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歌
李游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去,江笑在后面看了片刻,才迈步默默地跟了上去。
林路捧着一杯热茶陷在沙发里,听李游给各路人打电话,打听陈嗣深的情况。
经纪人的大嗓门渐渐远去变成背景的白噪音,林路仿佛陷进了一种不真实的幻境,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真实感。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想着新工作的事,想着和江笑相约去哪里吃午饭,陈嗣深几乎已经从他的生活里渐渐淡去了。
很少有人失恋了就活不下去,他当然也不会。
可是现在,他坐在这里等着陈嗣深生死未卜的消息,思维里一片空白,踏不到实处,胸腔里的心脏却疼得像要杀死他。
如果陈嗣深出了什么事,那自己给他的最后一次交流就是取关了他,再把他移除,连着那些无法解释也再也没有机会解释的误会。
他甚至开始恨起这几个月来无知无觉的自己。
如果,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陈嗣深,不是他远远地存在在他触不到的领域,他会化成土,化成灰尘,无论哪里都再也不会有他的温度。
巨大的疼痛搅乱了他的心跳,林路捂着胸口弯下腰来。
江笑坐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抬起想要安慰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只是徒劳地放在了那颤抖的肩膀上。
他知道,这一次无论陈嗣深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都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也许他从来都没能坐上牌桌,这不是一场他和陈嗣深的较量,筹码是他从小向往的小哥哥。
这只是一个关于林路和陈嗣深两个人的故事,他连第三者也算不上。
“谢谢谢谢,太谢谢您了刘总,改天一定请您吃饭!”
李游亢奋地挂了电话,走过来拍了拍林路:“有人能帮我们安排见沈飞一面,只要他同意,你就能去见陈嗣深。”
沈飞?林路恍忽地想了一下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半晌才记起这是陈嗣深的那个一脸严肃正经的大哥。
因为和陈嗣深的关系,林路一直对他有点怕。
如果曾经他和陈嗣深在一起时有什么绊脚石,沈飞绝对排第一位,他的父母都要往后排。
林路从来不觉得溺爱他的父母能造成什么破坏力,结果他们只是和陈嗣深见过几次面,就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破坏殆尽。
沈飞——那个独自创下偌大基业,商海沉浮几十年的男人,林路根本没有信心应对他的发难。
现在那些顾虑都不必在意了。
和沈飞的会面安排在三天之后。
李游开车把林路带到远离市中心的一所医院,他看着林路一脸苍白地下车,眼睛底下挂着两团青黑色,裹着风衣的瘦高身躯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
李游放不下心,拉住他道:“还是我陪你上去吧。”
林路摇了摇头:“沈总说要单独见我,别做多余的事。”
李游看着他生硬抿起的双唇,知道拗不过他,只好点点头:“那你自己去吧,别太担心了,网上传的消息不一定准,沈飞还有闲心见你,说不定陈嗣深没什么大事。”
林路点了点头,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转身走向电梯间。
林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个指定的房间的。新修的医院不像市里的医院那么人来人往,他一路上几乎没有见到几个人。
说是医院,更像一些华而不实的疗养院。林路一路走来,几乎要怨恨起沈飞。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陈嗣深,这种地方是能治病救人的样子吗?
不知道是担心更多还是愤怒更多,来到那间装修豪华的临湖套房的时候,林路只觉得脑子都是糊成一团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门进去的,有没有礼数周到?会不会给沈飞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到沈飞面前,被那双睿智严厉的眼睛从上到下的打量着。
“进去吧。”
沈飞没有跟他说多什么,指了指里面的房间,便不再看他。
林路转向那里,动了动干涩的喉咙,脚底软绵绵的走了过去。
一道人影从套房的另一个房间走出来,沈飞的妻子走到他的身边,手掌按在他疲惫的肩膀上,轻声道:“你不是要跟这个孩子聊聊?怎么什么也没说?”
