宽的,一条很宽的。
什么东西,蹲着看的样子都差不多宽,站起来看却忽然不一样了?
刹那间,他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画面——筷子兄弟、邱一雄、邱一雄的一个胖跟班,被吊着脖子在走廊上挂了一排。
大脑迅速地印证了这个画面,从记忆中翻出一项铁证:那闪过的一小点,是邱一雄的耳钉。
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他只觉得身体中发出山洪爆发般的巨响——
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跑回了宿舍,钻到了床上。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他的头皮瞬间麻了,他感觉那人僵硬冰冷得像石头一样……
他“咚”地一下滚下床,摔得眼前发黑,然后,他看到床上的那个人坐了起来。
他想跑,但腿软得站不起来,在地上蹭着往后退,又是“咚”的一下,撞在对面床上。
不得不说,高中男孩的睡眠质量真是太好了,铁皮床被这么一撞,那张床上的人却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翻了个身,还发出了两声猪一样的哼唧。
蔚迟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一下脑子里的线就要绷断了。床上那个人撩开蚊帐,在光污染下露出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孔,担忧地看着他,问道:“蔚迟……你怎么了?”
是纪惊蛰。
蔚迟感觉冲上脑门的血又迅速落了回去,这给他带来一阵眩晕,他的牙齿仍打着颤:“……你、你怎么这么冷?”
“我冷?”纪惊蛰皱着眉,过来扶他,他往后缩了一下,纪惊蛰动作一顿,然后放慢了速度,缓缓地扶上他的手肘,表情不太好看,“是你冷吧?”
蔚迟狂飙的心率现在已经渐渐压了回来,理智也跟着回笼,他观察到现在的方位,意识到刚刚的确是他太惊慌了,从厕所跑出来后,无意识地就跑到了纪惊蛰的床上,而纪惊蛰现在放在他身上的手,也完全是正常温度。
纪惊蛰抚了抚他的脊背,担忧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蔚迟把刚刚在厕所里看到的东西告诉了他。
“人被吊在走廊上?”纪惊蛰睁大眼睛,“你确定?”
蔚迟迟疑了一会儿,现在又不那么确定了。
纪惊蛰把他扶到自己床上,然后说:“我去看看。”
蔚迟抓住他的手腕,心底的恐惧仍在作祟:“不然……算了吧。”
“没事。”纪惊蛰说,“我去看看,不然你一晚上都睡不好。”
蔚迟咬咬牙:“那一起。”
纪惊蛰从门后取了扫把,又把撮箕递给蔚迟,蔚迟贴在他的后背上,呼吸有点急促。
纪惊蛰轻轻推开了门。
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纪惊蛰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回头道:“没有,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蔚迟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恐惧感却没有那么快消失,干巴巴道:“看来是了……”
纪惊蛰关好门,把扫把撮箕归位,拉着蔚迟回到床边,发现蔚迟整个人还懵懵的,就把他推到床上“摆”好,还给他盖了被子。完事了往蔚迟床边一坐:“不要怕啊,你睡吧,我守着你。”
蔚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不然……你上来吧。”
两人从小到大一起睡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纪惊蛰父母去世后更是如此,经常两个家混着睡,但他们还没在学校一起睡过,一是床太小,二是难免怕人笑话。
当然,纪惊蛰这个没脸没皮的是不怕的,经常是在蔚迟床上玩着玩着就撒泼打滚的不愿意走了,但蔚迟要脸,每次都把人赶回去,今天他主动说让纪惊蛰上床睡,纪惊蛰怕不是要上天。
结果纪惊蛰却说:“算了,一会儿挤着你。”
这话说出来,依蔚迟的性格,是怎么也不会邀请第二遍了。
果然,蔚迟连抓他衣角的手都放开了。
纪惊蛰无奈地撇撇嘴,又给蔚迟掖了掖被角,道:“睡吧。”
蔚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纪惊蛰坐在他身边守了十多分钟,看他睡熟,便窸窸窣窣回了自己的床位。
但蔚迟根本睡不着,陷入了一种身体疲惫至极,精神异常活跃的状态,睡着睡着就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然后腿一抖,又彻底醒了过来。
这时,他听见脚步声。
在走廊上,时断时续,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