沈飞拍了拍她轻揉自己肩头的手,闭起眼睛。
“还用说什么?看到他我就明白了,一副要给嗣深殉情的样子,我再说点什么都怕把他吓出病来,用不着我说什么了。”
沈夫人也温和地笑了起来:“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你啊后面就别管了。”
沈飞冷哼了一声:“嗣深再这么下去,保不齐下次真需要小情人给他殉情了。”
……
林路推开那道沉重的门板,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没有那些让他害怕的冰冷的仪器,这些天他想象了无数遍的,陈嗣深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被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所环绕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房间里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外临着一片清澈的湖泊,窗前是一张普通的床。
陈嗣深就躺在那张床上,身体陷落在绵软的被子底下,眼睛闭着,神色安祥,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没有医生,没有仪器,没有人在他身边。
林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酸涩的疼痛握紧了他的心脏,热热的眼泪浮上眼眶,他走过去,几乎是软倒在床边。
修长的手指就在手边,他缓缓地摸上那手背,先是指尖轻触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手放在陈嗣深的手心里。
温暖柔软的温度让林路稍稍放心了一些,他忍不住把脸埋在和陈嗣深交握的手心里。
“深哥……”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一个熟悉的声音犹豫地响起。
“小路?”
林路一顿,猛地抬头,陈嗣深一手撑着床半坐起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虽然他脸色很憔悴,但和新闻里传的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还差得远。
“你——你骗我?!”
林路第一个反应,这是陈嗣深骗他过来的谎言。
陈嗣深却显得比他还迷茫:“什么?”
不是他。
林路了解陈嗣深,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路有一瞬间的茫然,如果陈嗣深好好的,他来这里又算什么?
尤其在他已经三番五次拒绝自己的前提下。
到底是谁在骗他过来?
连日来的混乱在脑海里飞速闪过,林路突然发现,没有人骗他。
陈嗣深病重的消息只是外界的传闻,从始至终代表着陈嗣深的天工集团都没有承认那个消息。
再看这座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度假村的地方,陈嗣深多半只是来这里疗养休息的。
是他轻信了那些传闻,急急忙忙地找上门来,自以为经历生死考验的情深不悔,也许在陈嗣深看来只是个死缠烂打的花痴。
从未有过的深重羞耻击中了他,林路一瞬间涨红了脸色,像触电一样甩开陈嗣深的手,视线瞟过仍旧疑惑地看着他的男人,又重重地低下头不看他。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我,我以为——”
林路从床边弹开,窘迫地想要解释,却似乎说出来就全变成了蹩脚的借口。
他狠狠地闭了嘴,低头朝门边冲去。
“小路等等——”
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他,林路不敢停下,不敢回头,用力挣开那只手。
陈嗣深追下床,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林路会在他身边。
但他有一种直觉,如果就这样让林路离开,以后就真的和他彻底决裂了。
彻底地不再有任何关系,埋葬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感情。
这应该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打碎林路对他的依赖,不用上位者的身份去束缚他,放他自由。
但此时他就是不敢放手,也不想放手。
一直以来刻意无视林路的感情和依恋,一次次推开他,他已经做到尽头了。
重新抱住他的一瞬间,所有努力都土崩瓦解。
怀中的人在细细颤抖,林路看到他醒来时的眼神刺痛了他,在一瞬间的惊喜之后就只剩仓惶羞耻。
陈嗣深更加不敢放手。这一次再放开,他打碎的就不只是林路的依赖,还有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不管怀里的人怎么踢打挣扎,陈嗣深只是越来越用力地勒紧手臂,低声安抚着他。
熟悉的体温环抱住他,强而有力的手臂违背他的意愿,紧紧束缚着他。
想到门外还有沈飞,林路停下来不再挣扎,抬手捂着眼睛,低低地道:“丢脸死了。”
陈嗣深握着他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林路只是不愿意抬头,低垂的视线落在陈嗣深光着的双脚上。
“我、我没想缠着你的。”林路低声解释道。
“我知道,小路,你没做错任何事。”
陈嗣深的安慰响在耳边,林路觉得很奇特,之前自己追着他的时候得到的只有冷淡拒绝,这个男人根本不想看到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他又找上门来了,甚至摸到人家床前,现在他却又温柔起来了。
陈嗣深揽着他慢慢走回床边,轻柔地,温柔地,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林路越发不懂了,这个善变的男人。
“深哥……你不生气?”他疑惑地道。
不解的眼神刺得陈嗣深的心脏疼了一下。
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林路,他所有的希望就只是林路一切都好。
可是他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好,让他不再那么确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向来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此时布满血丝,脸色憔悴地苍白着,干燥起皮的嘴唇也失去了健康的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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